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早飯
裴齊昨日越想越氣,竟睜著眼到天亮。 也是,他情竇初開,卻碰著這么個磨人的小東西,軟硬皆不行,頭疼的要命。 今早一聽到奴仆清掃院落的聲音,他就翻身起來了。 喚了聲福安,福安連忙進來伺候,還好他有經驗,曉得少爺今日大概率早起,今天提前了一個時辰候著。 離上值時辰還早,裴齊沒穿官服,穿了件白色長衫,依在小幾上翻著閑書,等人來上早膳。 新月,去把懷寧叫來。 新月停了手中擺膳的功夫,微微屈身應了聲諾,便下去了。 懷寧在睡夢中被人叫起,有點起床氣,黏糊著新月不愿起來。拉著新月的手,閉著眼睛,像個狗狗一樣搖頭。新月jiejie,好jiejie,再讓我睡會行嗎?就一會兒,我實在是困的很。 新月為難,但是三少爺在喚,只能硬拉著她起來,替她梳妝打扮好。 碰到她臉頰那處傷,那處上了膏藥,但不知是昨夜沒處理干凈還是睡的時候壓著傷口了,那處皮rou泛紅,腫的里頭有些膿水。 新月心疼,昨夜她只聽到動靜,先是吵架聲,然后一聲碎物落地,再到三少爺喚人進屋。垂著頭進屋,她也不敢多看,只看到那碎了一地陶瓷片,有幾枚沾了血。 你的藥呢?我給你上了藥,你再過去。 懷寧翻找了好一陣,突然想起自己回屋是自作主張的,她看著三少爺去了凈室,福安忙著使喚人收拾殘局,她就一溜煙跑了,哪里顧得上拿桌上的藥。 懷寧搖搖頭,新月jiejie,藥在三少爺那。 新月誤會,她以為懷寧惹怒了三少爺,三少爺在這事上為難懷寧。兩人身份懸殊,新月只能寬慰她,你等會過去不要惹三少爺生氣,他叫你過去,也是給你面子。你好生向他討饒,把那藥求過來。要是實在求不到,我那還有些藥,等會你過來尋我。這女子面上,可萬萬不能留疤。 懷寧點頭,謝謝新月jiejie! 看她這沒心沒肺的模樣,新月知她沒放在心上,忍不住多嘴,你是誰院子的人,你就該曉得誰才是你的主子。 懷寧明白這道理,可是大太太都找上門來了,雖說那是一場戲,那苦到底是她受得。她現在膝蓋還疼的很,再說這享齊人之福之事,三少爺哪里吃虧?只不過是大太太做的太過心急,昨夜那事落了三少爺面子。三少爺的火也是她受著,合計她懷寧就是兩頭討不得好,兩頭吃磨搓。 懷寧這會兒有些冤老天,人家穿都是穿貴家小姐,怎地到她,就是可憐奴婢一枚。 懷寧推門入內,見福安在一旁伺候裴齊用膳,小方桌不大,早膳也就那幾碟,兩個人上去伺候就顯得多此一舉。懷寧便恭恭敬敬站在門邊,低眉順眼垂著頭。 福安瞧著她個呆貨樣,一時覺得沒眼看,準備叫她過來。 就聽的裴齊丟了筷子,罵她,你站在那么遠做甚么?不曉得過來伺候,還得我來請你? 懷寧被他一吼,老老實實走過來站在福安一側。 裴齊叫她躲在福安后頭,更是上火,他昨夜反反復復告訴自己不要生氣,會嚇著她,但今日一看到她這模樣,就覺得心口堵得慌,煩得很。 你下去。 福安恭順下去,貼心的替兩人合上房門,然后侯在門外。 福安聽著屋里的動靜,想著大太太怎地送了個這樣古靈精怪的人進來,三少爺性子冷淡,只一遇見懷寧,一點小事,就急的跳腳,好似被人奪舍了一般,不過倒比那冰冷模樣多了幾分人氣。 懷寧癟著嘴,給三少爺布菜。 裴齊見她那副模樣,煩惱的很,哭哭哭,就曉得哭。我可是聽說昨日你風光的很,都叫你懷寧jiejie呢,怎地到我這里,就落魄了? 懷寧腹誹,自己一進門就被罵了,給他布菜也被罵,不伺候要挨罵,伺候也要挨罵,怎么樣都要挨罵,她看裴齊今日就是想罵她,昨夜還沒說夠,今日還要來。