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41.觸動
等靜信再次回到房間門口時,二人正坐在廊下閑聊。 走廊地板上殘留著濕潤的痕跡,不知道是不是好友替女孩重新擦了一遍地。 他端著重新燒熱的茶水,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驚訝微笑:“敏夫?”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扭頭,臉上掛著笑容:“喲,靜信。抱歉沒打個招呼就來了。” 靜信將托盤放下:“忙里偷閑還要跑一趟,看來德子很讓你擔心啊。” 敏夫挑了挑眉,像是意外發小突然變得熟捻的稱呼。 不過他并沒有放在心上:“當然了。不過確認了傳染病沒有得到擴散,也是一件好事。” 女孩像是餓了,拿過餐盤上的瑪德琳蛋糕啃了起來。 “蛋糕?”敏夫捏起一塊放入嘴里,“寺院里不是常用抹茶團子么。” “是蛋糕店的當家送來的,早上最新鮮的一批。”靜信道,“想著這孩子可能會喜歡,就拿了些過來。” 男人愣了愣,隨即也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三人閑聊了一會兒,敏夫隨即告別。 “我接下會去你家里看看。”他對女孩叮囑,“別擔心,有事我會聯系你的。” 男人的大掌貼在女孩柔軟的頰邊,拇指愛憐地輕撫。 膚色的強烈對比顯得色氣又令人眼熱。 德子雙手握著男人的手腕,依戀般蹭了蹭,像只撒嬌的小貓。 男人見了,干脆俯身在她鬢邊啄吻了一口。 啾。 響亮到無法忽視的地步。 靜信端著茶盞,手指死死捏著,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 看著好友心情愉悅地離去,他將目光重新落在女孩身上。 她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領口也妥帖地迭好。只是原本被他束好、不偏不倚的腰帶翹向另一個方向。 很好看,甚至有種不對稱的美感,但毫無疑問,這并不符合禮數。 不難看出是好友敏夫的手筆。 一想到男人為女孩清潔身體,甚至將他親手穿上的和服解開再重系,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就彌漫上心間。 靜信的目光隔著鏡片,默默地在少女的唇角和頸側滑移。 正當他思考著如何開口時,少女說話了。 “謝謝你,住持。蛋糕很好吃,茶也很香。” 她嘴邊落了一小朵碎屑,隨即飛快地被舌尖舔去。 幻想中少女眸光渙散、鬢發散落的畫面再次浮現在眼前。 靜信的大腦瞬間宕機,連原本思慮好的話也忘記了。 “少用一些,一會兒就是午飯了。” 他輕聲叮囑。 少女聞言露出苦惱的表情:“住持,在齋堂同大家一起用餐太安靜了,連咀嚼都不能發出聲音。雖然食物也很美味,但是稍微有點清淡……” “那我們在宿坊吃吧。” 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德子愣住了。 她沒反應過來似的,聲音怯怯的:“可以嗎?會不會不合禮數?” 靜信搖頭。 “你們一家是虔誠的教徒,也是寺院的貴客。我親自招待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這么說著,身體靠近了一些。 修長指節輕觸上她的腰帶,重新整理到平直的位置。 男人的動作很輕緩,看不出任何冒犯之意,倒還真像是為學徒整理儀容的教條老師。 ……他應當沒看出什么端倪吧? 德子偏過臉,面上有些紅。 熟悉的鈴蘭香氣混入了其他的味道,清淡的茶樹藥味裹挾著薄荷糖的涼氣。 這股濃烈而霸道的氣息從她的唇齒,發間,衣領內,無處不在。 靜信微笑:“剛才敏夫來,有說些什么嗎?” “幫我做了常規檢查,還帶了一些日常服用的藥劑。” 她如實答道。 “如果是沖劑的話,可以交給我嗎?”男人道,“宿坊的廚房里有專門的煮藥壺,可以更好地發揮功效。” 誒、雖然是漢方藥劑,但是正常來說,開水一泡不都一樣嗎? 德子有點半信半疑的,但還是回屋去拿。 靜信緩步走進寢屋。 屋子面向后院的直推門被大大拉開,清新的空氣在房間中涌動,留下陽光炙烤在樅木家具上的淡淡香氣。 他看了一圈,一切都收拾得很整齊。 那十二張抽出來的面巾紙,估計是沖進了水室的馬桶里吧。 