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40節
僵持著,空氣凝默。 周念越想委屈,她也沒說什么,不過是說了幾句為他好的話,他就至于這么兇嗎? 真的至于嗎? 周念把臉轉得更開,睫毛微微發顫,很小聲地委屈說:“我就是說了,那你打我吧。” 鶴遂一怔,像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說。 他覺得好笑,冷峻神色瞬間緩和,一抹笑意浮在眼底:“我打你?” 周念還是不看他,眼眶漸漸發紅,像隨時都能哭出來,聲音開始發顫:“你…你打吧……” 瞧她一副受氣包的模樣,鶴遂微微咬了下牙,憋著笑,故意冷冷問:“既然你這么說,那我也不忍你了,我真打了。” 周念露出視死如歸般的表情,咬著唇,把眼睛給閉上。 看來她今天是真的要挨揍了。 下一秒,周念感覺到額頭上傳來輕輕的彈痛感,她怯怯地慢慢睜開眼,看見的是鶴遂停在眼前的大手。 他剛剛是彈了下她的額頭? 沒真的打她。 一時,周念竟然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開心,她憋了好久,把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才憋出一句:“鶴遂,你拿我尋開心。” “不然還真打你?”鶴遂收回手,“我都沒做什么你都要嚇哭了,真打了你,你不得哭出條南水河來。” “哪有這么夸張啊。”周念氣呼呼地反駁。 鶴遂盯著她的眼睛,黑眸中隱隱閃著光,他用特別認真的語氣說:“有。” 周念氣得不行:“你——” 也不曉得哪來的膽子,她伸手往他胸口一推,把他推開,煞有介事地說:“鶴遂,你這人怎么這么壞啊,我不理你了。” 鶴遂被推得后退兩步,俊臉始終掛著笑,笑意慵懶而醒目。 他真是被周念給逗笑的,萬沒想到她的反應會是這樣,居然讓他打她。 周念愣在原地,被他的笑容晃到眼。 她從沒見過鶴遂這樣笑過,只見過他的冷笑,譏誚的笑,就算偶爾有淡笑,也是漫不經心的慵懶樣。 不像現在這樣的笑,他笑得如此沒有防備,優越的五官變得愈發鮮活。 周念像是發現新大陸,聲音無比清脆:“鶴遂,你笑了誒!” 鶴遂微怔,斂了些笑容,但還是笑著的,望向周念的一雙眼里也滿是笑意。 周念一點都不怕這樣的他,直接走上前,鹿眼晶晶亮:“你笑起來特別好看,比明星還好看。” 她突然想到莫奈說過的話,“我一個朋友還真的說過你像電影明星,大家也都說你長得很好看。” 在這個鎮上,大抵是找不出比鶴遂更英俊標志的男孩子了。 他是所有人公認的好看。 周念本以為這樣夸鶴遂,他會高興,也會笑得更開心。 但是她沒想到,在聽了她的話以后,鶴遂臉上的笑意很快消失不見,又被一張冷冰冰的面具取而代之,他淡淡說:“周念,好看是沒用的。” 以他過往的成長經歷,他遇到的那些糟粕事,鶴遂比誰都清楚,好看沒用。 自小到大他聽過太多說他長得好的話,漂亮的詞匯一抓一大把,但這并不能改變什么,不能改變他陰溝般的惡臭生活,不能停息任何污言穢語。 他甚至聽過不少人說—— “是真好看,可惜是條瘋狗。” 所以再好看,也左不過是一副沒用的皮囊。 “你別垮著臉嘛,你這樣好嚇人。”周念無意識地抬手,兩只手指輕輕落在他的唇邊,一點一點往上面推,“鶴遂,你要多笑,多笑是會變好運的。” “……” 鶴遂硬是被她用手指推出一個尷尬死板的笑容。 他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制止她,只是靜靜看著。 看著周念歪著頭仰著臉,滿臉燦爛笑容地看著他,一邊用手指給他制造笑容,一邊哄小孩似的說:“笑嘛,笑一個嘛。” 最后,經過周念的不懈努力,他再次沒有防備地笑了。 周念看得目不轉睛。 他的牙齒很白,笑起來時會削弱單眼皮的鋒銳感,整個人看著都會柔和不少,像一只進食饜足后的狼,少了很多危險的攻擊性。 周念心滿意足地收回手,笑著說:“真希望每次見到你,你都能這樣笑。” 鶴遂懶懶笑道:“那得看你,是不是每次都像今天一樣這么搞笑。” 周念噎住:“……” 見她吃癟的模樣,鶴遂倒是又彎了彎唇角。 那天離開鶴家時,出門前,周念突然轉身,問跟在后面送她的鶴遂:“下周末我還能來找你嗎。” 