吃飯也堵不住他的嘴,懷寧哼哼,也不答話,只埋頭給他夾菜。 裴齊心里頭委屈,他說話稍微不耐煩點,她就不愿意搭理,裝聾作啞,他可是聽說,昨日她在一群鶯鶯鸞鸞中可是如魚得水,巧舌如簧,哄的那些姑娘們開心的很,那亭子里一片歡聲笑語。 合著對他,就這般敷衍了事,她若是想,只要分出一點心思,來哄他幾句,這事就揭過去罷了。 他曉得母親那頭為難她了,他是她的爺,他自會給她做主。裴齊心疼她,但又覺得懷寧這般作為,又是把自己吃的磨搓,怨恨到自己身上了。她這般想,不就是在說明她和他根本不是一條心嗎,她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是他院子里的人嗎? 裴齊心梗,食不下去,止了手。 懷寧取了帕子替他擦手,裴齊手生的修長好看,骨節明顯但又不粗大,線條流暢。懷寧下意識的就摸了幾下他指關節。 裴齊以為她在服軟,心里軟了幾分,牽著她的手,把人攏過來。 這會曉得跟我服個軟了? 裴齊軟了神色,在她額頭處吻了一吻,你就仗著我喜愛你,就曉得欺負我。 懷寧癟嘴,駁到,哪有,三少爺顛倒黑白,明明就是你欺負我,我這兒還疼的很呢。 裴齊仔細去看她的傷,怎地今日成這樣了,剛剛上過藥沒? 懷寧搖頭,藥在少爺您房里呢。 裴齊抬頭去瞧,發現那藥還擱在昨夜那地,估摸著曉得什么情況,拍了下她的臀,過去拿去。 懷寧吃痛,皺眉,疼。 嬌氣得很,裴齊擰了下她的臉,誰叫你昨夜不聽話。去,聽話,把藥拿過來。 裴齊洗干凈手,輕輕給他上藥,藥性強,傷口又有些發炎,刺的那處火辣辣的痛。臉蛋神經纖維多又敏感,刺激的人眼眶也紅了。 裴齊心疼,哄她道,你以后莫再對我說些傷人的話,昨夜是我失了是神志,以后不會這般。 懷寧點頭,他這般好說話,輕言細語哄她,今日穿的又是白袍,襯的人越發俊朗,只是那眼底有一點發青。 懷寧心思微動,往他懷里鉆。 怎的了?裴齊摟著她,抱到腿上,護著她傷口,避免被蹭到。 懷寧聞著他身上的香,男子熏香多為禪香,裴家講究,禪香還摻著些柚子味,香味莊厚又清靈。懷寧不愿將心里話同他說,只尋了借口說他身上好聞,三少爺身上的香好好聞呀! 裴齊笑,本想說讓新月給她也配些,但又想著她若是喜歡,那定會如今日般主動湊過來聞。裴齊便止了話頭,只說,那你多聞些。 裴齊見時候還早得很,左右也無事可做,便喚了人來,布置了一桌清淡的早飯。 說是一桌,也不過那幾樣,擺放精致些罷了。一碗皮蛋瘦rou粥,燉的正是火候,看著粒粒分明卻入口即化,上頭撒了些許蔥花碎姜,攪合過后去了rou和皮蛋的腥氣。一盤糕點,捏的是四個開花紅糖饅頭,為了方便拿捏,做的不大,倒是胖滾滾的,十字刀花切開,里頭紅糖溢出。還有一碟酸菜,金黃色的酸蘿卜塊切成豆丁大小,看著讓人食指大動。 這兩人算是和好了,懷寧坐在裴齊懷里,一勺一勺喝著粥,裴齊捏著個饅頭,漫不經心的看著懷寧,是不是喂她幾口。 福安靜候在一旁,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和好了。 但沒過多久,兩人就吵吵起來,仔細一聽,不過是懷寧要吃那咸辣蘿卜,裴齊不許,說了她幾句,她又不開心頂起嘴來,他怨她不聽話,她又怪他昨夜傷著她,他就說她昨夜說話扎人心……又是鬧的個雞飛狗跳,折騰了好一會兒兩人才歇氣,最終是以裴齊喊人來把這碗罪魁禍首端下去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