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杺莯
類。” “這是星君的神形?!辩笸踉僮屑毧戳丝?,道:“不過我記得那個時候的木曜星君已經很大了,那時的我僅有它下頸之高,而且它的尾部還有三根七彩尾羽。這應該是木曜一族的稚鳥?!?/br> “木曜星君只聽命于皇帝,對嗎?”蒙杺莯問,“也就是說那時候他應該是聽命于晟皇的,那這只稚鳥是怎么回事?”難道他們中有人也是穿越過來的? “也許是避免破壞畫面,才將它畫得這么小?!辩笸跸肓讼?,道。 “嗯——”蒙杺莯認真地思考著,覺得不無可能。 “皇兄呢?”珞王想起他來的目的。 “去宰府找玄澤了。”蒙杺莯接著又問,“你知道木曜的稚鳥為什么會把人從異世界來到幽州嗎?” “我聽說木曜星君每隔數載就會把異界的能人帶來,在幽州,小到毫筆,大到文字都是從異界傳來的?!辩笸醯馈?/br> “啥?文字是我們那邊傳來的?怎么我一個字都不認識?害我花了三日才學會?!泵蓶偳€說完突然想起日本的文字也是從中國傳過去,亦與漢字不一樣,再加上她學的是現代漢字,也許幽州的文字是通過古文的多種字體創造的。 “三日?你知我用了多久?” “兩日?!”蒙杺莯覺得有可能珞王的智商比她還高。 “……,兩載?!辩笸跄樕想m沒什么表情,但語氣有種挫敗感。 “哈哈!”蒙杺莯笑了,“你好笨?!?/br> 看到她如嬰孩般無邪的笑容,珞王心中那根本應被他扯斷的弦又被撩動了起來,他剛抬起了右手,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將手收回、握拳、垂下,他將目光從蒙杺莯身上移開,落到墻上的畫上,道:“皇兄告訴你了吧?” “什么?”蒙杺莯不明就理。 “我將硯料打翻,毀了先后為我畫的肖像?!辩笸醯恼Z氣平淡,似乎并不介意她知道。 “沒、沒有。他什么都沒說。”蒙杺莯的臉紅了,不知他為何會猜到。 珞王看了她一眼,從她臉上就已經得出了答案,但他并沒有再問下去,“既然你是木曜星君派稚鳥從異界帶到幽州,就注定要助皇兄實現心中抱負。” “我其實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厲害,像榜議制就只是純理論的東西,能夠實現真的是靠你自己過人的膽識和魄力?!泵蓶偳€并不是謙虛,而是真的這么覺得,“我給你們說的這些,其實我們那個世界讀過書的人都知道,我并不特別啦!可能是因為我父母雙亡,沒有牽掛才會被木曜星君選上。” “所以你愿意為皇兄留下?” 蒙杺莯的臉紅了紅,點頭道:“我愿意把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他?!?/br> 珞王看著她,有些失神地附合著:“皇兄的確值得我們這么做?!彼蚰橆a還泛著紅的蒙杺莯,依然難以自持心中滿溢出的情感,竟不顧此時是在太子府,倏然將她 抱起,不等她出聲,就已經將她抱靠在墻上,堵住她的唇,蒙杺莯竟回應著他,她從唇跡發出細微的聲音:“我要……”她輕語著,一開始很小聲,慢慢地,聲音由遠至近,漸漸變得清晰。 “我要那個,麻煩幫我拿一下?!泵蓶偳€指著卷架最上層的捲軸,望著珞王。 珞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跟她一起到了皇太子的居室,他有些氣自己不爭氣的大腦老是想這些有的沒的,語氣變得生硬起來:“自己拿?!彼f完轉身離開了居室,避免跟她共處一室。 “什么嘛,真小氣。”蒙杺莯不滿地嘀咕著,以她的個子就算踮著腳指尖觸不到分毫,以前她要上層的捲軸都是皇太子幫忙拿的,她原想珞王的個子與皇太子差不多,自然不在話下,想不到他竟拒絕了。她只得提起裙擺,站在卷架上吃力地往上爬,卷架哪里承受得住她的重量?隨著她爬到第三層,眼看就要碰到頂層的捲軸時,卷架竟傾斜著倒下,“啊——?。 ?/br> “轟?。 本砑芎兔蓶偳€一起倒下,蒙杺莯的頭重重地撞在地上,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令她眼冒金星,神智變得恍惚起來。 珞王聽到蒙杺莯的慘叫聲已經太遲了,他回屋看到她被壓在卷架下,近百馀捲軸散落在各處,他無比自責,將捲架扶起,卻見蒙杺莯躺在地上目光木然,一臉呆相,所幸卷架不重,應該沒有大傷,只是她的鼻尖上方被架層的尖處刮到,蹭破了點皮,滲出些許腥紅色的鮮血。 珞王蹲在她面前,輕輕搖晃著她,似乎在說什么,但在此時的蒙杺莯看來,他的樣子卻是兩個重影,只看到他嘴唇在動,卻聽不到他的話,似乎頭被重擊后,大腦正在重啟,現在她的腦子里一片混沌,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珞王見她一臉茫然無措,索性一把將她抱起,放在居室的床上,他抬起她的頭,果然摸到后腦勺腫了一大塊,所幸沒有出血。 “你怎么樣?哪里痛?”珞王俯下身,輕聲問。 蒙杺莯呆呆地看著他,他的模樣比剛才清晰了一些,她從他的眼里看到了平日經常在皇太子眼中看到的柔情,又或是在她面前的就是皇太子?她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費力地吐出一句:“鼻子?!彼皇怯X得腦袋有些腫脹,有些昏但并不痛,反而是鼻樑上像被火灼燒一般。 “有點出血,不過沒事?!辩笸醪恢趺聪氲?,竟俯下身,替她將鼻樑上的血跡舔去。 蒙杺莯感覺到他的唇和舌輕拭著她的傷處,令露出的血rou有些許刺痛,令她的腦子清楚了些,她有點懵,不知道現在是自己的幻覺還是什么。 珞王意識到自己行為太出格,急忙起身,但舌尖的血腥味猶在。 “怎么了?”皇太子的聲音從居室的門邊傳來。 珞王幾乎是彈了起來,他迅速后退兩步,用尋常的冰冷聲線道:“她被倒下的捲架壓住了?!?