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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癥 第25節

    她像是觸電般收回雙手,在鶴遂深邃的目光下, 迅速轉身從病床前離開,回到自己的畫具箱旁邊。

    見周念如此驚慌, 宋敏桃立馬笑著站出來打圓場:“孩子們鬧著玩呢。”

    周念站在一旁, 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覺得耳朵燒得厲害。

    誰都不敢看。

    她漲紅著臉, 垂著腦袋,抬起一只手輕輕搓著自己發熱的耳朵。

    起先說話的警察率先走進病房, 手里拿著一個黑皮筆記本,筆記本皮面夾著一只樸素的銀色鋼筆。他一直來到鶴遂病房前,笑了下:“你個混小子,躺病床上還有力氣撩小女生。”

    鶴遂沒接話茬,一個字都沒說。周念也不知道他現在什么表情,她羞得不行,呼吸又熱又亂,只得把腦袋垂得更低了,希望誰也別注意到自己。

    可偏偏怕什么來什么。

    那名警察把目光轉向周念,問:“昨晚就是你打的120是吧?”

    周念緊張地抬頭,輕聲回答:“是的。”

    說完,她下意識看一眼鶴遂,發現他在看她,她立馬心虛地錯開目光,然后一張小臉更紅了,畢竟是她害鶴遂被誤會。

    “那你就在這里待著吧。”警察說,“等下也有一點情況要問你。”

    “好。”

    周念這才認出,眼前的這兩個警察,就是前段時間在長狹弄處理鶴遂和肖護等人斗毆事件的那兩個警察。笑臉

    不過也沒什么稀奇的,小鎮就這么大,警力資源有限。

    眼皮會抽動的那位警察叫盧強國,另外一位警察看著很年輕,叫段武。

    宋敏桃幫兩個警察拿鐵凳。

    盧強國回頭一看,便說:“自己來。”他伸手拿過鐵凳,在鶴遂病床前坐下。

    段武也拿過鐵凳,坐在盧強國旁邊,說:“師傅,本子給我吧,我來記。”

    盧強國把筆記本遞給段武。

    “聽你mama說你醒了,我們就過來了解一下昨天晚上的情況。”盧強國微瞇著左眼,神色輕松,“我倆也算是常見面的老熟人了,別有壓力,老實說就行。”

    “……”

    周念很少見到有人對鶴遂態度這么好,她不由得暗暗打量起盧強國。盧強國身上沒有任何迫人的氣場,笑容也很親切,是老百姓最喜歡的那一類警察,看著特別親民。

    而且他還愿意和鶴遂開玩笑,說明他沒戴有色眼鏡看鶴遂。

    盧強國瞥一眼段武翻開本子,已經做好記錄的準備,便對鶴遂說:“小子,你說說吧?”

    鶴遂神色平淡,但臉上的陰郁依舊深濃。他沉默了下,淡淡道:“沒什么可說的。”

    盧強國嘖一聲:“沒什么說的也要說,你得配合我的工作呀。”

    鶴遂抬手放在額頭上,閉上眼睛漫不經心地說:“肖護帶人在家門口堵我,又打不過我,就捅了我一刀。”

    相當言簡意賅的描述。

    盧強國問:“肖護帶了幾個人?”

    鶴遂:“記不清。”

    “大概多少個?”

    “七八個。”

    “七八個都打不過你,所以捅了你?”

    “也不算打不過,他們當時已經把我摁住了。”鶴遂語調無起伏,“主要還是肖護被我激怒了。”

    盧強國:“怎么被你激怒了?”

    鶴遂:“我咬了他。”

    盧強國:“咬的哪里。”

    鶴遂:“臉。”

    聽到這里,還在整理心跳和呼吸的周念突然頓住,表情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盧強國還在詢問:“咬得嚴重?”

    “……”鶴遂有一瞬的沉默,他緩緩睜眼,黑眸陰郁至極,他看著盧強國,一字一句地反問,“把他臉上的rou咬下一塊,算不算嚴重?”

