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奶媽的萌寵日常 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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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毙∷_摩耶腦袋上的粉撲撲的白耳朵耷拉下來, 說道:“那我給它們塞回窩里去, 這么小的奶兔子,沒有什么rou, 不稀罕獵的?!?/br> 齊東珠搓了搓他的耳朵, 感嘆手感和小奶兔子一樣好, 說道:“奶兔子沾了人的氣息,母兔子不會認它們的。要不我們帶回宮養著去?” “給十四弟養吧, 他年歲小, 皇阿瑪這回兒秋狝不帶他, 他鬧脾氣呢。我拿這個哄哄他, 噢,再去捉一只火狐給他?!?/br> 說完,薩摩耶阿哥又騰騰騰跑出去,那精力旺盛的勁頭讓齊東珠啞然失笑。她的狗崽崽們往日里在宮中端得四平八穩,行為舉止皆講究進退有度,久而久之她還當他們早熟過了頭,一個個少年老成,可到了遼闊的平原和曠野上,讓年幼皇子公主放肆跑馬玩耍的地方,他們才原形畢露。齊東珠可看見了,不僅是薩摩耶阿哥日日跑得沒有狗影,榮妃養出來的矜貴美貌的布偶三公主,也日日縱馬狂奔,馬鞍上掛著的獵物可不比薩摩耶阿哥他們少。 唯一無動于衷的大概就是將打獵作為例行公事的比格阿哥。每日比格阿哥會在人最多的時候象征性地騎馬狩獵一個時辰,射中五只兔子便掛著兔子走上一圈,顯示他作為皇族中人,積極參與狩獵活動,不曾懈怠。而后便鎮日窩在帳子里,幫齊東珠料理一些廠子里的事務,或是做一些齊東珠也不知道的安排。 也算是這群貓貓狗狗中難得的性子了。 相比放縱天性的貓貓狗狗和敷衍了事的比格,柯基的秋狝顯得暗淡無光。他傷了腿之后,被宜妃勒令足不出戶,每日齊東珠都能看到圓得和吐司面包一樣的柯基坐在他帳子門口,眼巴巴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各位主子侍衛縱馬而去,一向樂呵得顯得有點賤嗖嗖的小狗臉兒現在可是半點兒都笑不出來了。 宜妃這招禁足雖然沒有傷其筋骨,卻精準地拿捏住了胖屁股柯基,讓他許久沒有笑過了。 偏生比格阿哥是個欠的,在帶著禮探望柯基的時候帶的是下人獵來的珍貴狐皮,講的是獵場上的驚心動魄,最后還要火上澆油一句:“九弟這傷是不是疼得很,不見像往日一樣縱情說笑了,可是有什么心事?說與四哥,四哥幫你說說情?!?/br> 齊東珠垂頭看著比格一臉皮笑rou不笑,暗中蹬了比格屁股一腳,才讓他收斂起來,一臉肅然地辭別了。胖屁股柯基此刻完全沉沒在比格阿哥不加掩飾的惡意里,露出一個“努力不哭”的堅強表情,將好肥的一個大腦袋埋進薩摩耶阿哥的懷里。 齊東珠把中央空調薩摩耶留在這里哄柯基,自個兒也跟著比格一起回到他們的下榻處。這些日子宜妃為景仁宮送來不少東西,她受寵年份久,手里還有很多珍奇,再加之她家族也受到康熙庇佑,并不缺銀錢。宜妃并不想虧欠景仁宮,但也知道救命之恩絕對難以用金錢衡量,因而連續不斷地送些奇珍異寶過來。 齊東珠并不想要這些,終于在回宮時擇了一日,親自登門返還了所有奇珍。宜妃臉色極為不愉,全是看在薩摩耶阿哥和柯基阿哥都在場的份兒上才沒有當面發作。齊東珠囁嚅半晌,最終靦腆地向宜妃拉了一份投資,用以完善新建的廠子。 