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序幕
偌大的客廳空蕩一片,茶幾上還擺著攤開的書本和熱騰騰的麥茶,只有桌腳邊交迭的雙腿泄露了房子主人的行蹤。 山野德子伏在他身上,胸前柔軟緊緊地壓在他胸膛,傳來令人心安的溫度。她的身體比他小一大圈,腰肢一手就能把握,輕輕松松就能將人禁錮在懷里,少年不自覺地心生憐愛。 “學姐……山野學姐?!彼忾W爍,雙頰緋紅,支支吾吾半天也只能吐出她的名字。 “嗯。” 少女貼的更近了,鼻尖都要碰到一起,好聞的香味從她的面頰和發間飄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結城夏野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嚇人,頭腦發暈。他有點尷尬地支起腿,試圖將少女緊貼的身軀同自己的下腹分離。 ……好像有點過火了。 “抱歉,結城君?!钡伦訜o辜地坐起身來,眨巴著眼睛,“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夏野“噌”地起身:“咳,沒關系,我去倒茶。” 看著少年耳廓通紅,背對著她試圖遮擋下腹弧度的模樣,德子有點愣神,腦海中閃過另一個身影。 「誰允許你隨便進來的?!」 向來趾高氣揚的那家伙少見地露出了害羞驚慌的表情。 一切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那也是一個糜爛而墮落的夏日。 少女的表情陡然變得平靜而漠然。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二人相安無事地繼續學習,夏野幾乎要懷疑剛剛那近乎勾引的柔軟身軀不過是他青春期骯臟的臆想。 夏野父母的歸家打破了這沉滯而曖昧的氛圍,也帶來了一件恐怖的消息:住在下外場的清水惠去世了。 死亡時間在凌晨兩點左右,等清水父母發現時,尸體已變得灰白而僵硬。 德子茫然地坐在原地。 結城先生看向她的目光客套卻戒備,小出夫人面色沉痛,少年扶著母親,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死亡的發生近在咫尺。 放學時還在被八卦的女學生,幾個小時后死訊就傳遍了整個村落。 聽說是貧血惡化導致,被診斷為急性心力衰竭,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原來貧血也會招致死亡么? 德子想到了自己和辰巳初遇,在深林野合的那個晚上,在昏迷前她聽到的就是人們在尋找清水惠的聲音…… 還有男人饜足的神色。 熒黃的瞳眸泛著冰冷的光,在夜幕里宛如某種蟄伏的獸物。 “沉眠的東西將會復蘇,一切都在黑暗的褶皺之間。在黎明前的深夜,不要打破禁忌?!?/br> 瘋阿婆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夏蟬在窗外嚎鳴,高亢嘹亮。它們伏在樅木林間,樂此不疲地重復著這單調的挽歌,呼喚著死者的靈魂。 ... 德子在夏野的護送下回了家。 她停在門口:“你父親似乎……不太喜歡我?!?/br> “抱歉,今天沒來得及好好向家人介紹你。父親他是打算融入這個村子的,對城里的人或者事可能不太歡迎……呵,倒是很快地適應了自己的身份。” 少年的神色復雜難辨,不知道在想什么。 “結城君。”少女斟酌著詞語,“不管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商談,如果想要再一起學習的話,直接聯系我家里就好。” 在對方擔憂的眼神下,夏野努力牽了牽唇角。 ... 護工正在廚房做飯,電視機大聲地播放著晚間電視劇。阿婆照常坐在客廳,只是手里的木人不見了蹤跡。 “智子婆婆?!钡伦觿冮_一個蜜柑,塞到老婦人手里,“我的一個同學去世了,她住在下外場?!?/br> 老婦渾濁的目光盯著手里的水果,置若罔聞。她顫顫巍巍地剝下一瓣橘子,送入那牙齒東倒西歪的口中,用力地咀嚼起來,汁水在丑陋的口腔中同口水混合在一起,讓人看著些許不適。 “是個叫做清水惠的孩子……”她硬著頭皮繼續,“前幾日失蹤,暈倒在山里被發現的,據說身上沒有野狗撕咬的傷口,但是一回家就病倒不起,醫生診斷說是貧血?!?/br> 護工端著一大盤熱氣騰騰的豬rou生姜燒,插入二人之間。這婦人生的膀大腰圓,cao著一口濃重的鄉音熱情道:“德子小姐回來了?來,快吃飯。小惠那孩子太可憐了,唉,平日里就不安分,要不是到處亂跑也不會出事……” 婦人撅著屁股給智子婆婆系上圍兜,嘴里又叨叨起今日集市的菜價。德子不勝其煩,溜去房間放書包。 在長廊上,她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線香味。 德子疑惑地沿著味道,繞到了盡頭智子婆婆的房間。濃郁的檀香從緊閉的推拉門縫里溢出,點點紅光映照在繪著仙鶴和竹子的樟子紙面上。 線香是死人之香。德子猶豫地佇在原地,客廳的喧鬧遠遠地傳來,那種堪稱聒噪的活力同這房子一角的死寂形成荒謬的對比。 她還是緩緩拉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只放在桌案上的佛龕,似乎是樅木制成,刷著深色的漆,一座小小的地藏菩薩石像擺在箱型祭壇的正中央,漆黑牌位放在佛像右側,佛像前擺著一碗凈水,一只白燭,還有一朵折下來的木槿花。 幽幽燃燒的線香插在香爐中,旁邊放著的木人無疑是阿婆手里常擺弄的那個。木人被紅線死死地纏繞著,平放在桌上,像一具被緊縛而不得起身的尸體。 這是祭奠,還是祈福,抑或是……詛咒? 陰暗的老宅外,夏蟬瘋狂地嘶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