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12節(jié)
沈若涵嘶了一聲,有些悻悻的捏著玉愛不釋手:“是涵兒唐突了,硯哥哥莫要見怪?!?/br> 顧瀾廷湊上去瞧了一眼:“這鐲子涵兒既如此喜歡,硯兄能否割愛,你說個價,我出錢買?!鳖櫈懲㈩H為真誠道。 聞時硯眸中無甚波瀾:“這是御賜之物,豈能用金錢衡量,自然也是不得轉(zhuǎn)贈。”他的聲音帶著些冷意。 顧瀾廷搖著扇子似是恍然大悟,意有所指:“既是御賜之物,那便是極有價值的東西,自當是身份得與之匹配的人才有資格得到,硯兄說的是,顧某眼光淺薄。” 聞時硯就這般靜靜的瞧著顧瀾廷,幽暗的眸子似是濃墨翻滾。 沈若涵眼中頓時泛起可惜之意,是了,她倒是忘了,天子所賜之物,不可轉(zhuǎn)贈,亦不得轉(zhuǎn)賣,否則便是大不敬之罪,要殺頭的,沈若涵恍然搖搖頭。 三人上了樓,顧瀾廷停在天字一號房前,側(cè)頭瞧著聞時硯,卻見他依舊面癱般瞧不出喜怒,隨即出聲:“那便…這間房罷?!彼S手指在天字四號房。 顧瀾廷指著這間房與天字一號房相對而設,挨著很近,幾乎這一間開門對面瞧里面瞧得一覽無余。 二人走到四號房門前,顧瀾廷揚聲:“硯兄先請?!?/br> 沈若涵福了福身,對著聞時硯淺淺一笑。 兩道視線如芒刺背,聞時硯則從容不迫的對顧瀾廷頷首,一步步走到一號房門前,衣裾逶迤,腰背挺直,他緩緩伸手要推門。 驀地身后一聲吱呀響起,比他推門聲快上一息,聞時硯提著的心霎時松了下去。 方才的那一頓挑釁便可證明,但不知為何選擇了視而不見,他一向?qū)ι蛉艉@個堂妹極為親近,顧瀾廷是沈家的外姓子,幼時隨母親在外祖家過了十年,后回到了京城,但因著嘉善侯的三弟子嗣眾多,顧瀾廷便被寄養(yǎng)在侯府里。 待到成年時接管了書院,瀟灑意氣,他與聞時硯所識也是一段巧合,但關系并未親近多少,勉強稱得上是友人。 顧瀾廷方才那副語氣神態(tài),明顯是察覺了什么,自他第一次送姝晚回來時,聞時硯便差人防著他,免得他知道什么不該知道的東西,眼下顧瀾廷的表現(xiàn)叫他懷疑的很,不過聞時硯也只是稍稍有些疑慮,并未放在心上。 他走神的想著,一旁的姝晚瑩眸打量著他,方才的動靜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月郎?月郎?”姝晚輕喚著,聞時硯驟然回過了神兒:“嗯?”他轉(zhuǎn)過頭去,袍裾隨著動作滑落了下去。 姝晚帶有責怪意味的瞧著一大桌子菜:“太多了,吃不完。” 聞時硯無所謂道:“那便不吃?!彼S手放下一錠銀子,“走罷。” 姝晚節(jié)儉的勁兒又犯了,她想著這么多菜,價格又如此高,實在是浪費,但真的把這些帶回去,不說鄒mama要氣死,便是聞時硯又會冷臉,更何況現(xiàn)在又多了個羅剎娘子楊嬤嬤。 她便道:“還未飽,我再吃些?!?/br> 聞時硯皺眉,但也未說什么,由著姝晚去了。 這一頓飯吃了好些時候,聞時硯喝著茶等著姝晚,慢慢的他覺著不對勁,怎的她忽得食這般多,往日里并非這番食量,隨即他放下茶杯,伸手突兀地摸了摸姝晚的肚子,鼓出一片。 他摁著姝晚的手腕,冷聲斥責:“不知分寸?!?/br> 姝晚被斥責的當即又無措起來,“我…我只是瞧著菜有些多,不想浪費?!?/br> 聞時硯當即扶額,他就知道,若是放在平日他不大會說什么,但今日他本就神思不屬,心憂煩人的緊,便發(fā)了火:“你何時才能改掉這般小家子氣的毛病,我說多了便不吃,左右小二都會處理掉,也不必為我省銀錢,多此一舉?!?/br> “這般沒規(guī)沒矩,如何能與我去見族親?!