宜妃自然無有不允,而齊東珠更覬覦的當然不是銀錢,她其實更看重的是旗人婦女在此事中所能作出的貢獻,和未來所能得到的好處。旗人入關時,旗人婦女并不拘于內宅,相比起被馴化得幾乎沒有棱角的漢女,她們在清朝早期甚至中期都擁有行馬打獵、拋頭露面的自由,甚至清初的法律在某些方面對她們格外優待。 因為旗人高漢人一等,大多數旗人靠著戰亂的燒殺搶掠和朝廷的撫恤,家境并不差。旗人婦女,特別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受教育程度不低,也不會講究程朱理學發揚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戒律。 齊東珠的廠子是請西席教導苦難女子學問的,隔一日便在女工們下工后教授。齊東珠雖然廣尋漢女,但漢臣家中愿意拋頭露面,做這種事的女子又有多少呢?能有這種自由來廠子里教授學問的漢女,又有多少呢?齊東珠自然將心思打到了旗人婦女頭上,而這另一重好處便是旗人婦女大多并不會強調儒學,強調女子的三綱五常,比起受到儒學和程朱理學熏陶的漢女,她們可能是更好的老師。 齊東珠扭捏,拉了和宜妃關系不錯的衛雙姐助陣,方才道明了來意。宜妃面色高傲,眉眼之間帶著些許不屑,似乎是不稀罕知道齊東珠為何做這種莫名的事,但她仍然在后宮之中牽了頭,上奏康熙,令嬪妃家中族親善學者,輪番入廠子教授女工學問。 康熙沒有反對,只額外要求旗女必須教授滿漢文字,不得只教授漢文。 明眼人都知道康熙作為統治者,仍然是存了分化之心的,但齊東珠卻并不排斥他這樣做。滿語是一門很稚嫩的語言,它簡單得近乎粗鄙,是絕無法與發展融合了幾千年歷史、包含了無數衍生含義和詩情畫意的漢語相提并論的。即便康熙有本事令所有人學習滿語,它也絕對沒有取代漢語的能力。 齊東珠的計劃慢慢鋪開,朝廷和宮中都迎來了大事。漠西蒙古的準葛爾部叛亂,在頭領葛爾丹的帶領下襲擊漠南??滴鯇τ谀焙湍厦晒诺膽鹗聭n心已久,卻因中原的三藩之亂不敢擅動,如今朝廷國庫充盈起來,他便動了御駕親征的心思。 撫遠大將軍福全和安倍大將軍常寧兵分兩路,康熙親自率兵在后督軍?;书L子胤褆隨軍參戰,效力福全麾下?;市钟⒆孙S爽,鐵甲銀槍的模樣可羨煞了薩摩耶阿哥和一眾小毛團,就連小貍花八公主都在胤褆前來景仁宮給皇父皇母妃請安的時候看直了眼,轉瞬間比格和薩摩耶已經不是小貍花眼中最英武的哥哥了。 哈士奇阿哥身著甲胄,他酷似西伯利亞狼的面容更加鋒利,眸中的憨氣都收斂了不少。齊東珠其實不常見他,畢竟他是個成年皇子,和比格薩摩耶這種還沒有成親,依舊承歡膝下的小幼崽不同??擅看卧僖?,齊東珠總覺得哈士奇變得日漸陰郁,不似年少時那般憨直。齊東珠原以為那是因為哈士奇阿哥長大了,有家室和擔子,可后來她才從薩摩耶阿哥擔憂的只言片語里探得一點兒不詳的端倪。 哈士奇這些年一直住在東宮毓慶宮的偏殿里,娶了妻方才搬到了別的宮殿。齊東珠想想藍灣牧羊犬那種性子,便替哈士奇覺得不寒而栗。 索性現在好了許多。哈士奇阿哥的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在成婚后已經誕下了兩個女兒,齊東珠沒好意思去看,但心里一直很好奇狗子的崽崽在她眼里是不是貓貓。后來伊爾根覺羅氏來向她請安,她見伊爾根覺羅氏連生二女后臉色蒼白,心下起了擔憂,又惠妃說起哈士奇執著于福晉誕下嫡子之事,方才覺得不妥。 惠妃在明面兒上是不怎么管哈士奇阿哥的,但齊東珠知道他們終究是血脈相連的母子,惠妃怎么會不在乎她的幼崽呢?