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79節(jié)
狂風把雨點子卷進窗內, 飛濺在信上, 未干的墨跡被雨水洇開, 其中兩個字變得模糊。 周念并沒有劃掉重寫,她覺得還看得清。 她寫得太過專注,以至于鶴遂什么時候來到她身后, 她都沒發(fā)現(xiàn)。 “在寫什么?”他站在她的椅子后面問她。 “啊——”周念條件反射般用手把紙捂住,像個怕被抄作業(yè)的小朋友, “你還不能看。” “……還?”鶴遂單手落在椅背上, 肩膀微微下塌, “寫給我的?” 周念慢吞吞地嗯一聲:“但你現(xiàn)在還不能看。” 鶴遂拿手里的吹風機給她看:“我只是想給你吹頭發(fā)。” 周念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頭發(fā)還沒吹, 便說:“那你只能給我吹頭發(fā),吹頭發(fā)的時候不能偷看。” “行。” 鶴遂插好吹風機的插頭, 修長的手指穿梭進周念濃密的頭發(fā)里。她的頭發(fā)又長又多,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緣故,發(fā)梢處微微發(fā)黃。 他給她吹頭發(fā)。 她在給他寫信。 誰都沒有出聲打擾這美好溫馨的一幕,尤其是周念,她好希望時間能夠停在這一刻。 就算外面漫山遍野都是風暴,但她和鶴遂所在的這間小屋子卻有著人間小美好。 那是一封不算長的信。 寫好信后,周念把那張紙對折起來,再對折,然后將它和他的那些獎狀夾放在一起,在玻璃桌面底下。 吹風機風聲停了。 周念回頭看著他,說:“這封信要等你兌現(xiàn)諾言那天才能看。” 鶴遂一邊纏著吹風機的線一邊望著她。 怕他不明白,周念又說:“就是你帶我逃出這座小鎮(zhèn)那天。” 鶴遂臉上是淺淺笑意,眸光里卻有萬分的認真:“好。” 暴雨里,從院中傳來急促無比的敲門聲。 周念心中立馬警鈴大作:“怎么辦,會不會是我mama來了?” 鶴遂又眼神安撫她:“別怕。” 周念問:“那我們現(xiàn)在做什么?” 鶴遂漫不經心地說:“什么都不做。”他看了眼窗外的暴雨,眼里是同樣的潮濕陰冷,“她想敲就敲個夠,敲累了就走了。” “……嗯。” 果然,像鶴遂說的那樣,敲門聲伴著雨聲響了二十多分鐘后停止。 隨后再也沒有響起過。 周念心里很清楚,冉銀不會輕易地善罷甘休,但她已經下定決定不會再回到那個家中去。 等了半天沒有再聽到敲門聲,她的心也逐漸放松下來。 到下午飯點時,鶴遂給她做了飯。 他做飯的時候,周念就去廚房里呆著,想幫幫他的忙。可是鶴遂這也不要她碰,那也不要她弄,還嫌她在旁邊礙手礙腳的。 無奈之下,周念只好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周念很好奇:“你做什么呢。” 鶴遂抬眸看她一眼,嘴角是壞壞的笑:“山珍海味。” 周念看著他手里正切著的西紅柿:“你騙人。” 鶴遂懶聲一笑。 他動作嫻熟地將西紅柿切丁,又打了兩個雞蛋在碗里:“你那個胃太差,吃點面養(yǎng)養(yǎng)。” 周念說:“一小碗。” 他點點頭說知道。 那是周念吃過最好吃的番茄雞蛋面,湯汁濃郁,面條軟爛。她也沒有強迫自己吃,純粹是覺得可口。 鶴遂見她吃得香,提醒道:“量力而行,等下不準吐,聽見沒周七斤?” 周七斤。 聽見這個稱呼,周念差點把面湯噴出來。 她咽下那口,急了:“你叫我什么?” 鶴遂看著她,俊臉染著笑,慢條斯理地又喊了一聲:“周,七,斤。” 周念:“…………” 這人真的好壞。 她撇了下嘴:“不準叫了。” 鶴遂笑得很欠揍,再帥的臉都讓她忍不住想揍他,他說:“偏要叫,周七斤。” 周念還沒來得及開口,鶴遂又說:“周七斤,七七四十九公斤,我的目標就是把你喂到98斤,你太瘦了。” 周念無情提醒:“那你離目標體重還有24斤。” 鶴遂:“……” 兩人就在笑鬧間吃完了晚餐。 周念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輕松過,她覺得是鶴遂親手為她打造了一座烏托邦,是絕對理想的國度。 入了夜。 周念沒有主動提要離開,鶴遂也沒有說要送她回家。 兩人之間都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雨還在下。 晚上十點左右,鶴遂正在衣柜里找被褥,準備在床邊打地鋪,周念已經躺在他的床上,蓋好了被子。 這時候,院中傳來破門而入的腳步聲。 還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而是一串腳步聲。 混亂,急促,來勢洶洶。 周念從床上坐起來:“怎么回事。” 鶴遂合上衣柜的門,快步來到窗邊,微微掀開簾子朝下方看去:“有人來了。” “誰來了?” “看不清。” 外面是暴雨淋漓的夜,萬物都模糊在一片水光里。 隱約可見幾人在院子里疾走。 “他們上來了。”鶴遂放下簾子說道。 “到底是誰……”周念吶吶道,一顆心已經開始顫抖。 鶴遂沖到門口,動作迅速地將門反鎖。 與此同時,外面?zhèn)鱽砟緲翘莞轮ǜ轮ǖ捻懧暋?/br> 那些人來了。 十秒后,房門被人從外面拍響:“開門!警察!” 警察。 警察為什么會來? 只是如果是警察的話,就沒有不開門的理由。 “快一點!把門打開!” 隨著警察的暴喝,門也被拍得震顫。 鶴遂解了門鎖,把門打開。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好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沖進來:“不準動!” 他們沖著鶴遂喊,“把手舉起來!” 周念惶恐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幕:“你們做什么!” “……” “鶴遂什么壞事都沒有做!” 她眼睜睜地看著鶴遂被撞翻在地,被迫趴在地上,雙手被警察反剪在背后。 緊跟著,一副銀色手銬落在他的腕骨上。 這時候,方才有人向周念說明:“你mama報警,說他誘騙強.jian你。” 誘騙。 強.jian。 …… 周念簡直被刺痛耳朵,她掀開被子,赤腳沖下床:“他什么都沒有對我做,你們放開他。” “小姑娘,請你冷靜點。” 警察勸告她,“不要妨礙我們的工作。” 周念一下就急哭了,又不敢肆意妄為,只敢在旁邊急得直跺腳。她看見鶴遂被粗暴地壓著,半張臉在地板上反復摩擦。 他卻還在一直看著她,沖她微笑,用眼神告訴她別怕。 這時候,周念見到警察中有兩張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