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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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幽山,魔宮。 下雨前草木潮濕的味道順風掠過門廊,吹動不遠處門廊邊掛著的鈴鐺,發出細碎輕響。少女的側顏湮沒在床帳的陰灰里,甚至連嘴唇都泛出淡青,睫毛在眼瞼投下一圈扇形的深黑。左肋的傷口已經被妥帖地包扎,上好的膏藥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陛下,經脈修復非一日之功,現下百里姑娘已無性命之憂,您不必再浪費法力了。” 侍立一旁的夜憐忍不住開口提醒,江彌卻充耳不聞,將法力源源不斷從掌心灌入少女虛弱的經絡中。他所有的視線和聽覺,所有的感知,都集中于床榻上這安靜的側影。仿佛此刻這世上除了她,就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事物存在。所有怨恨、嫉妒和痛苦皆化作飛灰,漸漸沉寂在了更為冰冷的絕望里。 陰詭道人一哂:“大護法不懂情愛,陛下現在恨不得將自己一身法力都渡過去呢,誰勸都沒用。” 昨日本是魔域反攻的大好時機,就這樣為了救一個女人白白浪費了。沒想到二人還結了魂契,這種禁術每次發動都要消耗一半的陽壽,魔域上下苦口婆心地勸阻,可這位新魔皇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就用了。 天邊突然響起悶雷般的隆隆聲,窗外的天色仿佛漆黑的海水在翻騰涌動,一浪高過一浪。晚春細雨下得淅淅瀝瀝,大有綿綿不絕之勢。 倏然間,少女睜開了眼睛。 眸光隱藏在眼睫后,渙散、恍惚而不清晰,薄冰般脆弱的肌膚下隱約透出幾絲血色,仿佛稍一觸碰便會化作千萬龜裂的碎片。 “邀月”哽咽如同破冰,從凝固的空氣中緩緩滲了出來。江彌大口喘息著,用拳頭堵住嘴巴,寬厚結實的肩膀止不住顫栗。 她向坐在床邊那人望了過去,茫然道:“這是哪兒?” “百里姑娘,這是魔宮。”陰詭道人沙啞的聲音響起,替已經激動到不能自已的魔皇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個立于魔域權力之巔的男人,明明應該是刀鋒般堅定、冰雪般冷酷的。但此刻他看上去比她還要搖搖欲墜,似乎只要被人一戳就會如氣泡般破裂。 “”她胸口的傷隱隱泛疼,連呼吸都得放緩才不至于牽扯傷口,有氣無力地翻了一個白眼,“我要回全性。” 江彌猝然一顫,發著抖抓住了她的手,單膝跪在了地上:“不!我錯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別走……” 明明她現在的狀態連起身都困難,可他就是惶恐不安,連她有點離開的想法都會害怕。 少女不語,江彌雙掌緊緊攥著她那只冰涼的手,將它抵在自己額頭前,淚水順著年輕男子挺拔的鼻梁,一滴滴洇進金玉錦繡的榻上,“你要什么都可以,要我做什么都行,求你別走……” 太直白了,這話簡直就像是把一頭猛獸的最柔軟最不設防的肚皮展露出來,隨便什么人都可以一擊斃命。 她閉上眼,終于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五年前就說過,讓你別再練六欲天功你到底發什么瘋?” 話音剛落,剛剛止住的淚又在他眼中盤旋,隱忍了五年的情緒在這時終于積壓不住,所有的委屈和無助紛涌而上,他的聲音破碎得讓人心悸:“白如玉不讓我見你叫我不要再來打擾你們我打不過他、我沒辦法” “他說你就信?” “可我看見、看見你們接吻” 她抽出被握住的手,反手扇了他一耳光,力道軟綿綿的,但聲音很清脆,嚇得侍立一旁的夜憐渾身一激靈。 “胡說八道!”她眼里滿是怒氣和荒謬,聲如寒冰,“我沒有親過他。” 他怔怔的看著少女,久久盤踞在他心中啖rou食血的夢魘似是被完全放了出來,呼吸急促,瞳色在暗金與血紅中搖擺:“就在你殺凌朗和云良的第三天,我去找過你在攬雪閣二樓,你們就在我門外” 邀月眼露詫異,訝然地盯著他,面色古怪:“那天我明明親的是你。” 她還記得自己告訴他不確定要閉關多久,叫他每年得空過來看看。等她出關,就可以讓他改投全性了。 江彌愣住,一旁的陰詭道人忽然插嘴:“百里姑娘或許是中了幻術。” “不可能。除了六欲天功的幻境,沒有幻術能對我生效。” “在下聽聞那白如玉擅使蠱毒,又極通音律,若是先用這兩物攪亂神智,閣下該如何應對幻術呢?”陰詭道人看著她陡然沉下的臉色,略帶得意地繼續分析,“白如玉一直不許陛下見您,那一日為何破例?” 一絲陰霾蒙上她秀氣的臉廓,生出幾許塵埃低落之感。少女似乎在難受著什么,緊緊咬住嘴唇,不復往日驕矜。 靜了一會兒,她又感覺到溫熱的水珠滴在自己手上。側頭看去,視線對上那雙布滿憂傷的暗金色的鳳眸,她一頓,欲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干澀發痛,心里突而泛上一陣酸軟,眼眶也紅了一圈。 “對不起,是我識人不清” 這五年間他到底遭遇了怎樣的羞辱?是靠著什么樣的信念忍受魔氣侵蝕維持神智的?即便是這樣,也要替她拿到破天劍意 “邀月” 青年將她的手緊貼在自己面頰輕輕摩挲。那雙眼深邃幽亮,當他直勾勾盯著什么的時候,冷俊英挺的輪廓便異常明顯,讓人怦然心動。 “別離開我。” 少女的身體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隨后伸手將他眼角的淚拭去,笑容中帶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情。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求了那我暫且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