可是宮中很多事并非人力能左右,惠妃只能眼睜睜看著哈士奇阿哥飽含少年氣的俊秀面容,在毓慶宮中消磨得愈發陰郁偏激。他甚至開始執著于嫡子的位置,知道他自己因生來是庶子,即便居長,仍然要受屈辱,便只盼著他的福晉為他誕下嫡長子,再也不會有什么庶長子遭受他所遭受的事。 齊東珠對此覺得唏噓又不能接受。私下里她叫來面色溫婉平和的大福晉,教她了些法門避孕養身,可她知道根源仍然在哈士奇阿哥身上。在他出征前夕,齊東珠就按捺不住將哈士奇提來,在哈士奇的滿臉桀驁神色里講盡道理,而后大動肝火將哈士奇罵了一頓。 還將他的兩個小女兒接入景仁宮養著,不許哈士奇阿哥來見了。很可惜,哈士奇阿哥的崽崽并不是貓崽崽,是沒有毛發,白嫩泛粉的人類幼崽。多年心理陰影,齊東珠仍然對人類幼崽有些敬謝不敏,但還是竭盡全力地安排人手照顧兩個小格格。 哈士奇阿哥不反省好,崽崽就不還給他了。 齊東珠賭氣地想,殊不知家賊難防。在哈士奇阿哥還沒出征的時候,傻笑薩摩耶總是在傍晚偷偷抱著大小侄女兒,去給等在景仁宮后門的臭臉哈士奇瞧。 待到與噶爾丹戰事無可避免,康熙與齊東珠作別,率軍御駕親征后,齊東珠的紡織廠和織布廠幾乎耗盡了庫存,才做好了兵部所需。京中太子臨朝監國,在比格阿哥的三令五申下,薩摩耶等一眾小崽都安分起來,齊東珠的紡織廠都逐漸步入正軌,只等投入收回后擴大規模,手頭上便開始cao心起海藻制堿,和后續制作純堿、大蒜素、玻璃等的章程。 戰事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大阿哥胤褆立下戰功,凱旋回朝,算是在兵部站穩了腳跟。與此同時,比格等小阿哥的訂婚宴也被提上日程。 比格阿哥帶著一個長著蘋果臉兒,看起來眉目清澈的女孩走進來時,齊東珠的神色恍惚了一瞬,再仔細看去時,她熟悉的那個比格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容白皙、神色帶著一點兒陰郁的少年人。他一雙黝黑的眉目看著齊東珠,臉是陌生的,但眼神和神情卻全是齊東珠熟悉的樣子。 齊東珠眼眶紅了,疏忽見心頭猶如撥云見日,因年少經歷而對人類幼崽生出的抵觸情緒消散大半。她心想,怎么變成人了,還和比格一樣臉很臭呢。 待那拉氏離開后,齊東珠再看到比格阿哥時,他在她眼中又恢復了比格模樣。齊東珠晃了晃腦袋,那比格便走過來用爪子搭她的手,入手還是毛絨絨的。 齊東珠想,或許是系統離開太久了,她被篡改的認知正在自我修復。可因為篡改認知造成的腦神經網絡有一定頑固性,使她仍然會固執地產生認知錯亂。 忘掉一個新養成的小習慣尚且傷筋動骨,更何況是十年的認知紊亂呢?或許在比格阿哥領著那拉氏來的那一瞬,齊東珠的潛意識對抗了認知紊亂,認為比格阿哥長大了,肩膀上有了為人的擔子,而非werwer大叫的可愛狗子了 想通這一點,齊東珠索性隨波逐流,不再深究了。 薩摩耶阿哥的訂婚宴特殊些,是在安王府辦的。齊東珠悄悄出宮去了,卻沒有進主院。旗人的繁文縟節也隨著入關的時日漸長,日漸增加。她有些怕若她入了主院,那些官員和安王府的家眷會需要對她請安,所以她只抱著越發胖乎乎、結實的小貍花兒,遠遠看著。 薩摩耶阿哥走出來的時候,腳都有點兒打晃了。一臉陰沉的比格將他弄上轎子,轉眼就看見了在發芽的樹下等待的齊東珠。比格阿哥連忙丟開薩摩耶阿哥,親身來尋。 