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線(十九):完結
欺騙、背叛,這是人類經歷里常有的事,陸漣從來不需要以虔誠和忠誠來單一地判斷人之好歹。她并不在乎別人是否欺騙她,多數時候她也會選擇欺騙別人。 越郃的所作所為她有注意到,多數還是聽之任之,放任自流。她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所為是發生在他人身上的驚動,傾家蕩產其發膚的苦楚。她覺得這是對于越郃的虧欠,但是良心也到此為止:看不到,便受不到,受不到,便不痛。 她的任何所為只是皺眉間地一閃而動。 只是按照系統任務而言,拿到初始任務的獎勵,就需要知道越郃真正的身份。 二皇zigong奪禁城,又攜著太子無道的檄文,太子被控東宮,且原先布下的陣腳都“巧合”地被一一拔除,拳腳根本無法施展,陸漣都知道是誰的手筆,單憑一個二皇子掀不出這么大的風浪。 陸漣倒有些看不透他,或許人應該認識到自己不過是欲望的培養皿,成為一個人還不如成為一個好的瓊漿玉露的容器。 二皇子言而有信兌現了當時的牢獄承諾,但是他恐生事端,造了太子畏罪自殺的局,皇帝一面痛心,一面又私下徹底追查此事,但經由越郃之手,這事做的太萬無一失。 太子已故,王儲另立,天下終將易主。 陸漣被秘密送至一處幽閉居所。馬車穿過,短短的小巷子,兩側都是土房子。她住的地方不過是一座較大的青瓦房,雖然房頂上蓋著碎瓦,在正前的一間間土房子中,也顯得鶴立雞群起來。 她被下了藥,昏昏沉沉睡去了,醒來時只覺得渾身發冷。躺在床上,沒有一點力氣。內襯被汗打濕,冷冷地貼在皮rou上。 陸漣知道自己淌了不少的汗,便想動一下身子,起身去沐浴。剛要微微側身,全身酥麻,好像骨頭脫了節,不由得發出微弱的呻吟。此時起身也顯得尤為艱難。 陸漣睜大眼睛,努力想保持清醒,呼吸變得急促,身體輕飄飄的,意識卻顯得尤為的清醒。她只覺得手腳發冷。 周圍靜悄悄的,守夜的人似乎也睡去了。她張張嘴,并沒有發出聲響。 待到酥麻的感覺過去了,她艱難起身。月光透過窗戶紙,只留下薄薄的光亮。摸黑打開窗戶,風吹過來,還有隱隱地急促的鳥鳴,她心想,會不會是野貓兒上樹抓鳥了。可是暗夜里林子黑黢黢的,是什么也看不著。 月光透進來,屋里看得便清楚了。陸漣走到屋門外,看了一眼,果然無人。 這屋子旁便是盥室。盥室不大,里頭擱著一個銅黃金盤,一面鏡鑷,還有八枚金瓶,她聞到白梨的味道。 扯過一條白迭布,沾濕水,擦了臉和身子。待到感覺稍微清爽之后,在門口吹了會兒冷風,讓身體干透之后便回房。 吹過冷風后,陸漣感覺有些頭暈目眩的,又躺倒在榻臥上。月光透過窗罅,柔柔地鋪灑在身上。 “月牙兒。”陸漣習慣性地想喊人服侍。 “我在。”冷不丁的應答讓她登時睜開眼——越郃不知何時站在身邊。 起身,望定他,她沒有聲嘶力竭地質問,甚至疑惑的口吻都沒有。 “我想帶你去邊地,離開這里,殿下。”越郃走過來,從身后抱住陸漣。 他以一種禁錮的姿勢但是又把頭埋在她的頸窩里,想要得到但是又害怕傷害到她,難以抑制的情感最終演化成矛盾的舉措。 “好啊,月牙兒我會陪你去邊地的。但是在這之前,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陸漣沒有阻止他的行為。 “殿下。”越郃搖搖頭,“我沒有名字。” “殿下,我好高興。”他又說。 你高興得太早了,她默默在內心吐槽著。 她才不會答應去邊地呢,這和真正的階下囚有什么區別?倒不是強撐著要自由,她其實可以在奪權失敗的次日就完美脫身,留到現在也不知是為了任務還是為了越郃本人。 留書交代外提前布置之事,在趕赴北地的前夕,她啟動系統準備離開了。 越郃是在一片煙火沖天下見到了陸漣最后一面,大火隔絕了陰陽。陸漣癱坐在白玉地磚上,酒瓶四散。 她明明有機會逃的,她明明有機會逃的…… 火舌舔舐著周遭,越郃就怔怔地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緩緩閉上。他還記得那雙眼里蒸騰的欲望與野心,多數時刻他們對望的時候他并不了解這雙眼里所深埋的東西。 越郃騙了她,她也要用這樣的方式愚弄他。如果事情的走向太過順利那就太沒有意思了,你說不是嗎? 二皇子在前太子真正死后的次年就登基為帝,江山未坐穩幾年,邊境的振國將軍就借口覲見以逼宮退位,各族勢力合合而分,北地分崩離析,開啟了長達十余年的紛亂割據。 當然這一切都是后話,也只是記錄在史書上的冰冷文字,這薄薄紙頁下的暗潮洶涌就不得而知了。 陸漣放棄了初始任務的完成,所幸因為是初始任務并沒有什么警告措施。 她的腦中空茫一片,只感覺遁入一片漆黑,隨著周邊空冥中凝結的光團向前走,等到光影大亮,意識再度回籠,她就發覺自己回到了那片枯井旁,墊足往里一瞧,只見那巨蚌閉合,枯萎失色了。 只是奇怪的是,她已經完全忘記支線的任何情節與任務了,這段記憶被完全封鎖了。在系統面板里,支線板塊也是灰字一片。 記憶只短暫保存在被吸入洞口的一瞬間,陸漣從沒有遇到過失去副本記憶的問題,當下只想著反芻到什么詭譎之處。 她沿著路途返回,輕輕拉開微掩的門,一只手卻精準地扣住了她的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