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4節
許是昨兒一天的腦子里的弦繃得太緊,又許是夜晚遍尋不見的相公,又或是她與這上上下下都格格不入,姝晚到底生了退怯之意。 但寒哥兒和相公的前途擺在這兒,她又兩頭發難,姝晚嘆息,罷了,忍一忍又何妨。 管家到底還是去知會了聞時硯一聲,不過是等他下了朝后去戶部尋得他。 聞時硯聞言眉頭一皺,告了假便匆匆往甜水巷去,因走的急,官府還穿在身上,還是管家提醒了他一句才匆匆換下來。 他進了宅子一聲未吭便直奔小筑,臥房內姝晚趴在床邊迷糊睡著,聞時硯進門后放輕了腳步,撩開紗幔往里而去,一只大掌輕輕扶在姝晚肩側。 沉睡著的姝晚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入目便是聞時硯深邃的眉目。 她睡意跑了三分,抓著聞時硯的手軟軟叫道:“相公。” 聞時硯皺眉:“上床歇息。”說完便轉身去往外間。 姝晚原本想說些什么,見此還是咽了下去,她提起精神也隨他往外走,隨即上前抱住聞時硯遒勁的腰身,臉頰貼在他的后背上。 姝晚有些累,靠在他背上閉上了眼睛,聞時硯單手撫上她的手背,似是在安撫。 聞時硯并不怎么習慣與人親密接觸,母親給他房里放的丫鬟他也未去碰過,但身后這個女子于他而言,是不一樣的。 姝晚黏著他,說出了心中的想法:“相公,我們要個孩子吧。”要個孩子也能與蕓姐兒做伴。 話音落,姝晚敏感的察覺到懷中的身軀一僵,她心里一沉,霎時亂七八糟的思緒纏繞在腦海中。 聞時硯嗓音帶著一絲沙啞:“怎么好好的想要孩子了,急什么。” 姝晚垂頭:“我年歲也不小了,旁人在我這個年歲早就誕育了子嗣,我想為相公生個孩子。” 聞時硯撥開了她的手,轉過身,姝晚不明所以的抬頭看他,聞時硯思索了一會兒,“不急,待蕓姐兒再大些。” 姝晚神情有些低落,但也沒辦法反駁相公,只好低下了頭,卻忽略了聞時硯眼中的深思。 聞時硯只在這里待了半個時辰就走了,只說晚上回來。 因他這一句話,姝晚雀躍了很久,原想親自下廚卻被鄒mama攔住,只說不合適。 姝晚只好作罷,待到晚上聞時硯回來時她已然快睡了過去,昏昏欲睡間一道帶著些許寒氣的身軀貼了上來,她腦袋來不及清明便被拽入無邊沉溺深海,呼吸不過來。 聞時硯原以為自己對女色毫無欲望,但在遇到姝晚后整個人似嘗到了葷腥般一發不可收拾,在欲.望到達高潮時他腦海中把人帶回國公府那方院子里藏起來的心思達到了巔峰。 過后,他便又清醒了過來,暗自發笑自己簡直是色·欲熏心了,他轉過身把已經陷入昏睡的柔軟身體攬入懷中,輕輕的吻了吻她紅潤的唇角,睡了過去。 晨起,聞時硯走時姝晚還在昏睡,管家思索幾許附耳說了幾句話,聞時硯一愣,沉默不語。 隨即又轉身回了內屋坐在床邊,直愣愣的瞧著姝晚,發了好一會兒呆,直至外面的侍從催他上朝,他才斂了神色出來,眉間重歸冷淡肅然。 他暗暗道,規矩便是規矩,破不得。 方管家還在一旁等著,聞時硯低聲道:“給藥吧。” 這一切沉睡著的姝晚絲毫不知,她醒時天色已然大亮,身旁的被褥早就變涼,她紅著臉掙扎起身,想去瞧蕓姐兒,下床時卻腿腳一軟。 蕓姐兒已經退了熱醒了過來,鄒mama抱著她與姝晚一同在桌上吃飯,飯間鄒mama招呼春和端了亮碗黑色的藥汁。 一碗放在蕓姐兒身前,一碗給姝晚遞了過去,姝晚不解:“為何有兩碗藥?” 鄒mama笑笑:“這是爺找大夫給您燉的藥膳,補身體的。” 姝晚卻理解為相公把她昨日的話放在心上,便想讓她調理好身子,好誕育子嗣。 姝晚顯而易見的高興了起來,端起碗便小心翼翼的吹涼了喝藥,一旁的鄒mama神色憐憫,隨即搖了搖頭。 第5章 姝晚忍著苦澀滋味喝掉了藥,鄒mama把碗收了去便離開了,正逢尹書寒興沖沖的跑了進來,人未至聲先到。 “阿姐。”清脆的少年隨著秋日的微風傳了進來,原先總是穿著打補丁衣衫的少年跑了進來,如今已然一派意氣風發,他額上滲著汗意,笑容擴至嘴角:“阿姐,姐夫……姐夫給我辦了永瀾書院的入學。” 姝晚懵懂著給他擦了擦汗,雖未聽過這永瀾書院,但瞧寒各兒這般定然是頂好的,便也笑著瞇起了眼:“寒哥兒好好讀書,便是對姐夫最好的回報。” 尹書寒點點頭,泛著蜜色的少年臉龐充斥著堅毅。