甭剷r硯口不擇言道,仿佛所有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腦的往姝晚身上去。 他說了許多,說到最后也不知自己說了些什么,在他察覺不對勁時,姝晚已經(jīng)許久未說話了,垂著頭坐在一旁。 聞時硯累的緊,他不是會反思自己所作所為的人 良久,打破僵持氛圍的是姝晚,她頂著艱澀的聲線道:“先回府罷?!?/br> 說著先行一步下了樓,默不作聲地坐上了馬車,聞時硯在樓上緩了許久,平息了態(tài)度,冷靜了些許,便也進了馬車,卻見姝晚的臉上是一陣茫然之色。 無所歸落,蒼茫人間好似容不下她一般,聞時硯說不清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神色,只是很多年后回想起來還是會心間悶痛不已。 第17章 外面天色漸晚,暮色合離,外面的涼風灌入馬車內(nèi),吹得姝晚渾身發(fā)涼,入了深秋白日與晚間的溫度差距逐漸大了起來,她今日本就打算賣完繡品便回府去,誰料聞時硯帶著她外出了許久。 姝晚手心一片涼意,卻無向旁邊坐著的人開口的意思,聞時硯似也是心情不大好,心不在焉的皺著眉頭,神色冷峻,唇角繃直,姝晚縮在馬車的角落中,手縮在裙側(cè)捂著,聞時硯對她的小動作渾然不覺,反倒是因著心煩撩開了車簾,傍晚的風灌了進來,撲面而來的冷氣叫姝晚打了個哆嗦。 在外頭駕車的葛忠察覺了二人間的不對勁,在風吹起簾子的霎那,他的眼睛往里一瞟,忍不住出聲:“爺,過了今夜天氣轉(zhuǎn)了涼,要不把馬車換一輛?”,聞時硯被葛忠的聲音喚回了神思,淡淡的嗯了一聲,隨后察覺到了什么,轉(zhuǎn)頭瞧了姝晚一眼,隨手垂下了車簾,只是他的面色似乎更不好了些。 馬車回了府,姝晚下車后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朝聞時硯行了禮:“二爺慢行?!彪S即便垂著頭進門了,好似早已知道他今夜不會宿在家中,聞時硯依舊坐在馬車內(nèi)一動未動,心神煩亂,葛忠在外稟報:“爺,大姑娘傳了信兒來,說她與爺姐弟二人好久未聚了,叫您回去后去景茵堂小聚。” 聞時硯:“知道了,回國公府。”,言罷強迫自己把今日之事忘在腦后。 景茵堂在聞錦茵未在時徐氏便依著她姑娘時候的樣子擺著,眼下她回來了便熱鬧了起來,聞錦茵正在園中擺弄著小肚兜瞧,驀地她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她回頭一瞧,聞時硯正站著瞧。 聞錦茵淡笑:“來了,快坐,你我姐弟二人算起來已有三年未好好說話了,你長這么大我都有些瞧不出你的心思了?!甭勫\茵感慨道。 聞時硯神色溫和了些許:“如今算是團聚了,以后時日還長。” 聞錦茵笑笑,“你瞧這肚兜繡的可真好看,我若是有這手藝就好了?!彼鹧b無意把肚兜拿給聞時硯瞧,聞時硯細細瞧了幾許認真點頭:“樣式獨特,陣腳細密,很是適合我的小外甥。”他說了幾句討巧的話。 聞錦茵卻并未歡喜,只是微斂了笑意:“是啊,今日我在繡云閣碰巧遇上了一名娘子,她說她姓尹,家住甜水巷,還說相公姓聞,你說巧不巧,竟與我們家是一個姓?!甭勫\茵似是在說笑般,可一旁的聞時硯已然收斂了溫和之色,面色冷的緊。 聞錦茵抬眸瞧著聞時硯:“阿硯,你說,巧不巧?” 聞時硯撥弄著桌子上的茶杯:“看來阿姐今日喚我本就是有目的而來,并非真的要與為弟小聚?!?/br> 聞錦茵面色也冷了下來,二人雖一母同胞,但論長相,二人并不太相似,但若單論冷臉,二人竟神色頗為相似。 “我竟不知我的好弟弟如此有本事,豢養(yǎng)外室豢養(yǎng)到國公府眼皮子底下來了,聞時硯,你的規(guī)矩禮儀學到哪里去了?!甭勫\茵厲聲責問,周遭的家奴仆從已然不見了蹤跡,把這方院子圍得如鐵桶般。 聞錦茵氣狠了,桌子上變冷的茶水潑倒在桌上,暈染出一片茶漬。 聞時硯嘆氣一聲:“莫動氣,肚子里還有孩子?!?/br> 聞錦茵剜他一眼:“你莫要岔開話題,我在認真與你說,你此番作為置母親的臉面于何地,置國公府的臉面于何地,父親若是知曉了……”聞錦茵未說下去。 聞時硯卻一臉泰然自若,叫聞錦茵壓根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我勸你,早些把人打發(fā)了去,我瞧著那女子不是什么不正經(jīng)的人家,你到底如何哄騙著她成了你的外室?!?/br> “此事與你無關,待我成了婚會把人接進來,屆時還需阿姐幫忙。” 聞錦茵氣急:“你……你明知給不了她什么,為何非要去招惹?!彼侨涨浦砟菢幼颖憬腥舜蚵犃艘环?,得知她還有一親弟在永瀾書院,便以他為切入口,打聽了幾許。 原是聞時硯這廝哄騙了姑娘,那姑娘被蒙在鼓里頭什么都不知道,可憐的緊。 聞錦茵冷笑著斥道:“混賬玩意兒?!?/br> 聞時硯扯了扯嘴角,招惹便招惹了,不過是一村婦,跟著他除了不能給她正室的位置,要什么有什么,連她的阿弟,也能前途敞亮。 聞時硯想不通有什么姝晚不跟他的理由。 聞錦茵瞧著她一母同胞冷心冷肺的阿弟,恍然覺著當真是跟他們的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的父親分明與母親徐氏青梅竹馬,及笄便定了親。 徐氏過門后,國公爺中了探花,風光無兩,那年緋衣探花郎被巡街而過的昭陽郡主瞧上了眼,以勢壓人,非逼著國公爺休妻娶她,鬧得當時轟轟烈烈,她母親徐氏險些投了湖。 國公爺握著發(fā)妻的手堅決不同意,誰料先皇卻提出二人做平妻,共為國公夫人,徐氏震驚無比,昭陽得意忘形,而后二十年,他們的母親都被昭陽郡主踩一頭,而他們的父親每每放縱對方。 “若涵怎么辦,那小姑娘與你好歹也是青梅竹馬,知道了此事定傷心的很?!甭勫\茵多愁善感的說。 聞時硯看了她一眼:“我總歸是要納妾的,不似你與姐夫二人,那般的男人可打著燈籠難找?!?/br> 聞錦茵一聽納妾拳頭都硬了,隨即有些心虛,先前她與夫君在苦寒之地,整日里想著如何回京城,倒也無人催促納妾,她便也就未張羅,自然也就影響不了國公府未出閣姑娘的名聲。 眼下到底還是回來了,隨之而來的壞處便是不納妾不行,一家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后頭還有四姑娘,五姑娘,傳出去她善妒小氣的名聲,姑娘們還如何嫁人。 這么一想,聞錦茵暫時空不出心思去想那混賬的事兒了。她有些累:“趕緊滾,莫要在我眼前礙眼,若你叫母親因此事氣壞了身子,我拿你是問?!?/br> 聞時硯只道:“放心,不會?!彪S即便起身出了門。 姝晚回了府上,鄒mama趕忙過來:“娘子,您快去瞧瞧,楊嬤嬤與柳娘子吵起來了?!?/br> 姝晚一怔:“發(fā)生了何事?” 鄒mama一臉愁苦:“柳娘子身子剛剛好些,便想著出門走走,誰料遇著楊嬤嬤,被罵了一通不說,還要把人趕出去。” 姝晚一急:“怎會如此,柳娘子剛剛落胎,身子還未養(yǎng)好,怎的就要把人趕出去?!闭f著她趕忙向蕓晚小筑而去。 姝晚走在石子路上,遠遠的便能聽到爭執(zhí)聲。 “柳娘子,不是老身說,如今你已經(jīng)在府上白吃白喝許久了,人參阿膠也不知進補了多少,您看您何時搬走?”