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HE后我連夜跑路[快穿] 第1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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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離得遠,未曾聽到殿內的談話,只瞧見自家公子摘了玉冠下跪,難免在心里捏了把汗。 林靜逸抿了抿唇。 眼中揉不得沙子,這句話,既是說國事、也是說感情,成親前他便言明,若景燁需要靠后宮把控朝局,自己寧愿好聚好散。 可現在…… “陸停云已經被拖回了死牢,”誤以為自己猜到了關竅,阿墨安慰,“陛下總歸是更看重您的。” 林靜逸喃喃:“看重。” 景燁看重的究竟是他,還是他背后的丞相府? 以往林靜逸從來沒在意過這些,此刻卻迫切想要一個答案。 半個時辰后。 勤政殿。 出神盯著眼前的奏折,景燁右臂微懸,直到一滴朱砂順著筆尖滑落,李延福踮著腳,悄聲走進來。 “陛下,”音量放得極輕,他彎著腰,恭敬,“張院判已經趕至刑部,陸公子性命無虞,陛下盡可以安心了。” 景燁收回思緒,“嗯。” 語氣里卻聽不出高興的意思。 “李延福,”刺目的鮮紅浸透宣紙,他隨意將筆丟到一邊,忽道,“你說,朕該不該讓陸停云活著?”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他雖是天子,卻無法左右每個臣子的心思,叛國一事本就是無中生有,經不起詳查,若真發下三司會審的圣旨,只要其中有一塊不知變通的硬石頭,便難以輕易結案。 最簡單的辦法,是讓陸停云病死獄中,同前世一樣,免了后續的麻煩。 好歹也是伺候過兩朝天子的老人,李延福當然能看清如今的局勢,但陛下既然開口詢問,足以證明,對方心中考慮的并不僅有利弊得失。 “奴才不懂這些,”熟練地裝傻充愣,李延福回,“奴才只曉得,時至今日,陸公子的生死,全在陛下一念之間。” 陸停云的親信,皆死于燕州一役,沒了兵的將軍,如同沒了牙的老虎,瞧著再兇,也是花架子。 更何況,對方此次傷重,徹底毀了根基,一個不能上戰場的廢人,又如何奪回兵權,結黨營私? 景燁微微勾唇,“是啊,一念之間。” 陸停云能活到現在,皆因他身為真龍天子的憐惜,讓老天扭轉時間,帶給他“未卜先知”的機緣。 否則,憑對方自己,怎會破得了這注定的死局? 他喜歡這種將生殺大權握于手中的滋味。 “霍野呢?”突兀地,景燁話鋒一轉。 李延福:“殿外跪著呢,沒能攔住皇后娘娘,是他的失職。” ——這話說的其實很沒道理,暗衛暗衛,生來要隱于人前,霍野接到的命令,又只是限制陸停云尋死出逃,真傷了林靜逸,反而要提頭請罪。 可李延福清楚,陛下一向不喜歡這個受先帝重用的暗衛,今日心里憋了火,肯定要找由頭發泄一番。 死道友不死貧道,若此時他替霍野求情,倒霉的就是自個兒。 “傳他進來吧,”懶懶地,景燁道,“朕有話要問。” 伏月已至,盡管未到中午,太陽也顯得有些毒辣,殿前男人卻跪得穩當,面無表情,脊背筆直,任由來往宮人議論打量。 李延福抱著拂塵出門,“陛下召見。” “霍統領,請吧。” 霍野沉默起身,理理衣擺,腳步沒有半分踉蹌。 他大概能猜到新帝想問自己什么。 做賊心虛者,多半如是。 “霍卿,”不出所料地,在他例行請安后,接過李延福手中青瓷茶盞的新帝開口,“陸卿與皇后,在臨華殿里都聊了什么?” 霍野心念電轉。 臨華殿里,青年與林靜逸的談話,隨意拎出幾句,便是株連九族的謀逆之論,若他當真一五一十復述,恐怕會直接斷了前者的生路。 可作為暗衛,他最該做的,是效忠天子。 “怎么?”稍稍正了正坐姿,景燁道,“朕的問題叫你很為難?” 霍野:“陛下恕罪。” “陸停云言語間對皇后頗為無禮,涉及陛下家事,臣不敢妄言。” 家事。 這倒符合景燁的猜測。 畢竟,在阿云眼里,子閑是被允許參政的皇后,定然與自己夫夫一體,同心同德,以對方的傲氣,又怎會向敵人求援? 但實際上,相比政務,子閑更喜詩書,往往是他主動詢問,才偶爾參謀一二。 燕州一事,他有意隱瞞,除開李延福,連偽造密函的匠人都滅了口,縱然日日交頸而眠,景燁也有信心不露破綻。 物傷其類。 他可以為求心安葬送燕州三萬精銳,卻不能叫朝臣知曉,尤其是勢力盤根錯節的林家。 “朕知道了,”狀似無意地,景燁問,“你守著陸卿這些天,可曾有什么發現?” 霍野心頭驀地一跳。 沒來由地,他腦中浮現青年說給皇后的那句話,“先帝驟然薨逝……” 成王敗寇,一年前新帝于宮變中倉促繼位時,朝野上下,難道真就一絲疑慮也無? 不過是識時務者為俊杰。 