隨即他又關懷了蕓姐兒幾句,那夜發熱姝晚并未叫醒寒哥兒,故而直至他第二日才知曉。 鄒mama在一旁聽著,糾正道:“小公子叫錯了,可不能當著爺的面兒叫姐夫,包括在外邊兒,應當是二爺。” 尹書寒皺眉:“為何不能喚姐夫,二爺又是什么?” 鄒mama笑而不語的解釋:“小公子,這是規矩,按理說娘子還未入族譜,是不能喚相公的,二爺是因著爺在家中行二,所以這般叫著。” 姝晚和書寒聞言均是一愣,還未入族譜,書寒急急問:“那我阿姐何時才能入族譜,我阿姐好歹也是明媒正娶,過了明面的。” 姝晚摁著書寒的胳膊,示意叫他閉嘴,鄒mama未理會尹書寒的孩子氣言語,明媒正娶?哪門子明媒正娶,明面兒?過的村民的面兒?怕是這輩子都正不了。 “這得等二爺的安排了,莫急,一切得循序漸進。”鄒mama說的含糊,半真半假。姝晚面上不顯,心里卻是有些疑惑和不舒服,但未去深想,便與尹姝寒扯開了話碴子。 待又與姝晚絮叨了幾句便準備離開了,聞時硯很是迅速,今日已然打點好,明日便可入學,姝晚連忙與他一道收拾東西。 一旁的春和見著時時的與她搶著活兒,姝晚不便總是假手于她人,更不大會支使丫鬟,言行舉止總是客氣的緊,寒哥兒也隨著姝晚一道,生生把春和打發了出去。 春和出了門便換了一副模樣,懶洋洋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霖寒院的丫鬟端著箱子路過打趣:“喲,春和jiejie好生悠閑。” 春和斜著眼睛笑了笑:“你也不差,主子馬上就走了。” 丫鬟往里探了探頭低聲嘟囔:“你還別說,那哥兒可真俊,可惜啊是個窮書生。” 春和冷笑一聲:“怎么,你還想變鳳凰不成?” 丫鬟自知失言,訕訕一笑:“哪敢。”便端著箱子進了屋,二人聲音很小,未叫屋里人聽見。 響午時分,姝晚親自下廚做了一餐,翹首以盼的等著聞時硯回來,鄒mama從小筑尋過來時丫鬟小廝們圍成一團私語著。 她眉眼倒豎:“都不做事了,站在這兒。”這一吆喝丫鬟們散了開來,露出里面穿著圍裙神情無措的姝晚。 鄒mama賠笑:“娘子您忙,老奴來給您打下手。” 姝晚笑笑:“不勞煩了,已經快完了。” 鄒mama探過去一瞧,隨即笑了笑:“娘子初來乍到,怕是不知,這響午的吃食那是有規制的,得兩道冷菜三道熱菜,一道熱湯,蒸炒燉炸起碼得滿足三樣,還得葷素搭配。”她欲言又止,姝晚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旁邊的桌子上擺了一盤清炒菠菜,還有酸湯魚,辣椒炒rou,還燜了一鍋土豆排骨,香氣四溢,這放在山村里是過年的擺勢,如今卻被說午膳還有規制。 姝晚霎時仿佛做錯了事兒般,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干嘛了,鄒mama又道:“娘子,這蒸饃有些大了,不大好消化,叫人蒸干飯就成。” 姝晚隨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碩大圓潤的蒸饃是她今日剛蒸出來的,筋道頂飽。 她垂著微紅的臉頰:“蒸饃……以前吃慣了。” 鄒mama暗暗發笑,有些嘲諷,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 她對著外面揚聲說:“都是死的不成,知道娘子初來乍到還不提醒著,我瞧你們一個個兒的都沒個眼識。” 隨即她又對姝晚道:“娘子別見怪,都是這群刁奴,知道您剛來不懂規矩,也不知提點一番,依奴婢瞧各扣半月銀錢,長個記性。” 姝晚還未說什么,這一連串兒的下來把姝晚繞暈了,她忙道:“這如何能怪他們,是我不知這里的規矩…”她還未說完鄒mama便打斷了她:“娘子莫急,這奴婢這是幫著您立規矩,若是這規矩立得不得當,難免以后這些刁奴騎到主子頭上。” 外面跪了一院子的丫鬟小廝,最后都被打發去負責了前院的灑掃,姝晚坐立不安了好些時候,盼著聞時硯來好給他們求求情,可等到了未時也見不著人影兒。 姝晚低落極了,桌子上的菜都放的涼了,蕓姐兒吃完了東西已經去午睡,她也草草的吃了幾口,想著把菜都收起來,晚上吃。 