楊嬤嬤特意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 柳玉娘則站在楊嬤嬤有些距離的地方,蒼白著一張臉道:“是玉娘的不對,給尹娘子添了不少麻煩。” 楊嬤嬤揚聲道,似是特意叫外頭的人聽見般:“柳娘子心中有事兒便好,得記著自己的身份,柳娘子在這兒待著時間越長,越對我們蕓姐兒不好,這傳出去蕓姐兒與娼妓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好些日子,總歸是不妥的?!?/br> 柳玉娘什么人未見過,此刻竟也被一老嬤嬤的氣勢壓的抬不起頭來,外出而歸的姝晚一字不漏的聽到了耳朵里,她緩緩的提著裙子走到了楊嬤嬤身邊。 “到底是人命一條,還望嬤嬤高抬貴手?!辨砣滩蛔∏笄榈?。 楊嬤嬤聞言反倒是更生氣了番:“娘子怎的如此拎不清,老身且問你,娘子難道不怕影響了蕓姐兒的前途?” “寒哥兒若是被人得知家中有娼妓暫住,于他的仕途有何影響?!?/br> 姝晚措不及手的被堵的啞口無言,柳玉娘自覺道:“嬤嬤說的有理,本就是玉娘給尹娘子添了麻煩,可容我一日的時間收拾,明日我便離開?!?/br> 言罷,她福了福身,平靜的回到了屋子里,開始收拾東西。 姝晚垂著頭,似是在反思,末了她對楊嬤嬤道:“姝晚愚笨,嬤嬤一片好意,實在是姝晚不懂事。”她的音色極為柔和,此番態(tài)度倒叫楊嬤嬤臉色好看了許多。 姝晚回了房中,坐在桌前,桌上赫然擺著筆墨紙硯,旁邊是一踏偏旁的字帖,右邊則是墨跡已干的宣紙,上面的字糊成了一團,叫人不忍直視。 姝晚揉掉了紙團,提起筆繼續(xù)寫。 鄒mama關懷道:“娘子明日再寫罷,今日晚了些?!?/br> 姝晚搖頭:“待我寫完這一張便睡。” 鄒mama見阻攔不及,便去廚房煮了些銀耳粥,好叫她晚上餓了吃,明荷在一旁瞧著說:“娘子這字倒是比云姐兒好上不少,假以時日定能練成?!?/br> 姝晚好笑道:“你這話說的,蕓姐兒才多大,我若是連她都不成,那可真真是蠢笨的緊?!?/br> 她神色坦然,絲毫瞧不出下午的爭執(zhí)吵鬧,亦瞧不出一絲傷心之色,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桌子上。 姝晚強撐著笑意,她并不想把自己的情緒表現(xiàn)的特別明顯,不想叫外人瞧出她的心事。 第18章 (修) 柳玉娘天不亮便離開了,她未通知姝晚,只留了封信,姝晚嘆息一聲,盼對方能過得好些。 姝晚坐在窗邊打絡子,鄒mama說京城的姑娘娘子們頗為愛去的便是什么雅集,賞花宴宴,時時聚在一起投壺打馬球,說姝晚閑著也是閑著,不若嘗試著學學,姝晚拒絕了,她從未接觸過,想來也學不出什么門道。 鄒mama撩開門簾進來,瞧著姝晚倚窗而坐,半見色折枝紋廣袖長褙趁著她容色姣好,鬢角發(fā)絲垂落恰到好處的修飾著面頰,瑩白玉潤的玉指輕輕搭在窗前,姝晚剛來宅子時,掌心均是一片厚繭,那是做慣了活兒的一雙手,鄒mama時時拿桂花油給她擦揉,才養(yǎng)出這樣一雙柔嫩的雙掌。 鄒mama暗嘆,這樣的容貌,以后如何能讓主母容下,偏生世子爺未必能護的住娘子。 “娘子,您瞧,二爺給您送了東西來?!编umama把一漆盒放在姝晚面前,上面的螺鈿紋樣浮翠流丹,樣式極為精美罕見,姝晚訝然一瞬后忍不住稀罕的摸了摸,鄒mama打趣道:“娘子,東西在盒子里。”,姝晚縮了縮手,打開了盒子,一只霧里青玉鐲的靜靜躺在里面,圓潤通透,玉中一抹霧里青好似水中沾染一抹霧色,飄渺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