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88節
“你們不聯系了?真的假的啊周念,我之前可是看見過好多次你和他走在一起,別藏著啊周念,別這么小氣嘛,大家都是朋友。” “就是啊,能約回來一起吃個飯不?” …… 周念自然沒有那個本事,她早就沒辦法聯系到鶴遂,她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觀眾而已。 嗯,她也去看了他的電影。 不愧是暑期檔的黑馬冠軍,電影院里座無虛席。 周念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 是一部熱血復仇片。 觀眾們情緒高漲,只有她一個人,從他一出現在大熒幕上就開始哭。 她終于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以這樣的方式。 電影散場。 保潔阿姨來打掃時,發現最后一排還坐著一個小姑娘,又瘦又小,兩只眼睛腫得像兩只核桃。 “怎么啦小姑娘?”保潔阿姨關心地問。 “沒事……”周念哽咽著,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又說了一句,“我只是很想他。” 沒事。 我只是很想他。 …… 回憶到這里時,周念只覺得有一股火從胃里燒上來,眉心傳來一股酸意。 她趕緊想要坐起來。 “周念,你怎么了?”莫奈著急地問。 “那個給我……”周念忍著不適,指了下放在角落里的一個嘔吐盆。 莫奈趕緊去把嘔吐盆拿過來,放在被子上,然后去把躺著周念扶起來。 周念一坐起來,就捧著盆子吐了起來。 沒吐出東西,只有胃酸和膽汁。 莫奈看得很心疼,準備了紙在手里:“到底為什么會這樣啊?” 周念接紙擦了嘴,喘了好一陣的氣,才有點微弱的力氣來說話:“習慣了。”她指了下胃,“胃酸會反上來,吐出來會好受點。” 莫奈把嘔吐盆放到地上去,又問:“我聽醫生說你得了厭食癥,得這個多久了?” 周念說:“高中就得了。” 莫奈想到什么似的,哦了一聲:“怪不得你高中就很瘦,但現在的你和高中完全不是一個瘦法啊,你一定快點好起來。” 周念什么也沒說,模糊地嗯了一聲。 她曾經的確有一段時間好起來過。 那時,還有人曾對她說過,周七斤,七七四十斤公斤,他的目標就是把她養到四十九公斤。 莫奈說:“等你好點,我帶你去看看我直播的地方,就當是散散心。” 周念淡淡地笑著說好。 莫奈看了眼時間,說:“我晚上還有一場直播,我得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我們微信保持聯系。” 周念點點頭。 莫奈離開了。 周念有氣無力地癱倒回床上。 她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就聽見外面走廊里傳來男人嗓音。 “嗯?” 熟悉的嗓音,像玉石的冰涼質地,又帶點兒懶意。 周念霍地睜眼,條件反射般看向門口。 外邊走道寂靜,病房里的周念聽見他又說:“哪次少了你的禮物?少逼逼。” 很冷淡的腔調,卻有點像在哄人。 周念感覺胸口又開始燒起來,每一根神經都磨人般地在顫抖。 他在和誰打電話。 買禮物…… 女孩子才需要買禮物,聽他口氣,不像是買給男人的。 “行了少廢話,我這會有事。”男人嗓音越來越遠。 “……” 周念回過神來,艱難地起身,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身上的被子推開。 她抬腳下床,卻因沒力氣摔到了地上。 手背上傳來刺痛。 周念仰頭看了眼輸液管,她不想拔針給護士jiejie添麻煩,就扶著床站起來,把掛鉤上的輸液瓶取下來,提在手里。 她打開門沖出去的時候動靜不小。 房門撞在墻上發出砰地一聲,惹來前方的男人駐足回眸。 走廊盡頭一扇天窗開著,他逆光而站,英俊臉龐模糊在光影里,周身輪廓卻被深化得厲害。 他戴著黑色口罩,姿勢懶散,單手插在褲兜里。 光線里,塵粒在浮浮沉沉。 周念單手扶著墻,另一只手里提著輸液瓶,軟管里的血液開始回流。 這時候,鶴遂的目光終于落到了她的臉上。 這一刻,那些如金粉般浮沉的塵粒仿佛靜止。 時間被人按下暫停鍵。 目光相接時間很短暫,這一次,鶴遂看她的眼神有了變化,不像是在路演現場般的冷漠無溫。 而是多了一絲厭惡。 除此外,什么多余的情緒都沒有。 周念眸光閃爍著,她狼狽地站在原處看著他。 這樣的對視沒能超過三秒,他輕描淡寫地掃過她的臉,又掃了一眼那根已經回流好長一截鮮血的輸液管,挪開了眼。 他轉身進了旁邊的診室,把她留在原地。 塵粒重新開始浮動,她卻很難控制住呼吸。 周念扶著墻,一步一步靠近那件診室。 她抬眼,看見診室上的門牌,上面寫著“心理干預理療室”的字樣。 這時候,一名年輕男子走過來擋在周念面前:“不好意思,你不能進去哈。” 周念咳嗽了幾聲,說:“我想……” “不管你想什么都不可以。”男子語氣很不耐煩,“你要是再這樣sao擾鶴哥,我們會報警的。” “你是誰?”周念問。 “你都做私生了還不知道我是誰?”男子翻了周念一個白眼,“我是鶴哥的助理你不知道嗎?” 周念虛弱地吊著氣解釋:“我和他認識的,我想和他聊聊。” “你可省省吧!” 男子失去耐心,沖她揮手,“走走走!” 周念沒走,固執地留在原地等著,舉著藥水瓶的手臂發酸得厲害。 過了好一會兒,那扇門從里面被人打開。 鶴遂走了出來。 周念等他從面前經過,與此同時,助理趕緊跑到她身前站著,用背擋著她,像是生怕她會有什么危險動作。 他越來越近時,天窗里涌進來一陣風。 將他身上的味道吹給周念。 一種質地清冷的男香。 雪松混淡茶的香氣很淡,卻散著悠遠,有曠野襲來的侵略感。 他的身上也不再是十七歲少年時期的淡淡皂香。 鶴遂來到面前。 周念把頭從助理肩膀處探出去,蒼白干裂的唇緩緩張開,發出嘶啞虛弱的顫音:“鶴遂,我……” 他根本就不看她,一步都沒停,長腿越過她時帶起的那一點微風,都是那么的冷漠無情。 周念認命般閉上了嘴。 四年太久了,他變成了她完全不認識的樣子,也變成了徹底不在意她的模樣。 不管周念愿不愿意接受,這都是事實。 而她卻什么都做不了,無能為力,只能去接受這種事實。 他消失在視線里。 風又吹進來了,這一次,是帶走空氣中他殘留的一點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