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19節
“喲,回來的巧,聽聞世子?爺外出有公務在身,沒想到這么快便回來了。”蔣氏陰陽怪氣的說著。 聞時硯神色自若:“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兒,只是去尋個人罷了,有下屬代替便好,所以便回來給大娘子?與侯府一個交代。”言外之?意便是侯府最重要,給足了蔣氏面?子?。 蔣氏冷笑一聲,不吃他這一套:“交代?交代什么,交代你與那女子?是如何無媒茍合?交代我們?沈家?是如何不日便要成為上京城的笑話。”蔣氏氣的有些口?不擇言。 徐氏聞言面?色一變,顯然是無媒茍合叫她極為不悅,但?到底是她兒子?有錯在先,也不好當面?與蔣氏掰扯,“蔣大娘子?稍安勿躁,那女子?只不過是硯兒的救命恩人。”隨即她把聞時硯被救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直叫蔣大娘子?臉色變幻幾許。 “硯兒體諒她孤身一人,家?徒四壁,本就?是想著安置在外面?待成婚后抬了做個良妾,什么外室不外室的,純屬誤會。” 這般解釋蔣大娘子?面?色好看了些,徐氏說的有理?,救命之?恩大過天,何況聞時硯還是九死一生闖過閻王殿的人,那段時日,逆賊到處殺人,稍有不慎便要丟了性命。 如此?說來,確實是情?有可原。 “瞧瞧,這么大個事兒都?怪這混賬隱瞞了下去,害的你我兩家?有了誤會,這不硯兒從私賬給涵兒添了二十抬嫁妝,連同那御賜的紅珊瑚也是圣上的意思。” 徐氏竭盡說著好話,蔣氏訝然一瞬后也徹底放下了此?事,她不是那般油鹽不進之?人,見聞家?如此?給面?子?,便也不好計較什么。 “如此?,只是涵兒被昨日的事傷了心,既然誤會一場,我會好好勸她的。”蔣氏又道。 徐氏笑著點了點頭:“過幾日府上有雅集,還望蔣大娘子?賞臉帶著涵兒一道兒來瞧個熱鬧。” 蔣大娘子?搖著扇子?露出了笑臉:“徐大娘子?客氣了,我定會準時到的。” 二人又寒暄了一會兒,徐氏便帶著聞時硯告辭了,蔣氏回到院子?里時便瞧著應當在臥房內哭的姑娘站在廊下踮著腳張望。 “人都?已經走遠了,還瞧呢!”蔣氏嗔怪道。 沈若涵兔子?似的眼睛轉了轉,原本她是傷心生氣的,可女使跟她說聞家?大娘子?與世子?爺上門來了,便有些不氣了,又聽說還帶了重禮來,那些話原封不動的傳到了沈若涵耳朵里頭,她便徹底不氣了。 “母親~”,沈若涵拉著蔣氏的手,面?色不虞。 “行了,我知道你想什么,左右不過是一妾室罷了,你是侯爵府的大姑娘,身份尊貴,還比不過她不成,我屆時多給你安排幾個陪嫁丫鬟,你嫁過去了,便早些給姑爺張羅,時間不等人。”蔣氏cao心的叮囑道。 沈若涵點點頭,乖巧道:“曉得了。” 姝晚還不知,她未來的日子?已然是虎狼環繞,她醒時外頭已然暗色翻涌,屋內點了燭火,靜謐無聲。 神思遲鈍,身子?乏力,她動了動身子?,膝蓋上驀然傳來一陣刺痛,叫她不自覺皺眉,喉頭涌上了一陣劇烈的咳意。 明荷聽到了她的聲音,急忙進屋來,“娘子?,您可算醒了。” 隨即倒了杯熱水給她喂了下去,姝晚卻仍舊不停的咳嗽,明荷撫著她的背,“再吃幾日藥,再吃幾日便能好些。” 明荷把燒熱了的湯婆子?給她推進了被子?里,炭火得等到過幾日才?能領著,她原想著去墨硯堂尋世子?爺,沒成想被攔在了外頭說世子?爺去了沈府,她又去尋劉mama,結果劉mama說還未到發份例的時候,讓他們?等著。 明荷只得先回來,多燒了幾個湯婆子?,一邊燒一邊憤憤。 姝晚身上發冷,喝了好幾口?熱水才?緩了過來:“蕓兒呢?” 明荷:“蕓姐兒奴婢安置在了偏房,現下正吃飯呢。” 二人說著話,門突兀的吱呀一聲被打?開,極輕的腳步聲響起,姝晚抬眸怯怯的瞧著,入眼是一襲玄色衣裳,衣擺上繡著金絲暗紋,墨發高束,深邃凌厲的鳳眼淡淡的瞧著二人。 一瞬間,姝晚覺著眼前的人格外的陌生,是她從未見過的涼薄與冷漠。 明荷一驚,暗道這世子?怎么走路無聲,來了也不叫人通報,她跪在地上:“世子?。” 