/br> “怎么這么不小心?”皇太子急忙奔至床邊,見蒙杺莯一臉茫然地望著他,向和他一起回來的玄澤道:“玄澤,快去叫隱娘?!?/br> 玄澤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珞王一眼,迅速離開居室。很快,隱娘奔至床前,她將蒙杺莯的頭抬起,看到她后腦的腫脹處,問:“杺莯小姐,你認得我嗎?” “是……,隱娘?”蒙杺莯語速很慢,又有些不確定,連她自己也不相信剛才珞王的舉動,只當是自己撞到頭產生的幻覺。 “小姐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隱娘問。 蒙杺莯停了一下,似乎感覺到身體的各個部位還有知覺,道:“還好?!?/br> 隱娘不放心,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她的手和腳有一些瘀青,不過并沒有傷及筋骨,鼻子上有些擦傷,但并不礙事,頭可能被撞到,所幸沒有流血:“我的好小姐,我去幫你熬碗定神湯?!?/br> 皇太子俯下身輕吻了她的額頭,柔聲道:“你先休息。” 蒙杺莯想點頭,但弧度卻很小。 皇太子將紗簾放下,將臥室與書房隔絕,只是蒙杺莯還是可以透過薄透的紗簾看到正在書房商議的他們,可以聽到他們細微的說話聲。 “玄澤,近日三府有什么動向?”皇太子問。 “亞大人前日已經派人去了珞王郡上,昨晚回來報說珞王郡立了一種叫榜木的東西,還在推選鉅子什么的,還有珞王建立了親屬的珞賁軍,亞大人昨晚已經和広大人見面了,不知說了些什么?!毙傻溃扮笸醯钕?,郡上發生了什么事?幾位繕相都了無音訊,三府眾說紛紜,有不少人猜測他們已經被殿下……” “那又怎么樣?”珞王冷哼一聲。 “繕相官員向來由三府任命,即使是郡王也沒有權力罷免他們,若是對他們不滿,只能上書三府,首相則會更換官員。但殿下真的將他們殺害,恐怕三府都不會善罷干休!”玄澤皺起眉頭。 “他們又能奈我何?”珞王冷冷一笑,“現在皇都有本王的軍士。你覺得本王會畏 于少府?!” “不要衝動,事情未免沒有回旋的馀地?!被侍觿竦?,“玄澤,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敢問珞王殺那些繕相官員的原由是什么?”玄澤問。 “欺瞞本王。”珞王簡短地說。 “那敢問珞王殿下有何打算?” “你覺得呢?”珞王反問。 “莫非殿下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替太子殿下攻下龘堡?”玄澤猜測。 皇太子和珞王對望一眼,皇太子道:“我們并不想出此下策。你也知道,我亦無意于用這種方式登上皇位?!?/br> “若是無心于皇位,那是準備搶先佔領上層,挾持三府的首相和次相?”玄澤皺眉。 “也未必會這么做。這些日子玄澤你一直在與宗府和少府商議大婚一事,你又常在宰府,多少與三府有些私交,所以我想讓你做調停人。”皇太子道,“最好大事化小。” “宰府和宗府倒好辦,但少府那邊——”玄澤拖長了聲音,“少府的三位繕相都還安在嗎?” “沒了?!辩笸醯卣f。 “我記得少尉補是少輔大人的二公子,恐怕……?!毙稍俅熙久?,他沉吟了半刻,道:“我先去探探他們的口風。” 皇太子點頭。玄澤離開后,珞王望向臥床的蒙杺莯,雖然只能透過紗簾看到她模糊的身影,但他還是躊躇了一會兒,才向皇太子告辭。 待他們都離開后,皇太子揎開紗簾走到床邊,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蒙杺莯睡著了,這時隱娘端著定神湯進來了:“殿下,定神湯得讓小姐趁熱喝。” “好,我知道了。”皇太子接過湯,看了看雙目緊閉的蒙杺莯,不忍叫醒她,索性喝了一口,定神湯很苦,他剛啜了一小口就聽到蒙杺莯問: “干嘛偷喝我的?”她眼帶笑意地看著他。 皇太子差點嗆回去,他只得將定神湯嚥下:“我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頭有點昏,只是閉目養神?!泵蓶偳€坐起身,躺了一會兒后她覺得好多了,皇太子將定神湯送到她嘴邊: “身子還有沒有不適?” 蒙杺莯的舌尖一觸碰到湯汁,就忙不跌地將湯碗推開:“嗯~~,好苦!我從小就不愛喝中藥,還以為這只是湯水。早知道我就不吱聲,讓你喝光。” “我可沒準備喝?!被侍有Φ?。 “那你還……”說到這,蒙杺莯頓時明白了,臉紅了紅,“我能不能不喝嘛?我已經好多了?!?/br> “不行!”皇太子斬釘截鐵地說,“你的后腦還腫了一塊,不喝消不了腫。” “都怪你弟弟那個小氣鬼!讓他幫我拿上層的捲軸他都不肯?!泵蓶偳€憤憤地說,只得將定神湯喝下,“嗚——,好苦~~!” “……,以后你要拿什么等我回來,知道嗎?”皇太子柔聲道,“多喝幾口就習慣了,我小時候也喝過不少?!彼参康馈?/br> 蒙杺莯不爽地看著他一眼,索性長痛不如短痛,閉著眼睛屏著呼吸,“咕嚕咕?!睂⒍ㄉ駵M數灌進嘴里?;侍右娝韧炅?,略微放心了一些,把碗移開卻見她腮幫子鼓得老高:“你該不會……”他話還沒說完,蒙杺莯一下撲向他,將定神湯送了一半到他嘴里。 “夫妻本應同甘共苦,所以一人一半?!泵蓶偳€調皮地笑著,“是不是很苦啊?” “沒有,很甜?!被侍佑弥父鼓︽吨哪橆a,笑道。 “那下次隱娘為我熬的定神湯全給你喝?!?/br> “不用等下次?!被侍訉⑺ё谧约荷砩?,輕吻著她。 “你忙完了?準備好與三府對峙了嗎?”蒙杺莯無不擔憂地問。剛才她迷迷糊糊地聽到他與珞王、玄澤的對話。 “不用擔心,我們已有萬全的準備?!被侍硬恢獮楹芜t疑了一下。 “怎么了?”蒙杺莯察覺到了。 “沒什么?!被侍佑眯θ菅谧×俗约旱囊唤z憂慮。 希望我是錯的。他在心里道。 