齊東珠與比格說了幾句話兒,正要回轉去帶上小薩摩耶回宮,卻看見方才白乎乎一團小薩摩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紅色氅衣,膚白如雪,臉頰堆紅,眸光粼粼的小童。 小童身前站著一個比他高出半頭的旗裝女孩。那女孩生得眉目大氣,眉峰被修得凌厲,平白為她生動貌美的臉增添了幾分銳氣。她先看了一眼齊東珠的方向,大概是從齊東珠身后的馬車紋路猜出了齊東珠的身份,大大方方的隔著一條街對齊東珠一甩帕子,屈膝行了一禮。 齊東珠身旁的比格發出巨大的噴氣聲,那讓齊東珠擔心隔著一條街,對方可能都聽得到,尷尬得腳趾抓地。幸而那安王府的女孩兒的目光并未久留,轉而落在了皮膚白得和薩摩耶的毛不相上下的男童身上。 她開口說了什么,齊東珠等人聽不分明,只見她將一串精巧的瑪瑙耳墜掛在了男童白皙的耳朵上,而后轉身回到了院子里。 比格火冒三丈,像一只憤怒的小牛犢子,走出了一往無前的氣勢。他在回宮的馬車里對著耳朵上掛著個瑪瑙耳墜、眼神也因為醉酒而不怎么清明的薩摩耶werwer叫個不停,從“安王府專出潑辣婦人,難登大雅之堂”到“你堂堂一個皇子阿哥怎能任由旁人給你佩戴女子耳飾”,齊東珠和小貍花坐在馬車的另一頭,腦瓜子都嗡嗡直響,壓在齊東珠喉嚨里的勸慰話兒也消失無蹤了。 她可不能將家庭矛盾的矛頭轉到自己身上。薩摩耶醉了,估計也神志不清,讓他自己去承受吧。 不過她當真很喜歡性格爽朗大氣的郭絡羅氏。在郭絡羅氏與薩摩耶阿哥定下婚約之后,郭絡羅氏也曾借家中長輩之手,向齊東珠送過銀錢和物件兒,打的是助妃母辦廠的旗號。齊東珠在比格的死亡射線里將東西原樣退了回去,直言不需如此做,對方也不再糾纏,后來齊東珠聽聞,郭絡羅氏帶著她身邊兒懂得學問的女仕時常出入京郊的廠子,也為廠子里的女工授了不少課程。 齊東珠很喜歡她。甭管她的舉動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這般敢作敢為,雷厲風行的作風,已經讓齊東珠十分欣賞了。 * 【??作者有話說】 下面直接拉時間線開始奪嫡了噢,飛速趕進度?。。。。∫驗閵Z嫡女主參與感并不是很強,都是狗子瘋狂撕咬,然后貓貓也伸伸爪子推波助瀾的樣子,所以不會寫很多細致的女主視角(大多數內情和算計她不知道的)。比格是是縱觀全局的那一個,他的視角比較多,故事情節會加快,希望五萬字以內結束奪嫡,正文完結! 番外不少,隨榜更新噢,謝謝所有看正版的寶寶,嗚嗚沒有你們早就撐不下去了!么啾!! 第151章 瘧疾 ◎“…太子和索額圖越發荒唐了,今日耽擱了戶部的賑災銀,反倒將銀子撥到江南采辦——八哥,您瞧好兒吧,等皇阿瑪回朝,索額圖也該到頭兒了!”◎ * 康熙三十五年末, 噶爾丹不顧合約,再行戰亂??滴鯐r隔五年,再次準備親征漠北, 一舉剿滅噶爾丹余孽。 皇帝御駕親征,朝中重臣隨行。大皇子胤褆再次領軍出征, 皇太子留京監國。 齊東珠坐在景仁宮的殿中, 手邊兒放著她親自為女工撰寫的教材。幾年過去,紡織廠在康熙的推波助瀾和默許下蔓延到了沿海諸省, 連帶著煉制純堿、燒制水泥及玻璃的化工廠,也零星開了幾個。雖然只有了了幾個, 但其潛能無限, 不僅在各方面扭虧為盈,更是為國庫添了不少進項。 水泥、玻璃、皂角、染布廠一經鋪開, 其影響便勢如破竹, 些許劈開了一點兒籠罩在這個腐朽王朝上空的陰霾。齊東珠“善堂”的女工數量累日攀升, 這些不纏足的女子在廠子中勞動所得的銀錢, 逐漸遠遠超出在封建社會體制下女子能創造的價值。