春和攔了她,差人收了下去,待到傍晚時,聞時硯趕了過來,他到時姝晚正在納鞋底,聞言便小跑了出去。 燈火通明處,遠遠的瞧見聞時硯攜晚風而來,俊的不似凡間人,待走近瞧,他臉上的疲憊之色明顯,見著姝晚眉目間緊繃之色好了些。 姝晚上前關心:“累了吧?” 聞時硯搖搖頭:“還好,就是剛剛上任事情有些多。”這話不假,因著走馬上任的急,吏部又是六部間權利最大的部門,掌官員升遷,難免有些朝臣不服。 但姝晚不知這些,心里想著相公在宮中討生活不容易,她自然是心疼的緊,“可用飯了?我還未吃飯,一同用些?”姝晚問道。 聞時硯累極,已經不想多說話,便點點頭,二人回到屋子里,一旁的鄒mama留了心眼,灶上早就溫了菜,此時二人一落座便差人送了上來。 姝晚見狀卻是不解,桌上的菜并非中午她做的那些便問鄒mama:“中午收起來的那幾道菜呢?為何不擺出來?” 鄒mama處變不驚,聲音和藹:“回娘子,那已然是剩菜,府上有規矩,菜不可吃剩,故而響午收走了便倒掉了,這些都是廚子新做的。” 姝晚一聽頓時心疼了起來,她一人都沒吃多少,原想著叫春和與鄒mama一道坐下來吃,但他們一定要說尊卑有別,可惜了。 聞時硯聽著他們說話皺起了眉頭:“怎么了?” 鄒mama點到為止:“二爺,娘子響午時候等您回來用飯,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 聞時硯一邊凈手一邊隨口道:“那都是下人做的事兒,你往后不必做。”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姝晚一愣,她有些不大明白,怎的做一頓飯便成了下人做的事兒了,難不成外面那些人家但凡是個下廚的就是下人了不成。 但她不好當著鄒mama和春和的面兒駁聞時硯的面子,便道:“我只是想著你給寒哥兒辦了書院入學,想與你慶賀慶賀罷了。” 聞時硯眼睛未看著他,顧著吃飯:“小事一樁,不必在意。”隨即閉了嘴,一副不多言語的樣子,姝晚想說些什么卻又顧及“食不言寢不語。” 自從來到了京城,相公好似變了個人一般,姝晚呆愣愣的瞧著眼前的米飯,鄒mama卻暗自嘆了口氣,捂著嘴咳了兩聲意在提醒她。 可姝晚正茫然著,不大明白鄒mama的意思,鄒mama只得上前附耳提醒:“娘子,您得伺候二爺用飯。” 姝晚回過神兒來,有些懊惱,隨即夾了兩箸熏rou到聞時硯碗里,鄒mama皺了皺眉,姝晚隨即又想去夾那一盤羊rou卻被鄒mama攔住:“娘子,葷食不可連續過三,還有,您得用公箸。” 姝晚頗有些紅了臉手忙腳亂的換玉箸,卻因著太過著急,筷子被碰到了地上,她也是急昏了頭,竟要蹲下身子親自去撿。 鄒mama眼疾手快的攔住,隨即揚聲:“把備用的玉箸拿上來。”丫鬟麻利的把臟掉的玉箸收走,鄒mama退至一旁。 聞時硯看著未說什么,她總得要習慣這些規矩,未來總歸是要入府。 姝晚一番折騰下來,已經沒了胃口,一雙紅霞般的臉龐瞧著潤澤清艷,任誰都能瞧明白那難堪的神色。 為了緩和氣氛,姝晚扯出嘴角笑了笑,問道:“相公公務可好?在宮中莫要累著了,來了京城我還不知相公做的何事?能否與姝晚說一說。” 娘子了解自家郎君的事務天經地義,聞時硯聽在耳朵里卻沒來由的戳中了什么心虛的點,原本冷淡的面色緊繃了起來,“這不是你該cao心的事兒。” 姝晚一愣:“什么?”她似是未想到聞時硯會這般說,聞時硯也知有些失言,連忙找補:“我的意思是,事務復雜,不是一句兩句說的明白的,你一婦人還是莫要cao心這些外宅之事了。” 姝晚面上的難堪色愈來愈重,而聞時硯許是心虛,并未看見。他算著時間匆匆的用完飯,扔下一句:“今夜我不回來,有公務要忙,你早些歇息。”隨即便披上衣服走向夜色。 第6章 姝晚坐在桌子旁,漫步目的的委屈涌了上來,她忙活了一日,連話都未說上幾句,自家相公便離開了,瞧也不瞧她一眼,還那番態度,這叫她落差感十分強烈。 她不由的反思這幾日自己做錯了什么,是不是惹了他不高興,叫他那樣語氣和態度,一旁的鄒mama瞧著多嘴了一句:“娘子以后莫要直呼二爺相公,叫人聽見了不好。” 姝晚吶吶:“不叫相公……叫什么,為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