霍野同樣如此。 他自認是個俗人,所效忠的,也僅僅是“天子”,而非具體的某個人,可很顯然,面前的新帝從始至終都沒打算給予他信任。 “回陛下,”眼觀鼻鼻觀心,霍野答,“并未。” 景燁頷首,“朕聽說你在他面前露過蹤跡,他竟沒趕你離開?” 霍野:“張院判近來開了許多安神的湯藥。”一個日日昏睡的病人,哪有精力再折騰這許多事。 ——雖然實際中恰恰相反。 “很好,”放下茶杯,景燁斂眉,“朕這里正巧有一樁適合霍卿的差事,霍卿可愿替朕解憂?” 霍野:“臣萬死不辭。” “最遲半月,鎮安將軍府怕是會重新熱鬧起來,”指尖拂過桌上空白的圣旨,景燁幽幽,“朕要你去阿云身邊,看顧他的平安。” 霍野冷然垂眸。 名為看顧,實為監視,同時又一次將自己調離皇宮,方便架空,真真是一石二鳥的好手段。 但面上,他卻什么都沒顯露,只規矩行禮—— “臣,領旨謝恩。” 第101章 霍野再次見到宋岫, 是在十日后。 懸而未決、整整拖了近兩月的燕州一案,因得帝王敦促,效率突飛猛進, 本該確鑿的證據,忽然一個個出現紕漏,忙得人團團轉。 先是京郊發現無名男尸,面容具毀, 隨身攜帶大量銀票,經查, 對方名為李山,年輕時靠著秀才身份當過陣兒私塾先生, 后來窮困潦倒, 因識字、且擅長模仿筆跡, 常替人代寫書信謀生。 根據仵作的報告, 李山是被人自身后偷襲, 割斷喉管,一擊斃命,行兇者手法老練, 干脆利落, 傷口的形狀, 明顯為韃虜常用的馬頭彎刀。 此等敏感時刻,與外敵牽連者, 必定要重點關注,拔出蘿卜帶出泥,很快, 負責本案的衙役就在李山家中灶臺下,搜出幾塊未被燒盡的紙張, 其上零星的內容,更是與鎮安將軍府搜出的密信如出一轍。 這也是三司結案陳詞中最清楚的部分。 霍野行走御前,自然能經常聽到朝臣奏報,一群人查來審去,最終只捉了個徐馳,剩下的,則一股腦全推到了韃虜身上。 ——徐馳,即當日“馳援燕州”的“功臣”,對方是武將中少有的圓滑之輩,資質平平,雖得益于祖輩蔭蔽,做了三品大員,卻并未在“安東、安南、安西、安北”、“平東、平南、平西、平北”、“中領軍”九者之內,只得了個“虎牙”的雜號,從名字到功績,皆寫滿水份。 這般受同僚厭棄的“小人”,最適合做推出去頂罪的棄子。 更何況,陸停云早年被逐出京、剛剛從軍時,曾做過徐馳麾下的小兵,偏沒能得到重用,再相見,前者已經是威名赫赫的鎮安大將軍,未及而立,位比三公,難免被人放到一起比較議論。 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嫉妒起來,似乎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唯有霍野清楚,徐馳色厲內荏,又惜命得很,若沒“靠山”在背后撐腰,給對方十萬個膽子,對方也不敢誣陷陸停云叛國,最多只是在奏折中拈酸兩句,替后者上上眼藥。 更別提持弩親自射殺。 至于那支出現在青年口中的寒鐵箭頭,則徹底失去了蹤跡,翻遍整個卷宗,皆找不到相關記載。 糧草如何被截斷?韃虜如何得知陸停云的字跡?又如何將密信悄無聲息塞進位于天子腳下的將軍府中?時至伏月,一具被隨意丟棄、高度腐爛的尸體,怎會到現在才叫人發現,姍姍上報官府? 疑點頗多。 然而,以上所有的疑點,都隨著徐馳的“畏罪自殺”被畫上句號。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三位主審亦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點到即止,無人敢再深究,隨意抓了幾個韃虜jian細,審出供詞便算。 霍野只覺得可笑。 那三顆被斬于菜市口、供百姓唾罵的腦袋,確實是韃虜安插在京中的釘子,卻與徐馳毫無牽扯。 因為這三人,恰是他特地留下的魚餌:堵不如疏,清了一批眼線,還會有新的一批進來,在可控的范圍內放任,反而能于關鍵時刻,傳遞假消息,誤導韃虜的判斷。 相關資料,乃霍野親筆記錄在案,如今卻成了陷害臣子后粉飾太平的替罪羊。 何其諷刺。 不過,這些事暫時也與霍野沒什么關系,陸停云出獄后,新帝特派一隊禁軍護衛將軍府,美其名曰,防備韃虜報復,實為監視,霍野奉新帝口諭,搖身一變成了帶頭的護衛統領,本職工作,自然被“名正言順”地交給旁人。 “……大人,”見眼前這位空降且面生的新上司盯著鎮安將軍府的牌匾遲遲未動,底下人小聲,“咱們可要去叩門?” 霍野回神,翻身下馬,“走吧。” 前陣子剛經歷過一場抄家,原本寬敞氣派的府邸,人丁稀落,難免顯出些荒涼,短短兩月的功夫,竟已生出許多小腿高的雜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