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玫 4
「你的畫能夠抓住最美的一瞬間,付出的情感也是我見過最好的,就算只完成一半還是很好看。」 「怎么?你懂藝術?」 我答得很不客氣,想把主導權搶回手中。 外頭雨聲變小,我也漸漸習慣黑暗,能看到他左手住托臉,眼睛朝著我方向,右手讓陶瓷茶杯不停轉圈圈,上頭的圖案略過又略過。 「我是用感受的,不用懂。」 「說什么呢?」 我語氣很縮,他的話則在前進,將我逼到墻角、手放上我的頰,想像還在爆走,椅子移動的聲響把我嚇得跳半天高。 「你做什么,別嚇人!」 我不是故意那么兇的,臉紅心跳停歇不了,還好有黑暗掩飾我的緊張。 「我該回去了。」 他站起來,走到我身邊,似乎有一抹微笑浮上,卻稍縱即逝,我低頭遮掩表情。 一股熱流自我頭頂傳來,已然紅熱的頭更發脹,待我抬頭之時,他手掌又放上我肩頭,在我鼻子左側的手肘,傳來鐵銹的味道。 曾聽說過一種特殊的皮膚病,患者一接觸紫外線便會潰爛,一想起他必須忍受此等痛楚,我心中就不暢快。 而那時盧太的反應,他似乎很少會冒這風險,那樣害他受傷的原因不就是在我了? 抓住源立手腕,他沒有抽手的意思,但轉了頭,現在呈現黑色、在陽光下含金屬光澤的深橄欖綠眼,因為驚訝而露出比平常多的眼白,就算如此他還是保持著沉默,完全不像這年齡會有的反應。 「我幫你上上藥吧。」 源立小小的嗯了聲,捨不得松手的我就這樣被拉著,他坐回原位,幫自己又倒上一杯水,品茗似的拿起杯子搖晃聞香。 「你站在那,是用精神治療嗎?中國療法真有趣。」 他當然是在逗我,第一次連反擊的話都說不出,我手一放,轉身進了內室。 什么嘛,都在戲弄我,好像我該討他開心一樣。 翻出行李的藥罐,我站在門邊偷看著,源立望著透出光的窗簾,那表情好像我那個參加過戰爭、說著當年的爺爺。 拿著藥走回大廳,我將窗簾拉開一半,太暗可擦不了藥。 「這樣可以嗎?陽光。」 看他無異狀的點頭,我在對面坐下,源立將纏繞繃帶的雙手放上桌子,點點紅還濕潤著,比我想像的嚴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