鶴遂單手扶著門,掐著腰站著:“找我干嘛?” “找,找你……”周念靈機一動,想到他在醫院說過的話,“找你畫畫,你不是說過嗎?我想畫你的時候還能找你。” 鶴遂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深邃的眸光十分意味深長:“找我畫畫需要這么吞吞吐吐?” 周念沒想到他會這么問,竟有些小緊張,怯怯地問:“那你答應嗎?” 鶴遂仍是以那樣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她,唇角是淡淡的笑弧:“行。” 他馬上又說:“但是你別告訴任何人,你和我在來往。” 周念怔住。 鶴遂眸色暗了三分,嗓音也低下去:“対你不好。” 這時候,周念覺得自己真是一個自私又懦弱的人,她做不到対他說——沒關系,我們是朋友,所以任誰知道都無所謂的。 她害怕冉銀。 非常恐懼被冉銀知道她和鶴遂來往后的下場。 所以,周念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低低嗯了聲。 第27章 病癥 ============== 五月, 春光將盡,風里面關于夏的氣息越來越濃烈。 這周忙著月考,周念的時間全花在復習上面, 稍有空暇都會畫畫, 等到周六早上要出門寫生時,她才想起上周和鶴遂說過,她這周要去找他畫畫。 糟糕, 她忘記提前和他約時間。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空。 周念準備出門要用的畫具時,在糾結,覺得現在約他也來不及,索性決定到時候直接到他家去看看。 如果他碰巧在家的話最好,不在的話再給他發短信。 昨夜下過雨,外面路濕氣涼, 周念在出門前換了件長袖的牛仔裙。 離開家后,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先到公廁, 把胃里面的東西吐空后再出發。 周念徑直來到南水街, 走過長長一段白卵石街面, 看見宋敏桃的按摩店。 從按摩店經過拐進巷子時,周念朝里望了一眼,里面沒有客人, 宋敏桃靠在吧臺上低頭看手機,穿著一身緊致的褚紅梅花旗袍, 曲線玲瓏, 身后還是那張深紅色的絨布簾子, 一整面墻的寬度, 長長地垂至地面。 周念本想想叫聲阿姨問好,但宋敏桃一直低著頭看手機, 沒注意到背著畫板從門口經過的她。 周念只好安安靜靜地走過,轉腳拐進了巷子里。 青石板吸了雨氣,變得格外濕冷。 小巷清幽而長。 人走在這樣的環境里,會不由覺得心清性靜,歲月正安穩。 周念拐過幾個小小的曲折后,巷尾清晰地展現眼前展開,她發現鶴遂居然就站在門口。 居然能這么巧。 緣分這種東西真是說不清。 周念腦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這么一句話后,她覺得自己好笑,又覺得有點害羞,但不管怎么說,她的腳步是不由自主地變快了。 可是距離鶴遂越來越近,周念的腳步就變得越來越慢緩,漫緩到最后,她直接停在原地,臉上的輕欣表情也蕩然無存。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雨汽里的巷尾,飄籠著層濃霧,淋過整場夜雨的長石凳是深灰色,凳腳覆滿吸漲水的青苔。 畫面像是被調了冷淡風的濾鏡。 偏偏在這樣的冷色里,還有比這更冷的存在,是此刻正在用力擦著門板的鶴遂。 他穿著白t和灰褲,身量高挺修長,很絕一張側臉,起承轉合都恰至好處的五官。 碎薄的黑發垂額,眼尾是鋒銳的弧度。 薄唇緊緊抿作一條直線,襯得下頜角的線條更加優越。 他腳邊放著兩個鐵通,鐵通上搭著濕帕子,手里也拿著一張濕帕子,在一下又一下特別用力擦著門。 每一下擦門的動作都是他咬著牙完成的,腮幫子鼓得緊緊的,能清晰看見咬肌,還有隨著這個動作爆在額角處的青色血管。 周念看著鶴遂,又去看他面前的那扇門,終于知道他會為什么會擦得那樣用力。 門上被人用紅色油漆涂得亂七八糟,歪七扭八的字眼十分不堪入目。 不還錢死全家xxx 婊子和死雜種住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