次日,皇太子穿上朝服,蒙杺莯將他送到府邸門前,依依不捨地抱著他:“我等你回來?!?/br> 蒙杺莯知道皇太子所處的位置很尷尬——武皇一直想立自己的兒子珞王為皇太子,而皇太子亦是靠三府的據理力爭才保有皇位繼承權,即是說他不能得罪三府;但三府的所作所為實在人神共憤,他們也是看準武皇昏庸,皇太子又得依靠他們,才會如此為所欲為。 而現在皇太子和珞王為了幽州的長足發展,已經開始在珞王的封郡開始一系列革新,這自然會損害三府的既得利益,再加上珞王判處九名繕相絞首示眾,已與三府徹底撕破了臉,皇太子就必須選邊站。若他選珞王,三府勢必與他為敵,那他將不能保有晟皇本應傳給他的皇位;若他選三府,只會令他們更加猖獗,他亦將徹底淪為他們的傀儡。 蒙杺莯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兩全其美的方法,所以她很是擔心,她知道以皇太子的性子是不可能背棄珞王的,即是說他將失去三府的保護屏障,將自己的性命交與早就看他不順眼的武皇手上。 “放心,不會有事的?!被侍佑H吻了她的唇。 在蒙杺莯的注視下,皇太子跨上九色鹿,前往龘堡。珞王已經在堡門前等著他了,兩人并肩走上木橋,進入堡內。 大殿之上,武皇端坐于九層臺階上的琉璃椅,三府九公則分立兩旁。皇太子和珞王進入大殿時,少輔和他手下的三名次相都用敵意的目光瞪著珞王,珞王毫不畏懼,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 “我兒,剛剛三位首相說你帶了數千名軍士進入皇都?”武皇說話了,他說話時系在紫須的金鈴發出叮鈴聲,所幸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倒也無礙。 果然。皇太子暗忖。 “數千名?”珞王冷冷一笑,“父皇,兒臣為觀禮皇兄的大婚儀式,帶了五十名貼身護衛到皇都,怎么從諸位大人的嘴中就變成數千?”他說著用蔑視一切的眼神直視著三位首相。 “昨日皇都中四處可見穿著‘珞賁軍’軍服的軍士,人數絕不少于三千?!鄙佥o沒有說話,但他的官至少佐的四兒子道。 “我與珞王同來,他的確只帶了五十名軍士?!被侍犹骁笸踝髯C,“更何況珞王又有何理由帶那么多軍士到皇都?恐怕這其中有什么誤會吧?” “誰能找出第五十一人,本王將封郡雙手送上。”珞王冷笑著。 三府的各位大人面面相覷,他們見珞王敢如此篤定,心里沒底了,這時亞納加說話了:“恐怕有人以訛傳訛,歪曲了事實。”他已經隱隱感覺到這事沒那么簡單,于是將大家的視線轉到繕相的失聯上,“但珞王郡上的九名繕相已經有數日未有音訊,敢問珞王殿下,這是何原由?” “本王殺了?!辩笸醯卣f,那語氣平淡地就像回答的是他有沒有吃飯一樣。 “殺了?!”少輔一聽,頓動雷霆之怒,他向武皇一拱手:“陛下!我少府派遣的三名繕相日夜cao勞、鞠躬盡瘁!珞王毫無原由,說殺就殺!敢問珞王殿下眼中還有陛下!還有三府嗎?!”他說著厲聲喝問,同時用眼中熊熊燃燒的怒火瞪視著珞王,若不是兩邊還站著皇帝的御禁衛,他只恨不得現在就拔刀相向。 “不僅如此,我宰府和宗府的繕相都慘死于珞王刀下,請陛下為死去的冤魂討回公道!”亞納加和宗輔跟著請命。 “請陛下討回公道!”九名次相全都跪在殿上,齊聲道。 “人死不能復生,三位首相想如何討回公道?”皇太子問。珞王是皇子,皇位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就算他做了再出格的事,也不可能對他判處人身上的傷害。 “請陛下剝奪珞王殿下的皇位繼承權??!”三府的十二人齊聲道,看來他們早就已經商量好了。 果然……?;侍釉谛睦锏?。 “不行??!”武皇大吼一聲,“我兒,快給三位首相誠心地道個歉,這事就這么算了罷?!弊早笸踔?,武皇的侍姬懷有的皇子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早夭,現在他只有珞王這一個成年的皇子,另外有兩名庶子,分別是八歲的璐王和五歲的琍公主。但是武皇最喜愛的還是珞王,覺得他就是年輕時的自己。 “陛下,珞王殿下雖是您的嫡長子,但先后已經逝去多載,您可以再另立皇后、新立嫡子,珞王仍可保有王爵之位,但不能再有皇位繼承權。否則幽州難安??!”少輔厲聲道,語氣中滿滿的肅殺之氣,竟沒有絲毫可以商量的馀地。 武皇見少輔的態度如此堅決,有些沉默了,是的,他的兩名庶子都是同一名寵姬所生,只是珞王的母親離逝后,出于種種原因他沒有再立后。正如少輔所說,如果立 這名侍姬為皇后,他們就是嫡子,亦能有皇位繼承權,但他并不想這么做,可是若三府緊咬此事不放,恐怕他只能選擇保全自己,而不是與三府對抗,否則他早就執意廢掉晟皇的獨子,立珞王為皇太子了。 皇太子和珞王對望了一眼,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皇太子道: “若是陛下要廢除珞王的皇位繼承權,我愿代弟受罰,放棄皇太子之位。” 皇太子此話一出,眾位官員嘩然。 就連對任何事都能泰然處之的亞納加也臉色微變,他知道武皇早就將皇位寄心于珞王,他不等武皇趁勢應允,急忙阻止道:“此事與皇太子殿下無關,如何能讓殿下受罰?” “本王沒有錯!又何需皇兄代罰?!”珞王當然不會讓皇太子這么做。 “封郡的繕相向來是由三府任命!敢問珞王殿下又出于哪條國法郡規讓他們慘死于郡上?!”少輔怒視著珞王。 珞王面無懼色,回瞪著少輔,不卑不亢地說:“自本王到封郡后,他們就相互勾結,在採買食糧、徵兵、任命各級官員時大動手腳,招權納賄、中飽私囊!幾名小小繕相竟敢欺瞞本王兩載,所以本王判處他們絞首示眾!現在想來確實是本王錯了,他們只是繕相官員,就算再給他們幾個熊心豹膽未必敢隻手遮天!