聞時硯手上提著一食盒,骨節分明的手掌上帶著一翠綠的扳指,通透奪目,他轉頭淡語:“你先出去。” 明荷應聲后便垂著頭走了出去,站在了外面?。 屋內一時靜謐,姝晚竟一時質問之?語都?無法說出口?。 聞時硯坐在床邊,揭開了食盒,赫然是一碗藥膳,米香中帶著一絲草藥的清苦,他淡淡說:“睡了兩日,先吃些東西。”,他語氣不容置疑,好似什么也未發生過一般,平靜的、有條不紊的端著碗。 姝晚手指扣著被面?,“為什么……要騙我。”,說完連自己都?有些好笑,瞧,她連一句驚懼質問的話都?說的這么沒底氣。 聞時硯一頓,視線掃了過來,姝晚被他瞧著發慌。 “此?事是我不對,我應…提前與你說。”聞時硯生硬的說道,他的性子?使得他從未與人低過頭,更遑論道歉,事情?發生后他的第?一反應也只是權衡利益,而后才?是安撫。 姝晚聞言心中愈發哽塞:“說什么?說…你要納我為妾?”,最后一字的顫音泄露了她的難過。 她抱著膝蓋,貼著湯婆子?,身上出了汗,可手腳卻涼的驚人。 聞時硯放下手中的碗:“是,最開始我便想納你為妾。”,說這話他神色隱沒在暗影里,瞧不出波瀾。 姝晚心里一陣寒涼,隨即她咳了起來,咳的天昏地暗,眼淚都?流了出來。 聞時硯抬了抬手,最后還是放下了。 “你有未婚妻,怎么不與我說明白。”姝晚虛弱的聲音從暗影里xiele出來。 “是怕我介意?還是怕我知曉了便不與你做妾了。” 應當是后者罷,他怎么會關心自己會不會介意。 聞時硯沉默不語,靜靜的坐在床邊,姝晚瞧著他寬闊的后背,“你放我走罷,我不想做妾,你就?…就?當作從來不認識我,我不需要你報恩,我帶著弟妹消失在你們?眼前,離得遠遠的。”姝晚聲音中透露著一絲哀求。 “不行。”聞時硯很干脆道,“莫要說胡話了,粥快涼了,快吃罷。” 姝晚卻別過了頭,不愿意吃。 聞時硯卻似被惹怒了般,“我知道你氣…氣我只把你當妾,但?,公侯人家?重規矩,世家?姻緣婚事自己做不得主,你便是氣,此?事也沒有轉圜的余地,國公府…斷不能讓一村婦做主母。”他冷漠的揭開了事實。 姝晚眼角沁出了淚,心間被刺痛,原是我不配,那你招惹我做甚。 第25章 姝晚扯了扯嘴角, 饒是她已經做好了揭開事實的準備,做好了從他嘴中?說出冷漠的話,可這一刻她?還是?心間一緊, 隨即便是?徹底的平靜, 原來難過到極致是如此的淡然。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最后一抹亮光從地上消失,屋內陷入了黑暗,明荷還未來得及把屋子點亮, 只余一絲微弱的燭火搖曳閃動。 聞時硯抬了抬手,似是?想把人攬過來,但最終還是放了下來,“你?好好休息,我過幾日再來看你?。”,隨即他把碗放在了一旁,輕輕的離開了屋內。 明荷在廊下坐著給姝晚熬藥, 大蒲扇動著?炭火, 煙霧繚繞, 桑寧居是?國公?府的西北角,最偏僻的院子, 素日里無人會來,聞時硯覺著?這個地方很適合姝晚。 以她?的性?子和身份確實不能太過惹眼, 流言蜚語是?其?次, 家奴們大多都見菜下碟子,無意的輕蔑與鄙夷那是?無可避免的, 而?他還未成婚, 無法明目張膽的給予她?庇護。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明荷把guntang的藥汁倒在碗里, 吹涼了送進去,眼下甜水巷的宅子只她?未被發配到?莊子上?,心下只余慶幸,莊子離京城遠,她?家中?還有病弱父母,原先在宅子里時她?本想著?做好自己的本職活兒便好,但她?與姝晚相處了些?日子,尤其?跟著?蕓姐兒,心中?多少有了些?感情。 眼下也只有她?一人真心為姝晚打算了,那勞什子的世子爺把人拐到?府里便扔在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明荷伺候姝晚喝了藥,人便又睡了過去,旁邊的藥膳分毫未動。 翌日,姝晚被外邊的說話聲吵醒,她?頭腦昏脹的起了身,背后是?一片被汗漬浸濕的粘膩。 “明荷姑娘,這些?是?劉mama吩咐我們給尹娘子送來安置的東西。”,說話的是?一名矮小的管事婆子,姓吳,是?國公?府里管雜事的。 明荷懂規矩的福了福身乖巧的叫了一聲:“吳mama。” 