    話音落下,滿室寂靜。

    周念也一下想起來,昨晚撞見肖護從巷子里沖出來的場景。肖護當時用手捂著半邊臉,指縫里流出很多血。

    盧強國從警多年,辦過不少案子,經驗老道,但當他聽見床上這個才十七歲的少年說出來的話后,還是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寒意。他沉默了會,才又問:“然后呢。”

    鶴遂淡淡道:“然后他給了我一刀,帶著人跑了。”

    這時候,在旁邊的宋敏桃坐不住了,插話進來:“盧警官,我兒子算是正當防衛,他們那么多人打他一個,他也是沒辦法才咬人的。”

    盧強國抬手示意,安撫道:“別著急,讓我問清楚。”

    宋敏桃點點頭。

    盧強國又問鶴遂:“在肖護掏刀子前,他們手上有沒有東西?”

    鶴遂回想了下:“有。”

    “拿的什么。”

    “石塊和鋼管。”

    這和醫生告訴盧強國的一樣,鶴遂頭上的傷口是被硬物砸出來的。

    盧強國點點頭,又問:“當時打架的時候,你的手上有沒有拿東西?”

    鶴遂說:“我也拿了。”

    “哦,你也拿了。”盧強國看著他,“你拿的什么。”

    “……”

    不知為何,這時候鶴遂漫不經心地掃了周念一眼,發現她正在低著頭,也沒看自己。他告訴盧強國:“一卷保鮮膜。”

    “……”盧強國一下樂了,“這又不算什么傷人的器械。”

    鶴遂沒再說話。

    盧強國最后再進行確認:“是他們先用石塊和鋼管等物對你進行毆打,你用保鮮膜進行抵抗,然后你咬了肖護,肖護就拿出刀子捅傷了你是吧。”

    “嗯。”

    盧強國回頭看向宋敏桃:“這種情況的話,鶴遂是屬于正當防衛的范疇。不過我也不敢打包票,刑事案件還是要看法院怎么判。”

    宋敏桃松一口氣:“好,我知道了。”

    問完鶴遂,盧強國轉了個面,朝向周念:“小姑娘,到你了。”

    周念立馬抬起頭來。

    盧強國:“你叫什么名字。”

    周念乖乖地回答:“周念。”

    正在記錄的段武問:“哪個念。”

    周念:“念念不忘的念。”

    段武沙沙地寫著。

    盧強國詢問周念昨晚她看見的情況,周念如實告知,她經過小巷,看見肖護捂著臉跑出來,身上還有血,她覺得情況不對勁,就進巷子里查看,然后就看見中刀倒在地上的鶴遂。

    “差不多了解了。”盧強國說,“到時候法院會通知你出庭作證,這是不可以拒絕的,通知你以后要去哈。”

    “知道了。”周念輕聲說。

    問詢結束。

    盧強國從鐵凳上站起來,眼皮又抽動了兩下。他看見周念腳邊的畫具箱,又想到周念的名字,恍然般噢了一聲:“你是咱鎮上那個畫畫天才。”

    每次被人夸天才,周念都覺得十分過譽,她不過是比別人多花了點時間在畫畫上面而已。

    她不知道怎么應付這種夸獎,只能有禮貌地微笑。

    盧強國突然回頭,看向病床上的鶴遂:“你小子可以啊,居然認識這么優秀的小姑娘。”

    鶴遂神色冷淡,沒給反應。

    倒是周念,又忍不住覺得臉上在發熱。為什么被調侃的是鶴遂,覺得不好意思的卻是她。

    段武合上本子,盧強國:“師傅我們現在去哪?”

    “還能去哪。”

    盧強國輕輕踹了他一腳,“抓人去!”

    段武捂著屁股說好勒。

    兩名警察前后腳離開了病房。

    宋敏桃還在病房里,她一早就注意到周念腳邊的畫具箱,溫柔地笑著問:“你這是要給鶴遂畫畫嗎?”

    周念點點頭:“嗯。”

    “那好。”宋敏桃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兩人,“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就快步離開病房,腳步非常利索。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念的錯覺,她總覺得鶴遂的mama好像了誤會什么。

    周念尷尬地看向鶴遂,遲疑地問:“你mama……是不是誤會我們了。”

    鶴遂眸光深寂,臉上掛著似是而非的笑,慵懶地說:“憑你剛剛的動作,想不被誤會都很難。“

    周念內疚地低下頭,小聲道歉:“對不起。”

    鶴遂一怔,淡淡問:“你給我道什么歉?”

    周念沒看他,自顧地小聲說:“害你被誤會,還被調侃了。”

    鶴遂沉默地注視著周念。

    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內疚,他看見周念的小臉紅彤彤的,唇微微咬著,看著特別招人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