只怕是三位首相早就知情卻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亦或是收了他們的好處?!” “殿下,這話可萬萬不能亂說,您封郡上的事我們怎么會知道?”宗輔急忙撇清干係。 亞納加用蔑視的眼神瞪了宗輔一眼,只得將語氣緩和了下來:“若是繕相犯法,殿下應該通知三府,由三府自行判決。殿下這一怒之下就判他們絞首,只怕不妥?!?/br> “哼,交給你們?”珞王冷冷一笑,“他們已經寫下了自己的罪狀,交不交與你們又有何區別?”他說著從貼身處拿出幾張認罪狀,揚了揚,對少輔道:“令公子的認罪狀你想親眼過目嗎?” “上面寫了什么?”武皇的身子往前傾了傾,急迫地問道。 “看來本王應該將他們的罪狀公示天下!”珞王用凌厲的眼神環視著殿上三府的首相和次相,只有宰府的亞納加和少府的広宏義沒有回避他的眼神,其他人無不低頭,或是心虛地移開目光。 “不可,”皇太子出面阻止:“九位繕相跟隨你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犯錯想必只是一念之差,相信與他人并無干系。況且你已經讓他們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亦沒有必要再令他們的家人受到世人的指責和唾罵。” “是是,皇太子殿下所言極是?!边B同宗輔在內的幾名官員開始隨聲附和起來。 “雙方都有過錯,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太子開始調和雙方的矛盾,“不如這樣,三府不追究珞王動用私刑,珞王亦不追究罪相們的家人協瞞之過。至于這些認罪狀,亦沒有必要流于世上,可有異議?” “全憑皇太子殿下定奪?!痹赘妥诟墓賳T對這樣的折衷之法很是滿意,都迫不及待地說。相比替幾個不認識的繕相官員討公道、掙面子,還不如明哲保身來得明智。 “少輔呢?”皇太子望向少輔,面帶微笑。 “由皇太子殿下作主?!鄙佥o雖極不情愿,但他并不知道那些認罪狀上寫了什么,萬一他們受不了私刑,將広族的事全都抖出來,對他們亦是不利——他雖手握天下兵權,但還是要受到輿論的製約,畢竟少府軍再勇猛,也不可能堵住泱泱眾口。他的兒子、女婿、侄子已經死了,更沒有必要拿活人陪葬。 珞王將認罪狀交給皇太子,皇太子讓一名內侍端來火盆,當著眾人的面將九張認罪狀丟入盆中,付之一炬。 “那這件事就這么算了?!蔽浠蕦侍犹幚泶耸碌姆绞胶軡M意,他并不愿意廢除珞王的皇位繼承權,至于那些官員犯了什么錯,他一點都不關心,“明日就是皇侄的大婚,宗府可有做好安排?”他很難得如此關心皇太子的事。 “已經選好了十二名雒姬。”宗輔回道。 “甚好甚好,這次可要好好辦?!蔽浠庶c頭,“若諸卿沒其他事的話,就退下吧?!?/br> 所有人退出大殿,皇太子和珞王走在最后,兩人對望一眼,心照不宣。 這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珞王先讓自己的兩百名穿著珞賁軍的軍士一早就趕到皇都,大張旗鼓、四處張揚,給人一種他帶了很多人來的錯覺,藉此轉移三府的注意力——他們會更關心珞王帶這么多人到皇都,有何圖謀,而忽略去徹查繕相被殺一事。 而在昨晚,珞王已命一百五十名軍士連夜返回封郡,以免落下擁兵自重、意圖不軌的把柄,藉此打了參奏他的三府一個措手不及,消弱他們的心理防線,讓他們對自己的判斷和信息的來源失去信心。 皇太子則趁勢了摸清三府的底牌,他之前有所意料,三府定會覺得珞王難以掌控,要剝奪他的皇位繼承權,這樣的話,他與桃蓮成婚生子后,他們的孩子會成為第二順位皇位繼承人,所以他藉故說自己愿意放棄皇位繼承權以此試探,亞納加急忙否 決了,這讓皇太子了解到,在三府的眼里,他依然是他們的人,并沒有為難他的打算,至少現在沒有。 珞王手上確有認罪狀,但少尉補意圖逃走,早已被他射于箭下,他并沒有殺他的合理理由,所以他們避重就輕,在將繕相的罪狀拋出后,不少官員果然開始與珞王郡的繕相們劃清界限,皇太子趁勢做出姿態,燒掉認罪狀,此舉一是讓珞王免于被三府責難,讓三府無法再追究繕相被殺的真實情況;二是他自知單憑這些認罪狀并不能扳倒幾個大主,亦無法斬斷三府常年累月形成的利益鎖鏈,何不藉此做個順水人情,緩和珞王與他們的關係,以后大家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皇太子殿下,”宗輔在殿外等著皇太子,“明日一早,我們就派人到府邸接殿下?!?/br> “杺莯也要與我同去?!被侍右娝麤]有提到蒙杺莯,提醒著。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弊谳o連聲道,“明日雒姬們都會穿著同樣的紫紗衫,只是桃蓮小姐的紫紗衫上會用金絲鑲邊,請殿下留意。” “蒙杺莯呢?”珞王問。 “也是金絲鑲邊。” “那皇兄如何知道誰是誰?若選錯了正妃,你們擔當得起?”珞王冷冷地說。 “沒關係,我認得出?!被侍拥馈?/br> “此事關重大,請殿下務必留意。”宗輔道,“否則少輔大人那邊,不能交待?!?/br> “桃蓮是正妻,杺莯為侍姬。我知道。”皇太子垂下眼瞼,聲音雖沒有變化,但神情黯然。 “殿下心明如鏡,臣先行告退。” “皇兄……”珞王正想說什么,卻被皇太子掐斷了話頭: “我們都已有所覺悟?!?/br> “我原想興許這么一鬧,你可不用娶桃蓮。”珞王沉沉地說。 皇太子淡然一笑,確定四下無人,方才道:“他們知不能動你分毫,這樣大做文章亦不過是掃清皇位繼承權的障礙。”武皇死后,皇太子繼位,在他的嫡長子長大成人之前,珞王始終是第二順位皇位繼承人。 珞王頓時明白他所指,冷笑著:“看來本王擋著少輔的路了?!?/br> “我不會讓他們輕易如愿?!被侍拥?,“我不會讓桃蓮懷有我的子嗣?!