吳mama滿意了些?,“天?兒冷了,這個月的炭火份例還未規整出來,只能叫娘子等到?下月了,衣服穿厚些?應當是?無妨的。” 明荷笑了笑:“是?,吳mamacao心了。”,另幾位女使把早膳遞給了明荷便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了,明荷才去扒拉物件兒,果不其?然沒什么要緊的東西,衣裙四五件,還有幾樣首飾,鞋襪,倒是?有兩件厚厚的大氅,摸起來很?是?軟和。 明荷捧著?大氅進了屋,瞧見姝晚靠在床榻上?,“娘子醒了,管事的mama今日送來了安置的物件兒,瞧,有大氅穿了,晚上?給娘子捂在被子上?,暖和些?。” 姝晚低低道:“明荷,謝謝。” 明荷笑了笑:“娘子謝什么,這都是?奴婢該做的。” 說完把食盒提了進來,她?一打開,往里瞧了瞧,還好,倒是?沒克扣人,一碗豆腐羹,一碗牛乳,三道小菜,倒是?足夠姝晚姐妹二人用。 初來乍到?的,廚房不知蕓姐兒不能食牛乳,姝晚便自己喝了,叫蕓姐兒食豆腐羹。 姝晚晨起時便咳個不停,仿佛積攢了一夜似的,明荷擔憂的瞧著?她?,生怕她?下一瞬吐出一口血來,不停的灌她?喝熱水。 就?這么昏昏沉沉的過了四五日,姝晚的風寒才好的差不多,人瘦了一圈兒,rou都沒幾兩,好似又回到?了在靈水村的時候。 她?的咳嗽一直斷斷續續,沾不得一點涼,在屋里裹著?厚棉被,捂著?湯婆子,還有再加上?大氅。 好在一般日頭照得亮時便能好些?。 “娘子,劉mama叫人來說主?母叫咱們去趟紫鳴苑,說是?主?母要見您。”明荷一邊把曬干的衣服收進來一邊說。 姝晚一愣,霎時有些?無措,明荷瞧著?便安撫她?:“不必擔憂,主?母肯定不會為難您的。” 姝晚點點頭,明荷又說:“叫寒露jiejie陪您去,寒露jiejie是?府上?的家生子,熟悉些?。”,聞時硯先前撥了兩位女使來,一個叫寒露,一個叫驚蟄,都是?府上?的家生子,明荷原先覺著?二人地位高,不敢使喚,沒成想二位都好說話的緊。 又因是?聞時硯親自挑選的人,所以格外好說話些?。 姝晚無一不說好,正說著?話,寒露便進來了,他們二人驚蟄去伺候了蕓姐兒,寒露留在這兒伺候姝晚,此時瞧姝晚醒了便給她?打水梳洗,梳妝穿衣。 未耽誤多少時辰便起身去了紫鳴苑,一路上?穿過好幾個月洞門,拱橋,好些?婆子女使的視線遞了過來,神色各異,姝晚登時便茫然失措,怯懦的樣子引得了不少女使的嬉笑。 “去,都沒活兒干了不成。”寒露瞪起眼轟走了人,但轟走了一批又來一批,偷偷摸摸的裝作不經意的打量。 “確實很?美,難怪世子敢背著?侯府金屋藏嬌。”一矮個女使羨慕道 “那又如何,今日有尹娘子,明日有王娘子,張娘子,趙娘子。”一長臉女使不屑道。 “總之不會是?你?這個娘子。”那矮個女使懟了她?一句。 長臉女使似是?惱羞成怒,搬起地上?的衣盆離開了,矮個女使咕噥:“還想麻雀變鳳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貨色。” 姝晚不由自主?的看了過來,身后的寒露提醒:“娘子當心腳下的路。”,隨即她?便收回了眼神 ,繼續低著?頭走路。 二人來到?紫鳴苑,站在廊下候著?,劉mama進屋去通傳了聲便領著?人進去了。 姝晚進了屋,周身暖了起來,又聞到?了那日很?好聞的熏香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的抬眸望去,發覺屋內有四個人左右,頓時嚇了一跳。 右手邊是?那日懷著?身孕的婦人,聽他們說似是?大姑娘,旁邊兩位,一位是?梳著?隨云髻的瞧著?十四五的姑娘,另一位年歲還小些?,大約與蕓姐兒一般大,睜著?眼睛瞧她?。 “姝晚見過大娘子。”她?雙手交疊于前腹,微微屈膝,垂著?頭行了個標準的禮,這還是?寒露臨出發前交她?的。 聲音怯怯,輕而?柔,似晚風拂過柳葉,那一雙能沁出水的琉璃眸如受了驚的兔子般,膚色如白璧,五官是?沒有攻擊性?的長相,圓鈍而?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