廠子里逐漸不再只有逃難和逃家的女子前來做工, 而是有許多家庭主動將女兒送入工廠, 學一門只傳女子的手藝。 齊東珠心想,即便道路曲折, 但她所作所為也不是徒勞無功。康熙下令朝廷官員不可收用纏足之女, 即便是意圖走上仕途的舉子, 若家中有纏足之女,則一律免去資格, 永不復用。漢人舉子并非沒有抗議之言, 只可惜朝廷態度堅決, 以曹寅為首的滿族文人在康熙的授意下撰寫文章駁斥纏足之弊, 諷刺漢人追捧金蓮三寸縛于掌下,不知是否身有疾也,不足觀成人健全之美,只敢尋狎玩羸弱病幼之趣。 此文一出,令喜好三寸金蓮的文人怒發沖冠??蔁o論世人如何反應,齊東珠所希求的經濟結構變革已經近在眉睫了。即便康熙因為封建皇帝都會沾染的愚民之術和臺灣鄭氏的威脅閉關鎖國,但如今中原大地已經擁有了初步商品傾銷海外的能力,齊東珠相信在未來,康熙會對閉關鎖國有全新的權衡。 齊東珠江手中的教材擱置一旁,抬眼看向庭院中與榮憲公主和恪靖公主一道練鞭的八公主小貍花兒。 如今,小貍花兒公主已經快十歲了,即便在她兩個jiejie的襯托下有些嬌小稚嫩,但看起來已經十分沉穩,走起來無聲無息,像是一個半大的,缺乏經驗卻十分好學的捕食者。 齊東珠將她養得很好,和宮上下都說,她像極了佟佳氏生前的樣子,但卻有一副遠比佟佳氏要健壯的軀殼。她聰明機敏,課業出眾,比她聰明但不好學的八哥哥和思維一向古怪的四哥哥更討師長的喜歡。她學東西很雜,除了康熙為她延請的老師,還會和齊東珠學習簡單的格物和化學,善堂和工廠的經營之道,以及做人的道理。在齊東珠不知道的地方,比格阿哥和薩摩耶阿哥也會教導她官場之道,處世之道。這些駁雜的知識讓小貍花兒變得遠超常人的穩重,逐漸養成了不顯山漏水的性格。 表面在院子里請教過兩位jiejie鞭法,八公主寶珠其實也在請教兩位即將遠嫁蒙古的jiejie蒙古之事。愛新覺羅家的公主大多逃不過聯姻的命運,三公主和六公主都許給了蒙古貝勒,康熙憐愛女兒,一般要等到公主十九二十歲才會將她們送嫁蒙古,既是為了和親,也是為了進一步加固與蒙古部落的關系,掌控蒙古部落的權柄。 可蒙古的風沙大,怎比京城堆金積玉?公主在蒙古既沒有親朋照拂,也很難得見父母,生活質量更是大大降低。寶珠知道齊東珠是不想讓她去受這份苦的,這些日子,那些經營得井井有條的紡織廠大多數已經過了寶珠的手,那是齊東珠想讓她接手的事,安穩地仗著齊東珠的庇佑和父兄寵愛,在京中建造一座公主府,接手齊東珠為她準備好的,利潤高得出奇的廠子,經營善堂和宗室關系,過著名利雙收的順遂人生。 寶珠想著,或許憑借著齊東珠這獨寵妃子的庇護,和她亡母皇后身份的恩澤,她真的可以高枕無憂,在京城度過一生。可寶珠卻知道,這些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在她安分的表皮下,她有著一顆并不安分的心,她知道在京城她永遠是個高高在上、受盡庇護的公主,但是在塞外,她則可以不只是個公主。 她想去蒙古。 這些她當然不會同齊東珠說?;蛟S只有她的四哥哥猜出幾分端倪,但她四哥哥最是陰郁,并不會與旁人多言。在父母膝下,寶珠仍愿意做個乖巧穩重的女兒,任由齊東珠在她身上加誅一切美好的憧憬。 與兩位jiejie話別,寶珠仰著臉,讓宮女替她擦掉鬢角的汗水,而后入了內殿,甜絲絲地喚齊東珠額捏。 她早就真心將齊東珠視為親生額捏了。即便她知道她的亡母賜予了她更高貴的嫡女身份,她的外家佟家位列半朝,權勢滔天,但這些對于寶珠而言遠沒有齊東珠一根頭發絲兒重要。 