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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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袁家長公子病了,病得很重,但若拂沒想到他病得這么重,整個人瘦去一圈。 也可說她根本沒想過袁聰。 簪子已還,jiejie讓她做的事她做到了,袁聰對她而言暫時沒了用處。 現在看,袁聰有些咎由自取。 世家公子本來嬌貴,那么冷的天,放著溫暖如春的值房不呆,卷了筆墨來前殿和他們擠在一起做校對,不是咎由自取是什么? 前殿可不比他獨享的值房,炭沒那么足。一旦炭火太烈,腦子昏沉不好做事,因此殿里總開窗,寒風總有地方潛入。 這朵嬌花吹了幾日,不免花瓣凋零。 “小畜生,往哪兒鉆呢,滾出來。” 不同初見那身玄衣,此時袁直身著常服。 哪怕這樣一身錦衣,也遮不住殺神般的天生惡氣,嚇得花皮狗兒直往若拂斗篷下鉆。 她收回心緒低頭看去。 仿佛知道袁直在罵它,狗兒夾起尾巴縮在她裙角,此時只敢嗚嗚低鳴,可憐極了。 “袁大人。” 若拂施禮,腳下輕挪兩步。 袁直把她這兩步看在眼里,不偏不倚,恰好擋住簌簌發抖的小狗。 天上飄著細雪。 兩人間隔的距離,不過袁直長腿一邁而已。 兩名公主府女護衛齊齊朝這里看來,袁直認出二人腰牌,揮了揮手:“退下。” 他這話逾矩。 中郎將可以命令禁衛,但卻無權命令公主府的人。 他袁直驕狂慣了,顯然是不將公主放在眼里。 女護衛不敢與他起沖突,腳下也不動,袁直耐性不佳,冷著臉正要開口,忽而聽見:“兩位jiejie請先去喝口熱茶吧。” 她開口解圍。 柔言款語。 一盞茶的功夫,兩名女護衛對視一眼,聽出若拂的弦外之音,齊聲應是,躬身退了下去。 見人走遠,袁直兩眼直勾勾盯著她,攥了攥背在身后的那只手。 手心握著一卷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東西,若拂看不見,但能從脆悶聲音里聽出約莫是紙張。 “那日在含章殿,你跑什么。” 袁直微昂下頜,審視著她。 他身姿偉岸,猿臂蜂腰,打小軍營里煉出的一身鋼骨,在若拂身前站著,猶如一座捍山,擋了風,擋了雪,愈加顯得她纖弱不堪,猶如飄萍。 若拂沒有看他,在袁直看來是膽小。 在外吹了一會兒風,她身子骨健,只是臉皮養嬌了,因此凍得鼻端微微泛紅,嫣紅的唇緊緊閉著,入到袁直眼里,有另一種柔弱無助的意味。 “怎么不說話,啞巴了?還是你不知道賜婚意味著什么?” 若拂頓了片刻,看他一眼又垂下頭。 “陛下賜婚,小女感激。” 一句話不咸不淡。 顯然只是一句不讓人挑錯的官話而已,聽得袁直不是滋味。 方才她抬頭,雪白毛領擁著小臉,白里透紅,眉梢幾點雪將融未融,額頭光潔,新生的額發微微拂動。除了龍泉寺那次見面以外,這是第二遭走近她。 袁直不想承認,可不得不認,她的確有幾分姿色。 山茶承露。 日照芙蓉。 他冷笑,想到近日在洛陽城中暗地流傳的那些畫,不由地厭惡她這幾分姿色。 “你感激,我卻不。” 袁直捏起她下頜,逼著她抬頭,“你出身低微,門第寒薄,姿色也不過平常,渾身上下除了一點溫馴以外,沒有別的長處。字再好又如何,我袁直不娶女夫子。” 說罷甩手。 若拂被他一甩,不覺偏頭。 她沒反駁,更沒回應,柔弱就意味著可欺。袁直見過她為婢女著急嗚咽的樣子,更加不滿她此時安靜。 “周若蘭攀我袁家不成,你父便換你來,怎么,洛陽城沒別的門戶可攀了嗎,還是說——” “大人不滿婚事,可以向汝南修書一封,請汝南王代為勸說,陛下他不會不聽。” 若拂兀地開口,一口剪斷他的話。 袁直愣了愣,腦子里回味她的話,不由嗤笑,腳下近了一步。 他這一步,皂靴幾乎頂住她的繡鞋。 