德子從包中拿出敏夫交給她的塑封袋,把藥劑交給了他。 “旁邊的這個,是西藥嗎?” 靜信看見了旁邊的一板鋁封藥片,藥粒大大小小,顏色不一。 “啊……這個。” 少女像是有些困擾似的:“是我常吃的藥物,每周我都會找醫生去取,他這次直接給我送來了。” 是鎮定劑嗎?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是什么藥物嗎?這樣我準備飯食也可以留心。” 德子不清楚僧人對此的態度,但考慮到自己的健康,還是如實開口了:“是短效避孕藥,需要長期服用調節激素,讓皮膚變得更光滑漂亮的。只要不攝入葡萄柚汁或者過量的咖啡因,應該都沒問題。” ……避孕藥? “好的,我明白了。”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腰帶下平坦的小腹處。 難怪敏夫射了那么多進去也不擔心。 靜信幻想了一下那rouxue吞精的畫面,面上紅了起來。 他趕緊推了推眼鏡:“隨我去廚房吧。” ... “雞rou可以嗎?” 靜信開始在冰箱中挑選食材。 “可以的。”德子好奇地繞過去,“您打算做什么呢?” “雞rou照燒吧。” 男人溫和地笑著,挽起袖口。那塊金屬手表卡在左腕上,隱約能看到一條發白的疤痕。 德子忽地想起了弟弟雅人左臂上的傷疤。 那是她劃的,遠比眼前的要深,縫了許多針,還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 就像一件完美的雕像被人剜去了一塊石料,成了永恒的遺憾。 她輕聲道:“主持,這傷……是不是很疼。” 靜信愣住了,隨即一種莫大的酸楚和歡喜涌上心間。 他沉吟著:“謝謝你。對那時的我來說,精神上的痛楚或許更甚吧。” 是這樣嗎? 她那是也是,只顧著將自己的痛苦轉移到雅人身上,讓對方付出代價,讓自己獲得解脫。 rou體的痛楚和精神的痛楚相比,到底孰輕孰重呢。 德子微微垂下眼瞼,遮住了那一瞬的波動:“我很抱歉……聽到這些。”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靜信搖搖頭。 他將雞rou拿在手上,細細打量,剪去脂肪,動作流暢又輕柔。 盡管男人的面容如往常一樣寧靜,但那顆被僧袍深深遮掩的心卻輕微顫動了起來。 少女的話語,雖然簡短,卻像春日的陽光一般,溫暖而滲透,輕輕觸動了他多年來嚴格自律下的情感防線。 他反復告訴自己,這只是德子本性驅使下的關切,而不是什么特別的情感。作為一位住持,他必須保持內心的平靜和清凈,不能讓這種悸動占據自己的心靈。 可是。 少女垂著頭,眸中醞釀著濃厚而復雜的情感。金色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勾勒出她的側影,給她披散下來的黑發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輝煌。 靜信悄悄瞥著那一抹耀眼的光亮,心底悄悄開出花來。 ... 德子幫忙做好了味增湯和米飯,靜信那邊也開始收尾。 他細心地調整火候,每一個動作都透著無言的溫柔和專注,鍋里滋滋作響。 雞rou照燒的香味愈發濃郁,濃稠的醬汁包裹在雞rou上。 他切片擺盤,撒上些許白芝麻和切細的蔥花作為點綴,又取出了寺院特制的漬物蔬菜,一起端上桌。 男人在廚房中忙碌的身影在蒸汽中顯得愈發柔和。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東京的家和為大家準備好可口飯菜的母親。 德子鼻頭有些發酸。同弟弟糾纏不清,又和家里爆發了這樣的爭吵,她是不是已經失去了那簡單又溫馨的日常呢? 視野逐漸變得模糊。 少女立在廚房一隅,泫然欲泣的模樣使靜信大吃一驚。 他快步走過去:“怎么了,德子?” 她不置一詞,只是將頭埋得更低。 靜信將手洗凈擦干,小心翼翼:“怎么哭了?” “只、只是有些悲傷。” 女孩努力憋著淚水,連鼻尖都紅了。 男人喟嘆一聲,彎下腰來。他顫抖著雙手摸上女孩的臉頰,擦去她不斷滾落的淚水。 那是同他幻想中一樣的柔軟而溫熱,夢幻般的觸感。 德子覺得自己丟臉極了,卻又無法不貪戀此刻短暫的溫暖。 她悄悄地拽住住持的袖擺,直到被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