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
“什么跟蹤!”令吾急忙辯解,“我只是又恰好看到……然后我也有正好要買的東西!” 前半段說的有氣無力后半段又強詞奪理起來。 忠難盯得他想鉆個洞跳進去,令吾目視那一片亮黑色的皮衣,腰間錮著根皮帶,從腳到頭都是烏黑一片,要看到頭頂眼睛還得往上轉——他到底是什么時候長這么高的?不對,他到底為什么能長這么高? “你該不會是樂隊夢泡湯了才一直逗留在這兒吧?”忠難雙手抱胸簡單直接地挑明了他的軟肋。 令吾像是被他用手伸進去活生生拔出肋骨那樣一下坍塌了下去,而他歪過頭來又要直接在他體內捏碎脊梁:“你的理想主義世界美麗嗎?” “我承認!我是跟蹤你們——”令吾怕他再戳穿下去會把他的骨頭全折碎于是破罐子破摔,“但確實是碰巧!我、我只是怕你這個瘋子對她——” “你要是告訴我你喜歡她那我真后悔那天沒直接一刀捅死你。”忠難扯開嘴角一聲打斷了他的胡言亂語。 令吾雙目震顫,下意識捂上小腹的疤處,他環顧四周,有一雙雙路人好奇的視線投射而來,再回到他那雙貼滿創口貼的手,沒有刀,很安全,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手無寸鐵能做什么? 正當他覺得此刻無后顧之憂時,忠難的聲音又落了下來:“是啊,我為什么沒一刀捅死你?” 忠難漆黑的眼睛仿佛什么也映不出。 令吾記得這雙眼睛,他要眼前的人死,他要觀他死,但不是現在,就像那個雨夜他攥著染著他胳膊上的血的刻刀推到頂毫不猶豫地刺到最深處,可他分明可以直接刺穿令吾的脖子、心臟,卻只給他留下一道疤。 一道讓他活著永受此折磨的不可磨滅的疤。 令吾恍惚間好像聽到他背后傳來輪子壓過地板縫隙的咯噠咯噠聲,對于購物車到處亂走的超市而言并不稀奇,但是太過于局促不安,滑行似的,飛機降落。 他好像瞥見了因果的半邊臉,這回不是狐假虎威了,他出口一聲“因果”,忠難目光有些動搖但沒有回頭,就在他小聲碎著“這次是真的”時,一根粉色蝴蝶狀的巴啦啦小魔仙魔法棒玩具被一只纖瘦的手從忠難頭頂上“砰”地砸了下去。 忠難一手捂著后腦勺略微側身,目光向下俯,因果那漲紅了的臉鼓著,焦躁不安的眼睛瞪他,他還沒喊出口她的名字,因果握著那魔法棒玩具又重重地往他手臂上敲。 “干嘛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里!” 因果生氣地砸了忠難兩下這才注意到令吾,令吾用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盯著有些尷尬的因果。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死寂得好像互不相識。 忠難站在中間垂眸看著因果凝視著令吾的眼睛,有些妒忌但不多,他把令吾身上唯一使得因果憧憬的喜愛的東西都挪過來了,令吾除了空有那可笑的樂觀還有什么用?更何況因果還討厭那樂觀。 但他還是抬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因果突然眼前一片黑找不著東西南北,小聲說著“干什么”,手上的魔法棒也被忠難奪了去放回一旁的貨架上。 他轉身便要拉過購物車攬著因果肩膀走,令吾的聲音忽地從背后亮起:“我們難道就不能變回原來那樣嗎?明明我離開之前都和好了,為什么在那之后都躲起來不肯見我?” 在那個綠色鐵門里長大的人怎么會生出兩種人呢? 明明痛苦的不止你們兩個。 忠難覺得可笑,分明當初是他要把因果從他身邊搶走,現在來裝什么友誼天長地久。 但是因果卻佇立不動,忠難恐慌的眼神一下擲過去,她果然動搖了,可上次分明是永別,她說的是永別!他上次已經把因果短暫地搶走了,這次——? 因果讓他把耳朵湊過來,他有些煩躁地伏下身,只聽因果的聲音帶著暖暖的呼吸悄然進他的耳:“他不會是喜歡你吧?” 忠難立刻離開了她一片暖的氣流帶,同她眨巴眨巴的眼睛相視幾秒后突然笑出了聲。 “我覺得他是不容許世界上有人討厭他。” 令吾直覺被他們兩個壞家伙偷偷嘲笑了。 忠難看著因果用拇指劃拉著手機,翻出一張令吾在酒吧shake的朋友圈圖,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的氣壓開始降低,只是無心地說:“要不要干脆敲他一把酒錢?” “你沒扔?” 因果聽這沉下來的口吻才驚覺自己在做什么,立刻熄了屏把手機塞回口袋里。 “你不僅沒扔還加他微信了?” 完蛋了。 因果根本都不敢抬頭看他,雙腿并著把跳蛋夾緊,怕自己一緊張就掉出來了。 令吾見他們兩個一直在說悄悄話,又好像自己被排除在外,忽地一氣之下追了上去,然而忠難聽那腳步聲奔來猛地一回頭,令吾撞上那威懾的深黑眼,嚇得不自覺地剎了車。 “我們去喝一杯吧?坐下聊。” 因果感覺忠難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在不經意地往她領口里挑。 能從撐開的縫隙中直直往下瞥見那帶著蝴蝶結的乳夾。 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