靴頭雪沫落到繡鞋上,帶來一點點干干簌簌的涼意。 若拂后撤,他逼近。 幾次之后,距離依舊沒變,反倒是被逼到墻根底下。 她退無可退,只好抬眼,與他對視。 袁直一雙鳳眼狹長,很像兄長袁聰,這大概就是同母同胞書寫在皮相上的親近。只是袁聰長年浸潤在書海里,養成溫潤有禮的軟性子,眼神不會像他這般凌厲兇惡,好像要吃人。 想到這里,若拂一時有些艷羨。 誰都沒說話,只有裙下狗兒嗅到空氣里的危險,低低慘叫。 他像是不滿意這個答案,步步緊逼。 若拂想了想,決定給他另一個答案 ——“陛下他,不敢不聽。” 她有意,每個字都說得很慢。 袁直似乎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句話,默然許久,凌厲的眼神漸漸緩和下去,忽而笑出聲來,笑著笑著,愈發放開嗓子。 被他困在胸膛與冷墻之間,若拂能清楚感受到男人衣袍下胸腔震撼,肌rou博跳,嗡嗡如晨鐘。 震得她耳朵疼。 袁直開懷。 笑夠了,俯身看她。 汝南王手握重兵,沒有這位叔叔討伐曹氏,天子不可能坐上皇位。 袁家立場鮮明,更是汝南王在洛陽的眼睛,有他開口,天子不是“不會不聽”,而是“不敢不聽”,她說得一點都沒錯。 “若是我改變主意了呢?” 他湊到她耳邊,熱氣噴撒,“你呆板無趣,但有個好處。” “請大人指教。” 見她回應,袁直咬下嘴角笑意,故意冷著臉道,“周若拂,你出身不算高貴,成婚之后勢必趕著扮賢良,正好,我屋里有那么幾個能說會笑的,等你過門也該給她們些名分。” 若拂不語。 袁直知道她是心里不痛快。 還沒過門,未來夫婿就盤算著要納妾,心里堵得慌吧。她越是不吭聲,他越是洋洋得意,點出兩個婢女名字,胡編她們是如何伺候的。 熟悉袁直的人都知道,事實并非如此,可眼前人不知道。袁家不請汝南王出面退親,周家也沒天大的面子駁天子美意,周進想必氣得頭頂冒煙。 袁直越想越覺有趣。 他言語滔滔,提及房事,若拂不想再聽,輕聲道:“袁大人還有事嗎?若沒事,小女先行告退。” 呵,急了。 “男子叁妻四妾尋常不過,你這是想做妒婦?” “若拂不敢。” “不敢就回答一句“明白”。” 若拂俯身抱起腳邊小狗,見它將腦袋縮進臂彎,用斗篷一角掩好,這才看袁直,曲了曲膝蓋道:“若拂明白。” 別的不好說,怎樣把這兩個字說得溫馴,她很擅長。 她明白。 從里到外都明白。 袁直在她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從他走近到她回應,綿軟,溫良,不敢辯駁,這些都是他想要的。 可是不知為什么,她越是溫良,越是擺出敬他怕他的樣子,這場始終只有他在贏的游戲卻不那么有趣了。 他從沒見她笑過。 方才對狗也比對他熱絡。 虧他費力收繳城中關于她的那些yin畫。 袁直越想越是心煩,眉頭鎖緊,深看若拂兩眼,闊步離去。轉身之際,若拂看見他身后攥的一卷黃紙,目光停留,撫了撫懷里還在發抖的花皮小狗。 她坐在樹下,照舊等人。 忽而想起什么,抬眼去看——復道那處,袁聰仍舊在那里,坐在木椅上,眉眼暗淡。風雪斜吹,他的絨氅面上蒙了一層薄雪,竟然孤別得有些孱弱。但從眼神看來,是在看她。 若拂無法視他不存在。 她頷首,當作寒暄。 果然見袁聰遲緩點頭。 當她想著自己的事袁聰是否察覺時,卻不知道,這位長公子遠不如她想象中精于算計。 他什么都沒想,只是在想多年前金石橋的大雨。 腰間墜著山茶玉佩的女孩背著雙腿殘弱的他,一步一步,在沒過膝頭的臟水里前行,臟水渾濁,枯葉腐物一概漂浮在上頭,將女孩襖裙打濕,吸飽水后大概更沉更難行。 她始終背著他,很穩很穩,未嘗讓他感受一分顛簸。 事后,他請舅舅前去打聽。 舅舅說,這是周進家長女,和一眾文官家女兒一起入宮侍奉曹后,名叫周若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