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葬禮
8月16日中午,天氣陰,淡淡的薄霧籠罩在村中田間,萬物都朦朧三分。 所有人都停下了工作,學校休假,參加清水家女兒的葬禮。 外場村,是取了「樅樹」相同發音。 沿著溪流「尾見川」而發展建立的村莊,被樅樹林封在魚叉尖般的三角形中。人口僅1300,多為中老年,是以種植樅樹,制作墓碑為生的村莊。 為死者而生的樹林使得整座村落與世隔絕,村子被死亡籠罩著。 鵝黃的菊花和白色蝴蝶蘭圍繞著少女笑饜如花的照片,兩柄白色長燭立在兩側,牌位供奉在中央。整座祭臺以米色樅木作為材料,搭成閣樓亭臺的模樣。白布鋪在棺柩之上,寺院的少主持攜了兩名僧人坐在香爐前,默然敲著木魚,口中念誦著經文。 死者的家屬和親戚跪坐在草綠的軟墊上,村中的其他人則站在清水家院中,紛紛雙手合十,低頭追悼。院落的墻壁柵欄都被鋪上黑白條紋的布料,白紫相間,由村民們連夜扎成的花圈擺滿了各個角落。 山野德子在御記賬所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奉上了禮金。智子婆婆腿腳不便,只能由她代替出席。 院里人來人往,成年人穿著莊嚴的黑色禮服,學生們校服整齊,幾乎村中所有人都相繼來到清水家祭拜,表達對死者的哀思。人口寥寥的小村莊在喪事上顯得格外莊重而團結,許多人手持佛珠,面色哀傷。 外場村信仰佛教,整座村以位于北山的室井寺院為尊,定期有志愿者去寺院灑掃供奉,從葬禮,出殯到土葬,一系列喪事皆有寺廟牽頭承辦。 寺院如今由少主持當家,室井靜信穿著厚重的黑色和服,外罩金橘袈裟,胸口用紅繩緊緊綁著一枚玉環。他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發色在室內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瑰麗的灰紫色。 由于背對著眾人,距離又遠,德子看不清這位大人物的長相和身型。誦經的聲音年輕,低沉而清朗,如同潺潺溪水般令人心靜。 原以為鄉下地方就是將尸體草草裝棺下葬,沒想到清水惠的喪事莊嚴而肅穆,被寺院的人打理的井井有條,向來多嘴多舌的村民都變得有序而守禮,這讓德子對這里多了不少好感。 德子走出門口,發現結城夏野正和一名女孩僵持不下。那女孩穿著初中部的海軍領校服,扎著兩條粗粗的辮子,正將一張明信片懟到夏野身前。 “請收下小惠的遺物吧。” 她雙眼通紅,一副欲哭的模樣。 “我和清水又不熟,我也沒有義務看她被下葬。”少年滿臉厭煩,耐著性子解釋道。 “可是、結城同學,小惠她……” 夏野看到德子,緊皺的眉頭松了松,低聲道:“抱歉學姐,今天沒辦法學習了,我先走了。” “結城同學!” 女孩追了兩步,挫敗地垂下了頭。 “請問……” 少女淡淡的聲線將田中熏拉回了思緒。她慌張抬頭,眼前人穿著高中制服,頭發烏黑柔順,校服熨燙得筆挺,長筒襪下一對高跟制服鞋,向來冰冷的臉上有著幾分關切——是城里來的那位……! “山野學姐!”女孩連鼻子都紅了,“請你勸勸結城同學,讓他收下小惠的遺物吧……再不濟,去參加一下小惠的出殯……在小惠入土前來就行了。” “清水同學和結城君關系很親近嗎?”德子道,“我看結城君不是很情愿。” “不是的,小惠她……”田中薰再次低下了頭,“這是小惠沒能寄出的明信片……她一直深深的喜歡著結城同學,大家都知道的。如果結城同學能夠收下,實現她未實現的愿望,她在下面也會開心的……” “結城君參加了清水同學的葬禮,我相信他已經送上了真摯的悼念。”少女瓷白的面上一副禮貌而漠然的笑容,“如果只是單箭頭的話,想必清水同學已經很開心了。” 田中薰的臉變得通紅,她知道友人不依不饒,堪比跟蹤狂的性子,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一廂情愿的心意,也許在別人那里就像甩不掉的口香糖……徒增困擾罷了。” “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沒有結果的美麗戀情也就到此為止吧。” 學姐漂亮的黑眼睛眺向遠方,把田中薰看呆了。那譏諷的話語和自嘲的笑容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讓她不由得疑惑,難道學姐也經歷過一段刻骨銘心,無法實現的戀情嗎? ... 8月17日,德子放課后前往尾崎醫院。剛搬入外場村時,她的母親就帶她拜訪過這里,同尾崎院長以及一眾看護士打過招呼。 山野家對健康非常重視,全家都會定期進行全身檢查。德子也一直有在皮膚科問診,使用醫生推薦的護膚品,服用醫生所開的短效口服避孕藥來降低雄激素水平,緩解青春期痤瘡。 “你這孩子,要聽mama的話。”母親焦慮的面容浮現在眼前,“你隨我,青春期會長痘,一定要遵醫囑服藥,年輕時候多下功夫,大了就少花冤枉錢!你不知道醫美有多費時費力……” 德子的母親是位典型的中產美婦人,從丈夫手里拿生活費,將繁瑣的家務丟給清潔工,平日最大的愛好就是同幾位主婦開茶話會炫耀丈夫孩子,周末再馬不停蹄地去瑜伽館鍛煉保持身材,在臉上動刀打針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山野德子小姐,這邊請,尾崎院長已經在診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