眲倓偹_認了少輔的計劃后就已經改變了原本要讓桃蓮受孕的打算,就算蒙杺莯現在不是他的正妻,只要她的孩子是長子,她的地位就舉足輕重,待時機成熟后,再立她為皇后亦不是難事。 珞王早就知道皇太子的心意,也知道他們心屬對方,但他還是心中一沉:“若桃蓮未被寵幸,與你不娶無異。恐更會引起少輔的怨恨?!?/br> “你寵幸的婢姬不少,可有子嗣?”皇太子問道。 珞王頓時明白他的意思:“畢竟桃蓮不同于婢姬?!?/br> “我已向隱娘尋得方法,她不會知道?!?/br> 離開龘堡,皇太子直奔府邸,遠遠地就看到蒙杺莯正坐在府邸門前的階梯上雙手撐著下巴,她聽到鹿蹄聲,轉頭就看到他,頓時面露喜色,提起裙擺就奔向他,皇太子不等九色鹿完全停下,翻身下鹿,在他站定的那一瞬間,蒙杺莯已經奔至他面前,兩人相擁。 “還順利嗎?”蒙杺莯用雙臂環著他,十指在他后背交握,抬頭問道。 “我不是讓你放心嗎?我走后你一直在這里等我?”皇太子捧起她的臉膀,柔聲問。 “嗯,”蒙杺莯臉紅了紅,“我說過等你的?!?/br> 皇太子正想說什么,玄澤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面前:“殿下,三府可有為難你們?” “玄澤,”皇太子放開了蒙杺莯,轉而望向他,微笑著:“多虧你,三府與珞王已冰釋前嫌?!?/br> “那就好,”玄澤微微舒了口氣,“我還擔心三府會拿此大做文章,想讓珞王放棄皇位繼承權。”不過在玄澤看來,珞王放棄皇位繼承權,對皇太子是有益而無弊,畢竟只要珞王是第二皇位繼承人,武皇就會賊心不死。 “他們的確是這樣設計的。”皇太子說著牽著蒙杺莯的手往府邸走去,玄澤走在他的身側。 “那你們如何破壞他們的計劃?”蒙杺莯也好奇地問。 “談不上破壞,只是雙方都退讓了一步。珞王放棄將九位繕相的認罪狀公之于眾,三府亦不再追究他越權判處他們絞首之事?!被侍雍喍痰卣f。 咦?蒙杺莯在心里叫了一聲,她清楚地記得少尉補欲逃走,被珞王一箭射死,所以不可能有他的認罪狀,她有些奇怪地望向他,卻見他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聲張,蒙杺莯也懂事地沒有發問。 “算是雙方平手?!毙傻?,“明日就是殿下大婚,這事能平和解決甚好、甚好?!?/br> “這些日子我沒過問政事,全是你一手cao辦,真是辛苦你了。”皇太子向玄澤微笑著,“學堂和市場那邊是否還順利?” “都很順利,殿下不用掛心。”玄澤道。 “嗯嗯,玄澤辦事很有效率,懂得舉一反三,一點就通!”蒙杺莯想起之前自己去過學堂和市場,發現玄澤辦得有聲有色,一直沒機會夸讚他。 “杺莯小姐謬讚?!毙晌⑽⒌皖^。 “父親在世時,時??洫勑陕斆糁乔?,每次我頑劣,都是玄澤替我隱瞞。”皇太子想起小時候的事,感嘆不已,“玄澤你可還記得,我五歲那年闖下的大禍?!?/br> “嗯,殿下想親眼看看汲闇森的炎壁,悄悄跟著內侍的糧車離開龘堡?!毙缮儆斜砬榈哪樢哺‖F出一抹微笑,“先皇和先后尋遍了整個龘堡,都沒能找到殿下。” “那你自己怎么回去的?”蒙杺莯看過地圖,知道汲闇森在幽州版圖的東南角,離皇都不知有多遠,就算現在讓她只身一人前往,也是吃力,更何況是年僅五歲的孩童。 “玄澤找到我的。”皇太子道,“玄澤自小就伴我左右,他最清楚我的心思?!?/br> “我只記得前一日內侍給殿下說過汲闇森和炎壁的典故,殿下纏著他問了很久,湊巧猜到殿下可能是想去親眼看看星君用神力布下高約十丈的炎壁,而當天離開龘堡的只有內侍的糧車,所以才能找到殿下。而那時殿下已經快離開皇都了?!?/br> “那你父親怎么懲罰你的?”蒙杺莯問。 “父親不知,玄澤說是他與我玩迷藏,害我躲在堡中,不敢出來,父親便沒有責難。那時玄澤也才十歲,就已經對我的過錯有所擔當?!被侍油蛐?,唇角依然上浮,眼中卻百感交集。 “殿下年幼,并不知對錯,況且玄澤身為殿下的伴讀,自然應對殿下的行為負全 責。只慶幸殿下安然無恙,否則玄澤萬死難辭其咎?!?/br> “那時我并未覺得自己做錯什么,直到大了些,每每回想那次私自出堡都心有馀悸,所幸玄澤你替我隱瞞,才沒有禍及他人。也許現在我依然在犯錯,也許我依然在犯錯時未有自知,若是如此,玄澤,你無需替我隱瞞,我亦已經不是五歲的幼童,理應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皇太子道。 咦?蒙杺莯感覺他說的這番話另有深意,卻不明就理。 “玄澤定當全力輔佐殿下成就大業!”玄澤俯下身,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謝謝你,玄澤?!被侍臃鲎⌒傻氖?,望著他的一雙褐瞳,由衷地道謝。 兩人相視而笑,就像曾經無數次的心照不宣。 待玄澤離開后,蒙杺莯忍不住問:“今天真的順利嗎?” “為什么這么問?”皇太子笑著反問。 “總覺得,你心里有事?!泵蓶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看法。 “也許已經不重要了?!被侍幼笫帜﹃哪橆a,右手輕抬起她的下巴:“你怕嗎?明天?” 蒙杺莯搖搖頭,用右手握著他的左手,感覺著他手上的暖意從指尖傳遞到全身,她堅定地看著他:“一點都不?!彼f完踮起腳尖,左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皇太子也俯下身,親吻著她的唇,“感覺到了嗎?我不怕?!?/br> 但是我怕?;侍釉谛睦镎f。雖然他替珞王和自己化解了一次危機,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目前還處于劣勢,在幾名大主面前并沒有太多的話語權,甚至連婚姻大事亦不能自己作主,只能讓她跟著受委屈。 想到這些,皇太子如魚鯁在喉,他索性抱起她,往房里走去。 “還沒到中飯時間呢!”蒙杺莯紅著臉提醒著。 “我會讓隱娘送到房里?!被侍釉谒呅÷曊f。 雖然已經與他共享過多次魚水之歡,但蒙杺莯依然像第一次一樣,她滿臉通紅,抱著他的頸項,將頭埋在他的金發中,透過金發的間隙,她看到正欲出門的玄澤望著他們,更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抱緊了他。 這一次蒙杺莯明顯感覺到皇太子有些不一樣,平時他總是很溫柔,生怕弄痛她,融入時的動作很輕柔,而這次他的吻有些霸道、深入時的力道更狂野,也讓她跟著燃燒起來,她情難自禁地用指甲在他后背抓出了好幾道白印,白印隨即變紅變腫,就像一道道鞭痕。 在種子溢滿后,皇太子緊抱著蒙杺莯,雙手的力道有些讓她喘不過氣,她伸出手,扯了扯他的金發:“你今天心里真的有事。” “我弄痛你了?”皇太子的力道放松了些,他攏了攏她被汗水黏住的劉海,問。 蒙杺莯臉色泛紅,她搖搖頭:“告訴我,怎么了?” 皇太子張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轉口:“我想讓你盡快懷上我們的孩子?!?/br> “不是說……”蒙杺莯正想說什么,唇就被他堵上了。 “這件事不許違忤?!被侍釉谒竭叺?。 “我聽隱娘說,我剛有天癸,未必很快能懷上孩子。 ”蒙杺莯望著他,“而且,我擔心自己不能做一個好母親。我、我有點怕。 ”她說著將頭埋在他的胸間,她還不到十六歲啊,在這個年紀就品嚐禁果已經很不可思議了,還要生孩子?! “相信我,你會是一個好母親的?!被侍犹鹚南掳停任橇怂念~頭,然后滑過她的鼻子,最后是朱唇,在一陣深吻后,他用如碧潭般的綠眸看著她,“就算我必須娶別的女人,我孩子的母親也只能是你?!?/br> 蒙杺莯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但也令她更加擔心,她不由地抱緊了他。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被侍痈杏X到她在為自己擔憂,在她耳畔輕聲道。 次日,天剛麻麻亮,宗府的官員就來接皇太子和蒙杺莯,在進入龘堡后,因兩人需要到不同的地方沐浴、更衣,在分別前,皇太子吻了吻她的頭頂,吸入她的發香:“呆會兒我會先拉你出列。” “嗯。”蒙杺莯點頭。 宗輔領著皇太子往右邊走,前往舉行儀式的式壇。 這座式壇是皇族舉行各項重大儀式的地方,除了婚禮,還有皇子的成人禮、命名儀式等都在這里舉行。式壇在三級階梯之上,由金銀兩色相間的耀石堆砌而成,相比 皇帝議事的大殿,多了幾分華貴和莊重。 闊婚開始時,先由宗輔念上一段楔文,大抵意思是皇子的婚姻受天神祝福云云,然后皇子需祭天拜地謝祖先庇佑,接著是十二名雒姬上場,兩邊分立六人。此時樂鼓聲起,皇子分別要走過每一位雒姬,以確保她們的機會都是均等的,待樂鼓聲停止后,皇子方才選擇,他拉著誰的手出列,誰就是侍姬,在被選中的侍姬中,他吻了誰的額頭,誰就是正妻,正妻只有一名,侍姬則不限,全由皇子自行決定。皇子決定完后,會當眾揭開他選出的女子的面紗,然后帶著她們再次拜謝天地先皇先后庇佑,儀式就算完成。 宗府的少典則領著蒙杺莯七彎八拐去了一處小院的一個房間,早就候在這里的兩名婢姬先服侍她沐浴,并替她換上儀式用的一套紫紗衫,將她從頭遮到腳。這套紫紗衫柔軟絲滑,由金絲鑲邊,尊貴無比。 蒙杺莯原以為戴上面紗后會看不到外面,沒想到視線只是多了一層紫霧,并不礙事,而從外面卻看不到她的相貌,她暗暗感嘆綢緞的材質如此先進,有些像現世的單透鏡。 準備完畢后,少典已經等著蒙杺莯了,他帶著她往院外剛走了幾步,突然,少輔帶著兩名少府的軍士擋在了他們面前:“慢著!”少輔用渾厚低沉的男音道。 “少輔大人。”少典微微欠身。 “她就是那隻畜獸嗎?”少輔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他雖看不見蒙杺莯的樣子,蒙杺莯卻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滿滿的鄙夷。 好久沒聽到有人叫我畜獸了。蒙杺莯撇撇嘴,心想。 “是的,少輔大人?!?/br> “這里沒你的事了,在院外等著。”少輔用命令的語氣道。 少典猶豫了一下,他回過頭,看了蒙杺莯一眼,想了想,向少輔欠身:“是。” 蒙杺莯見少典乖乖離開,知道鐵定沒好事。 “聽說你魅功了得,將皇太子迷得神魂顛倒?”少輔站在蒙杺莯面前,用從萬米高空俯視眾生的語氣問,他大概五十來歲,瞳孔橙黃,滿頭藍青發色,只有兩鬢和額上略有些銀絲。 “正妻是大人的千金,這點皇太子殿下很清楚,請大人放心?!泵蓶偳€道。 “本座當然知道殿下不會逆我的意,”少輔冷笑著,絲毫不避諱對皇太子的輕 視,“但本座也不會讓你這樣低賤的畜獸與桃蓮爭寵?!?/br> “呃——,那你想怎樣?”蒙杺莯就知道事情沒這么順利。 少輔向身后的兩名軍士點了點,兩人上前,向蒙杺莯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她回房間繼續呆著,蒙杺莯知道他想將自己關起來,直到儀式結束。 雖然氣憤,但她并沒有可以反抗的資本,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就算她現在大吵大鬧,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幫她,倒還不如省點力氣,看有沒有辦法從房里逃走。 蒙杺莯識趣地返回房間,兩名軍士掩上門后就聽到少輔對他們叮囑:“守在門口,在儀式結束前不能放她出來?!?/br> “是,大人?!?