在某種意義上講,齊東珠養出來的幼崽都有著同樣的秉性,喜歡在齊東珠面前裝乖討巧兒,博取關注和親密,但內心都有著不能擺在齊東珠面前的小算盤。 齊東珠長了些歲數,眼角生出了一點兒微不可查的細紋,但她仍然美得驚人。歲月并沒有能力為她留下任何可被稱為丑陋的痕跡,因為她活得敞亮又坦然,善良也無悔,這樣的人格外受時光眷顧。她對寶珠笑了笑,問幼崽今日想要吃些什么。 寶珠窩到齊東珠身邊兒,用貓貓腦袋蹭她的手肘,果然討來了一個充滿愛意的摸摸。她與齊東珠膩歪了一會兒,便在夜色降臨時,自告奮勇地去叫兩位哥哥前來用膳。 她在八哥哥胤禩的院門口抬手揮退了隨行的婢女。她身邊兒的婢女多是佟家安排在她身邊兒的,這些年她在四哥哥的教導下將那些對齊東珠不利的、心思繁雜的驅趕出去,只留下些趁手的人,用起來如臂使指。婢女動作安靜地停下來,寶珠悄悄拉開門縫兒,熟門熟路地向八哥哥胤禩的書房走去。 還未走到門口兒,她果然聽到半敞開的門扉里傳出幾道人聲來。寶珠知道敞著門說話兒是四哥哥教給他們的習慣,燈火的照映下門外一覽無余,一雙多余的耳朵和眼都容不下??墒前税⒏缭鹤拥呐静桓覕r寶珠,也不會在寶珠湊上前的時候踏足書房附近,免得聽了不該聽的話兒。 書房里的話聲不大,但人卻不少。寶珠走到門邊兒了,方才聽到她哥哥們的聲音: “…太子和索額圖越發荒唐了,今日耽擱了戶部的賑災銀,反倒將銀子撥到江南采辦——八哥,您瞧好兒吧,等皇阿瑪回朝,索額圖也該到頭兒了!” 胤禟的話音剛落,幾聲應和傳來,寶珠聽出那是十哥的聲音。 “九弟,不可cao之過急。如今大哥在前線立功,此番歸來皇阿瑪或許就會冊封大哥為郡王,到那時,索額圖定然按捺不住。我愛新覺羅氏靠戰功立足,一國儲君不臨戰場,在宗室眼中本就是膽怯之相,你我兄弟幾人靜候便可?!必范T聲音清淡如水,但對于太子的不屑卻并不難察覺。寶珠聽著,像是小孩兒發現了家中長輩的小端倪一樣欣喜,唇角掛了笑。 可等寶珠一偏腦袋,她便瞧見一個比她矮上一點兒,皮膚黑黢黢的小孩兒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旁,見她看過來,當即咧開嘴,表情頑劣道:“八jiejie又來偷聽哥哥們說話兒,真不害臊。” “胤禎!”寶珠有些惱怒,上手扯胤禎的辮子,兩個身量不足的幼崽你絆我、我絆你地沖進了書房,差點兒帶倒了屏風,和屏風后幾個大聲密謀的皇子們面面相覷。 寶珠看到坐在那兒喝茶的四哥哥胤禛臉黑了,被她扯歪了辮子的十四弟胤禎故態復萌,歪扭到八阿哥胤禩懷里去“唉唉”叫著疼,讓胤禩彎下身來哄他,對他腦袋上被寶珠打紅的印子吹氣,兄弟倆不多時又不顧四阿哥胤禛的陰冷瞪視,說起小話兒來。 胤禛最見不得他同胞兄弟這副嬌慣德行,更瞧不慣胤禩對他縱容的態度??伤暮谀樧疃嘧尷鲜律弦慌拢瑢τ谄渌耸呛翢o作用的。寶珠對著做作的胤禎歪了歪嘴,跑到胤禛身邊兒,扯著他的手: “四哥哥,胤禎怎么都能上桌兒了?他屁大點兒,保不齊哪日說漏了嘴,給大家伙兒招禍了?!?/br> 正與八阿哥說著小話兒的胤禎聽聞,當即就不樂意了。他剛到了進學的年紀,在上書房里不跟同齡的阿哥玩耍,只日日纏著胤禩。胤禩過了年就虛歲十七了,已經在朝堂上領了差事,可如今太子監國,他不好太過招搖,只能折返回上書房讀書點卯。 胤禎是個火暴脾氣,就要過來打寶珠,被胤禩攔了便栽在胤禩懷里哭,胤禩沒法子,只能將胤禎抱起來,一邊好聲好氣地叫他不許兇jiejie,一邊兒抱著他往外走。 胤禟這些年看他八哥帶孩子看得真是厭煩透頂,但是胤禎是他額捏宮里養著的,他可不敢多說什么,否則得罪的可就是他額捏了,也只能忍氣吞聲。