病癥 第184節
夏爾澈:可我們都想出去。 鶴遂:我考慮下吧。 夏爾澈:出去的話你就能見到你經常說的那個,穿白裙子的女孩子。 鶴遂:……對,就能見到她。 夏爾澈:所以怎么樣??? 接下來鶴遂沒有再回答。 2013年11月9日陰天 夏爾澈:醒醒! 夏爾澈:鶴遂你醒醒,我們有新朋友了! 鶴遂:? 夏爾澈:來啊,你快和鶴遂介紹一下你自己。 接下來,周念看見一個龍飛鳳舞的熟悉字跡。 屬于沈拂南的字跡。 沈拂南:你們是怎么在這個又黑又臭的地方待下去的? 夏爾澈:我們早就想逃走啦! 沈拂南:廢物。 夏爾澈:你怎么罵人啊你。 沈拂南:怎樣才能出去? 夏爾澈:差不多就是演戲吧,給那些人認錯,給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就是鶴遂的爸爸認錯,然后我們就能出去。 沈拂南:演戲? 沈拂南: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嗎。 夏爾澈:你可以嗎? 沈拂南:可以,但不是隨便幫忙。 夏爾澈:你要干嘛。 沈拂南:我要是幫忙,那你剛才說的鶴遂就不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我才是。 鶴遂:你做夢? 沈拂南:你看起來很虛弱,休息吧。 沈拂南:好好睡覺,把身體交給我。 看到這里,周念終于明白過來,鶴遂之所以會有四年時間的被壓制沉睡,也正因為沈拂南的出現,沈拂南足夠強大,而他那時候又十分虛弱。 他早就沒有任何選擇權。 被剝奪自由,占據身體,被困在無邊牢籠里整整四年。 果然不出周念所料。 不論她再怎么往后翻,接下來的一個月里的幾次對話,都沒有鶴遂的字跡。 只有沈拂南的字跡,他以主人格自居,高高在上地和其他人格聊天。 日記看得周念心里相當不是滋味。 她再一次從字里行間感受到他的痛苦遭遇,他的絕望和無助。 翻到最后一頁。 周念終于又看見熟悉的字跡,是鶴遂寫下的一句: “我的十三級病癥無藥可醫,念念,你要救我,還是要毀滅我。” 他在最絕望黑暗的時候,想的也只有她。 縱使意識再不清醒,癥狀再重,也本能地向她求助,由此可見,他是真的把她當做救贖。唯一的救贖。 她救他,他救活。 相反,他就死。 周念愁腸百結地合上日記本,把它塞進鶴遂的懷里:“早知道就不看了。” 鶴遂倒沒什么明顯的難過情緒。 自從派出所回來以后,他只覺得特別輕松,因為周念已經知道全部的事情,她一點都不介意,還愿意和他在一起。 這對他來說就已經是很好的結局,接下來無論什么,他都可以坦然地笑著應對。 他以打趣口吻:“居然全部看懂了?” 周念悶悶地嗯一聲。 “厲害。”鶴遂揉揉她的頭,“有些字亂成那樣,撒把米在上面雞都寫得比他們好,你還能看懂。” 知道他在安慰她,周念心里更難過,有種總提不上勁的無力感。 周念怏怏叫他:“鶴遂。” “嗯?” “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他耐心追問。 “不知道要用多少東西去填滿。”周念抿了抿唇,說得很艱難,“去填滿你經歷痛苦和絕望后的空洞。” 在那197個日日夜夜里,他經歷著常人難以忍受的折磨。 一座墳場橫在他的身體里。 冷碑寒尸,黑色的烏鴉久久在上空盤旋,他躺在其中一幅黑棺里,任憑苦難從毛孔里盛放而出。 “而且,我總覺得——”周念有點哽咽,眼圈發著紅,“你身體里的其他人格,似乎是和我脫不開關系。” 沉默開始彌散。 鶴遂把手里日記本放在身旁的條凳上,又在條凳一側的坐下。 再順手拉住周念的手,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鶴遂的手從背后伸來,穿過她的腰側,溫柔地將她圈住。 他把下巴放在她的肩窩里。 男人溫熱氣息掃在周念的耳旁,她聽見他繾綣而低的嗓音,用很認真的語氣說:“把‘似乎’去掉。” 也就是說,其他十二個人格還真和她有關系。 并不是她一個人的臆測。 沒等她緩過神,鶴遂蹭了蹭她頸窩,淡聲說:“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意識到,那些人格和你有關系,我也是在最近才慢慢理清楚,副人格間和你有著怎樣的關聯。” 現在在周念的手機里還存有那張人格記錄表。 她拿出手機翻出當時在東濟拍下的照片。 “那你能給我講講嗎?”她指著第一個為黑貓的人格,“就從這個開始講。” “你想聽?” “嗯。” 于是,她坐在鶴遂的腿上,在傍晚的院子里,乘著夏日夜晚的清涼,聽他拆解分析那些副人格與她的淵源。 第一個。 鶴遂告訴她,小黑貓的出現是基于厭厭。 正因為有著她和他共同投喂厭厭的記憶,覺得那段時光格外美好,也是正因為這樣,潛意識里也期待過自己變成一只小黑貓,會一直待在小巷,風雨無阻地等待一個穿著白裙子的人類女孩。 當然,這里期待的穿白裙子的人類女孩自然是周念。 就和在現實生活中一樣,他也一直在等待她來救贖他。 第二個。 一只克萊因藍色的蝴蝶,存活時間短到只有15天,在下雨天出現,會反復被同一個少年抓住殺死。 這個人格也是周念相當不理解的,她想不懂自己和一只蝴蝶有什么關系。 鶴遂問她:“還記得我家門口被潑紅油漆那次嗎?” 周念:“記得。” 鶴遂把她抱得更緊:“當時你固執地陪著我擦油漆,我心里真的很感動,那天早上有很濃一層雨霧,我看見了一只克萊因藍色的蝴蝶從霧里飛來,落在我的肩膀上。” 周念還是不明白:“那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鶴遂耐心解釋:“那只蝴蝶對我來說,象征著救贖的光。我一直對我的失約于心有愧,感覺就好像是我親自吹滅那道光,也親自掐死了那只蝴蝶。” “……” 原來那個一次又一次殺死蝴蝶的少年就是鶴遂自己。 是他對她的愧疚心在作祟。 周念指著第三個人格:“那這個呢,這個6歲叫小智的男孩。” 鶴遂的薄唇一彎,淡淡笑著:“小智和小時候的我很像,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和人打交道,這可能和我的童年創傷經歷有關,比如被鶴廣騙去給他買毒.品……” 一開始他也沒想通,小智和周念有什么關系。 直到他重新踏入周念畫室, 看見那些畫畫用的鉛筆時才意識到——小智在沒開燈的房間里發呆時, 手里捏著一只畫筆用的鉛筆,而鉛筆是全新的,沒有削過。 由此可見,鉛筆不是小智自己用的,而是他在等人。 在等一個會畫畫的人。 也變相地說明。 在鶴遂的內心深處有一種美好愿景,那就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能等到周念的到來,等到她給他一場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