/br> 少輔這才離開別院,別院外面早就等著一位同樣身穿金絲鑲邊紫紗衫的女子,少輔將她帶到少典面前,道:“她是我弟弟的女兒,與桃蓮同歲,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兩人一起嫁給皇太子才好有個照應?!?/br> “是?!鄙俚洳桓意枘嫔佥o,只得應著。 少典帶著這名女孩前往式壇,與其他十一名女孩站在后面,在皇太子祭拜天地和先祖后,才由她們走上式壇。 這十二名女孩一一經過前來觀禮的珞王身邊,珞王目送著她們,直到最后一人走上式壇,儀式正式開始,他的眉頭卻擰在一起,帶著隨他一起來觀禮的五名珞賁軍的隊長往她們來的方向走去。 在詢問了多名內侍后,珞王找到了雒姬們沐浴更衣的地方,開始一間一間別院查找,在找到第三個別院時,他看到兩名少府的軍士守在一間房門之外。 “你們在這里做什么?”珞王走向他們。 “珞王殿下。”兩名軍士微微低了低頭,算是表達敬意,但并沒有移開半步。 “誰在里面?”珞王用凌厲地目光瞪著他們。 蒙杺莯原本打算在房間里找出口,結果發現房里只有一個天窗,根本無法逃脫,她已經近乎絕望抱腿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此時卻突然聽到珞王的聲音,頓時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生圈,她急忙起身,拍打著房門,喊道:“少輔把我關在這里?!?/br> “閃開!!”珞王厲喝著。 “珞王殿下,請不要讓我們為難?!眱擅娛恐犁笸醪粫p易離開,膽顫地拔出了身上的配劍,珞王身后的五人見他們膽敢對王上刀劍相向,也隨之拔劍,別院氣氛劍拔弩張,眼看就要血濺當場。 “今天是皇兄的大婚,本王不想引起血禍。本王知你們軍令在身,難以違抗,想必你們心里很清楚,單憑你們二人如何阻得了我們?”珞王曉以厲害,“人我會帶走,至于你們,他們會在你們身上留下傷,但不致死,讓你們可以交待?!彼f著用眼神示意手下收起刀劍。 兩名軍士面面相覷,覺得珞王說得極有道理,反正他們阻止不了,即能留下性命,又能向少輔交待,何必以命相拼?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收起了配劍。 兩名珞賁軍士上前,狠狠地給了軍士們一拳,將他們打倒在地,珞王推開門,將蒙杺莯放了出來。 “儀式開始了嗎?”蒙杺莯問珞王,“只有十一人,他會起疑的?!?/br> “不,有十二人,少輔必定安排了另一名広族的女子混入雒姬之中。”珞王已經猜到了八九分,他領著蒙杺莯快步往式壇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雒姬中?”蒙杺莯原以為雒姬被遮得嚴嚴實實,肯定不會有人發現,沒想到珞王居然注意到了。 “我怎么會不知道?”珞王沒好氣地反問。 好吧,可能我是里面最胖的。蒙杺莯暗忖。 珞王領著蒙杺莯走到一半時,樂鼓聲突然停了,這時皇太子應該開始選侍姬了。珞王清楚地記得宗輔告訴過皇太子,蒙杺莯和桃蓮都會穿著鑲著金絲的紫紗衫,而隊伍中確實有兩名如此穿著的女子,那皇太子會依賴于宗輔的告誡直接選她們嗎?他們趕去時,皇太子已經選定了怎么辦?他看到這兩人中沒有蒙杺莯,會不會把其馀十人全都選中侍姬?另外,若他們趕到時,儀式已經結束了怎么辦? 這些問題排山倒海地向珞王襲來,而在這些眾多問題中,他最關心的只有一個,他突然站住腳,在心里問:如果皇兄沒有認出你來,那……。 珞王很想這么說,但他說不出口,他望向前方,一條是通往式壇,另一條則是通往堡外。 也許我應該把你從這場荒唐的鬧劇中帶走。珞王在心里對蒙杺莯說。 “怎么了?”蒙杺莯見他怔怔地杵在原地,索性撩起面紗,“你迷路了嗎?” 珞王轉過身,見她一臉擔憂地望著他,眼中沒有絲毫懷疑過他此刻的動機,已是不忍:“沒有。”他這才起步往式壇的方向走去,可是每一步走向式壇的腳步就像踐踏在珞王的心上,他不知道將要等待她的是什么,他總覺得自己將她帶入了一片黑暗,光明卻在他們身后漸行漸遠。 如果儀式已經結束,我就帶她走!不再踏入皇都一步!不管她和皇兄以后有多恨我,我也要這么做!珞王在心里暗暗發著誓。 遠遠地看到式壇,周圍站滿了人,而這時皇太子還沒有選出任何一人,他已經在雒姬中徘徊好些時候了,不少觀禮的人在下方竊竊著,不知為何皇太子遲遲沒有決斷。 珞王加快了腳步,他的心情即沉痛又如負重釋,這時少佐注意到了珞王一行,他輕聲叫了正在觀禮的少輔。少輔見珞王竟將蒙杺莯帶到了式壇,頓感不妙,他和少府的幾名官員擋在珞王面前。 “少輔這是什么意思?”珞王冷冷著問。 “她錯過了吉時,不能過去?!鄙佥o的語調并不比珞王溫暖多少。 “若本王執意呢?”珞王拳頭微握,全身滿是肅殺之氣。 雙方頓時劍拔弩張,幾乎快要拔刀相向時,蒙杺莯扯了扯珞王的衣袖: “那我不過去,我就在這里?!贝颂幨窃谑綁碌挠^禮臺,也算是式壇的一部分。她知道自己若現在出現,定會壞事,她今天是否可以嫁給他都無所謂,只是不想他因此受到傷害。 珞王見蒙杺莯這么說,有些猶豫了,這時少保道:“珞王殿下,請回您的觀禮臺。”這個觀禮臺是屬于三府,珞王的觀禮臺在前方,位于武皇之下。 蒙杺莯向他點頭,示意不要鬧得太僵,珞王只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向前方,待他離開后,少輔向身邊的人示意,他們將蒙杺莯圍在中間,以期望擋住皇太子的視線。 這時,式壇上的皇太子。 沒有,一個都不是?;侍右呀洿_定得不能再確定了,這十二名雒姬中沒有蒙杺莯,毫無疑問,定是宗輔把她藏起來了!那他是誰也不選?還是先選了桃蓮,以后再非正式地納蒙杺莯為侍姬? 皇太子心中像被萬把利箭穿過,就算她只能屈為侍姬,還不能令少輔滿足,非要將她此時站在他身邊的權利都剝奪得一干二凈,他就這么好對付?