太子臨朝,他們不好過長時間地湊在一處,他和胤礻我便向齊東珠辭別,離開了景仁宮,十四阿哥如愿以償上了景仁宮的餐桌,在齊東珠慈愛垂涎的目光里用飯。 和五六年前一樣,快滿十歲的德牧幼崽不太喜歡齊東珠摸他,但只要薩摩耶在場,德牧就會很乖巧地縮在齊東珠手底下。齊東珠克制地摸了摸德牧的毛,便也不強狗所難了,畢竟德牧是一種很認主的狗崽崽,或許會在主人的默許下讓別人摸一摸毛,但絕不會像薩摩耶一樣在大街上見人就討要摸摸。 狗子和貓貓的餐桌禮儀都不錯,沒有人將朝中的糟心事兒將給齊東珠聽,大多只講些家常趣事。比格阿哥去歲正式成婚了,如今已經搬出了景仁宮,在宮中另尋了一處宮殿居住,只等康熙將諸位皇子分封出宮建府。齊東珠并不是市場都能見到比格阿哥了,但還將比格阿哥的小院子完好無損地留著,為他和自己都存個念想。 即便不再居住在景仁宮里,比格阿哥仍然日日來向齊東珠請安,偶爾會在與胤禩他們議事較晚的時候留下來用膳。齊東珠發現,她紊亂的認知系統逐漸變得有跡可循起來,在比格阿哥和四福晉那拉氏同時出現或在一些正式場合里時,他就會變成陰郁青年的形象。而在一些私下的場景里,比格就還是一只成年大比格,黑色的眼線布滿眼周,黑黝黝的眸子看起來陰森森的,很不好惹的樣子。 其他幾個幼崽也是如此。齊東珠一方面期待著認知逐漸恢復正常,另一方面又實在舍不得她的幼崽們毛絨絨的寵物形象。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她去哪里找這么多現代才有的犬種,又去哪里找這么愛她的狗子和貓貓呢。 待到夜深了,薩摩耶去送小德牧回翎坤宮,而寶珠則陪著齊東珠說了好些時候的話兒,學新廠子的經營之道,直至夜深。齊東珠敢寶珠回去睡覺,自個兒也上了床塌??刹欢鄷r,她便被殿外的一陣喧嘩吵醒了。寶珠和翠瑛一道進殿,為齊東珠披上了衣物,薩摩耶隨后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將一封信奉給了齊東珠。 信是康熙身邊兒的近侍送來的,是專給齊妃的。齊東珠在薩摩耶和小貍花兒的眼前拆開了信,而薩摩耶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緊緊盯著齊東珠的臉色,溫和的表面下流露出一股子緊張的意味。 齊東珠三兩下掃完了信件,臉上雖然沒露出什么表情,卻已經讓薩摩耶阿哥這種人精兒看出了端倪。他輕輕抽了一口氣,扯住小貍花兒的胳膊,輕聲問道:“看來前線的傳言是真的了,嬤嬤,您可有打算?” 他掌心出了汗,寶珠想來也是察覺到了,輕輕回握住她哥哥的手。兄妹倆都盯著齊東珠,讓齊東珠輕輕摸了摸貓貓和狗狗的腦袋,收起了信件兒。 “你是不是聽到了風聲?這事兒大概有多久了?”她問薩摩耶阿哥,果然在他澄澈的琥珀瞳里看出了些許不自然: “我從保泰那兒聽到些捕風捉影的傳言。嬤嬤,如今裕親王率領前軍,和大哥直入敵軍腹地,糧草輜重卻告急?;拾斅暑I中軍壓陣,可卻未曾如約抵達漠南。我尋思或許是皇阿瑪身子出了什么差池。如今嬤嬤得了皇阿瑪的信兒,可知他還能不能救?” 若是不能,那太子便是皇位當之無愧的繼承人。無論是太子延誤賑災,還是往前線輸送糧草不利的罪責,都會變得無關緊要——他們,便徹底成了太子手中肆意擺弄的泥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