他們就能如此言而無信?看來,這場所謂的聯姻從一開始就是他單方面的想法,在少輔眼中,他的犧牲毫無價值,若是如此,他何必輕賤自己又委屈了她? 皇太子站在式壇上,正思考如何體面地結束這場鬧劇,突然,一陣風從他身后刮來,他像是感覺到了什么,轉過身,只見木曜星君以神形在他斜上方高空拍打著長達三丈的翼翅,翼翅扇起的風輕拂著皇太子,也讓他在這陣風中聞到了一股無比熟悉的氣息,他轉過身往下方望去,只見少府的觀禮臺有幾名軍官緊湊地圍站著,因他們身材高大,并不能看清他們圍著什么,此時木曜星君見皇太子已經註意到了,轉身飛向木曜圣殿。 謝謝你,木曜星君?;侍釉谛睦锏?,同時無比堅定地向式壇下方走去。 “怎么回事?” “殿下這是去哪兒?”官員們議論紛紛。 皇太子徑自走向三府的觀禮臺,亞納加和広宏義起身,皇太子沒有理會他們,拔開少府的軍官,找到了被他們圍住的蒙杺莯,他牽起她的手,回到式壇。 “你怎么知道我在下面?”被那么多高大的軍官圍著,原本已經心灰意冷的蒙杺莯沒想到皇太子竟然還是找到了她,她又驚又喜又感動。 “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我怎會不知?”皇太子唇角帶笑,就像找到了追尋一世的至寶。 蒙杺莯的臉紅了紅,握著他的手也越發緊了。 皇太子將蒙杺莯帶回式壇后,沒有再去牽其他雒姬的手,而是徑自揭開了她的面紗,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吻了她的額頭。 欸? !蒙杺莯記得宗輔說過只要揭開了雒姬的面紗就表示皇太子已經選定了,可現在他只選了她一人啊,而且吻額頭不是表示她是正妻嗎? !她疑惑地望著他,皇太子卻拉著她走向式壇前方,帶著她跪下,拜謝神靈先祖。 從皇太子找到蒙杺莯,兩人跪拜,中間一氣呵成,幾乎令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皇太子就已經起身,高聲宣布: “從現在起,蒙杺莯就是我的正妻?!?/br> 少輔憤然起身,若不是亞納加拉著他,他已經拂袖而去,皇太子直視著少輔噴著怒火的橙眸,眼中沒有絲毫畏懼。 官員們都有些懵了,他們所知道的不是這樣啊,皇太子不是應該選少輔的千金為正妻嗎? 就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珞王帶頭單膝跪下,將頭埋下,不讓人洞悉他眼中的苦楚: “恭賀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緊跟其后的是五名珞賁軍軍官,然后是前來來觀禮的繕相、司相、次相以及大主、貴族一起隨之跪下,最后除了少輔外,在場的所有人員都跪在地上,齊聲道: “恭賀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已經酣睡多時的武皇被全場震耳欲聾的聲音驚醒,他睜開忪忪睡眼,見皇太子已經選定了太子妃,而這名太子妃正是之前祈婚的那隻畜獸,對他的政權不會有絲毫的憾動,高聲道:“好好好!闊婚儀式結束,宗輔,送皇侄回府!”他說完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挪動著肥胖的身子。 眾多官員、金亞元休四位大主的族長、諸多中小貴族們紛紛上前向皇太子和蒙杺莯道賀,過了好久,人群才開始漸漸散去,珞王這才走上式壇,輕喚著正深情凝望著對方的兩人: “皇兄,……?!彼麖埩藦堊欤冀K吐不出“皇嫂”這兩個字,只得裝作不懂禮數。 “我們這就算正式結婚了嗎?”蒙杺莯抬頭望著皇太子,她總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對,從現在起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被侍訍蹜z地捏了捏她的臉蛋。 “可是——,沒關係嗎?!”蒙杺莯心里盡是擔憂——這么一來,皇太子和少府的聯姻算是完了,不僅完了,少府很可能會與他為敵! “皇兄,你有何打算?”珞王知道皇太子為什么這么做,他平日韜晦,并不代表軟弱可欺,更不會任人宰割卻不敢吭聲。 “兵來將擋,勿需擔心,大不了我不做皇太子?!被侍有Φ?,語氣中沒有絲毫的調侃,反而是如負重釋。 “放過我吧!”珞王嘀咕著,他可不想應付那些臭老頭。 此時,三位首相在原處遠遠地看著還在式壇上談笑風聲的三人,宗輔戰戰兢兢地向少輔解釋著:“広大人,我不知皇太子為何會突然打破協議,闊婚的變數多,這確實不是宗府能夠掌控的?!?/br> “皇太子已經選定了正妻,還能再另娶正妻嗎?”亞納加問。 “不必了??!”広宏義厲聲道:“既然太子殿下看不上我広族的門風,本座又何必三番兩次地恬著張老臉硬湊上去?”他說完憤然離去。 “広大人!広大人!”宗輔想叫住他,但広宏義如何會理會他,急得他團團轉:“亞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今晚到我府邸商議?!眮喖{加也覺得事情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控制,變得棘手。 他說完望向皇太子他們,皇太子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與他對視著,他的目光中早已沒有了以往的恭敬與謙和,取而代之的是威嚴和不屈,像極了當年的晟皇。 看來少輔這次驚醒了睡獅。亞納加在心里沉沉地嘆了口氣,就連他也覺得少輔的做法太過跋扈,是他將原本懂得審時度勢的皇太子逼得與他們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