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亂世的新局
《逐恨而行》第十四章:亂世的新局 ——半個月前的北峰事件,今天也被江湖上的說書人加油添醋地反覆述說。 畢竟那時候不只是參賽者慘遭屠殺,連北峰的峰主和數名組織干部都慘死在零極手下,而且在此之前,也根本沒人想得到會有人敢去比武大會鬧事,又加上如此之大的事件竟是僅憑「一人」之力所引發…… 將這些要素混在一起,就成了一件撼動全中央國度的大事。家喻戶曉的江湖大事。 「然后啊、那個零極先生手起刀落間,又帶走了兩條人命!」 這間客棧的老說書人講得栩栩如生,他豐富的表情變化和老練的敘事口吻宛如他曾身處現場般,說到這里,他已收到了比平常多出三倍的小費。 雖然這個老說書人根本每個字都在胡扯,但大家還是對他述說的版本相當感興趣。 沒錯,群眾是對他所述說的「這個版本」感興趣。北峰事件少說已有十幾個不同的版本在江湖上流傳,甚至還有聲稱親眼目睹戰局的目擊者出現,想當然都只是些乘著熱潮的騙徒。 「可是不死鐵骨哪里能放任零極先生胡鬧?他馬上跳了過去,一招『八面威風』對著零極就打了過去!」 就連坐在客棧角落默默吃著酒菜的蒼凌和米可也聽得十分入神,因為這個故事對他們而言完全就是陌生的新故事。零極先生在老說書人的版本中,成了一個身高兩尺、手持雙棍的赤面狀漢,而且和不死鐵骨是失散的兄弟。 老說書人喘過幾口氣后,又開始手腳并用地講起故事,「哥哥,你竟然還活著?零極來不及多想,面對自己的兄長他也沒有馀裕多想,隨即他撕開自己胸口的衣衫,大吼:『看招!胸部光束!』緊接著——」這什么奇怪的劇情發展? 「呼呼呼、后面故事的節奏有點亂了。走吧。」 蒼凌起身,他一把拉起黑色洋裝打扮的米可,「我們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 「唔嗯、是呀。」米可伸手幫蒼凌把臉上的傷痕顏料涂得更逼真,「你的易容術有待加強呢,走吧。」 其實這幾天他們兩個的行動都以低調為主,在外出時甚至會用簡單的易容術來偽裝自己,避免認出而惹上麻煩。他們的身份已不是默默無名的過客。 ——經過少數從零極身邊逃生的參賽者指認和組織的深入追查,在事件結束沒幾天后,「打倒零極的五人」就被間接指認出并傳遍江湖,這五人也因而在一夕之間聲名大噪、名震天下。 被捧上天的五人,甚至連身家背景和武術流派的資料都給追查出來,只差沒有被追查出他們其中有四人是秋哀大師的徒弟。 不死鐵骨不用說,他本就是使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第一流殺手,不過其馀四人就真的是在短短數天之內迅速竄紅、成為說書人口中經典的角色,還順便被江湖中人起了不同的稱號,四人都正式列入有個公認名號的江湖俠者。 例如:「白衣錐客」蕭逸飛和「水袖仙女」蕭曉安。 撇開有點微妙的稱號不談,這對姐弟自從被追查出是「蕭家當主」蕭魍的私生兒女后,身價立刻就翻漲了好幾百倍,這身份使任何人都要敬他們三分。 然后還有兩人。 「奪月劍魔」米可、「血禍刀劫」蒼凌。 這兩人的身世背景由于被秋哀大師隱蔽得非常完美,因此江湖中人全然查不到這兩人的底細,不過因為他們兩個都是無名組織的頭號重犯,故而使江湖人對這兩人有了更多的想像空間。群眾是盲目的,不僅盲目,還總是喜愛對神秘的角色抱有諸多臆測。 得知自己稱號的當下,米可就抱怨過:「哈啊?開什么玩笑,我哪里像劍魔啦?」蒼凌則調侃說:「不是很貼切嗎,呼呼呼、你的殺氣確實跟魔鬼沒兩樣。」 結果沒隔多久,換蒼凌發現自己的稱呼很奇怪,「慢著,怎么回事?怎么把我形容得像窮兇極惡的煞神一樣?」換米可諷刺:「哦呀,不是很不錯嗎?」 他們兩個的稱號怎么聽都不像善類。 其實會得到這種宛如邪派魔頭的稱呼,原因還是歸咎于他們總和組織針鋒相對,在這個被無名組織掌控實權的中央國度,忤逆組織就相當于「惡」,所以蒼凌和米可的稱號才會如此兇殘。 現在蒼凌與米可正在尋找秋哀大師的下落。 從北峰事件結束后的隔天,他們就展開了搜索,可惜直到今天仍沒有成果。 ——時間回溯到北峰事件結束后的隔天。蒼凌等人第一件處理的事情,就是把不死鐵骨送去給那位熟識的密醫診治,「又見面了嗎?我們真有緣啊。」她不久前才替不死鐵骨治療過斷腕,這次又要用蒼凌復製出的「左臂」醫好不死鐵骨。 「伊姐,這次也麻煩你了。」 對蒼凌等人而言,伊姐可以說是如同乾jiejie般親近的人物。 以前曾經提過,蒼凌等人過去在接受秋哀大師的特訓時難免受傷,而這個密醫每次都能把蒼凌等人的性命從鬼門關帶回來。伊姐和秋哀大師也已是相交多年的友人,至少她認識秋哀大師的時間比蒼凌等人更長。 她身穿一套標準的護士裝,在厚重的米色長發之下,有對深深的黑眼圈,伊姐無時無刻看上去都像是沒睡飽一樣。 「不好意思,伊姐,我們想找師父,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蒼凌這么問的時候,米可等人也都期待著答案。 「想找秋哀?原來如此。」伊姐好似看穿了蒼凌等人的意圖,她無精打采地淺淺一笑,「很遺憾,我也不清楚他老人家會去哪里間晃。」 在極短的時間內,伊姐就修復好蒼凌復製出的新鮮左臂,然后她俐落地替不死鐵骨「換掉受創的左臂」,那個過程實在無法稱得上優雅,天底下估計也只有她辦得到這種事。不死鐵骨吭都沒吭一聲。 「是嗎,這可麻煩了……」蒼凌故意繼續說:「經過北峰的事件以后,我們有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的事情,秋哀大師應該擁有我們想追尋的答案才對。」 既然伊姐是和秋哀大師深交多年的好友,那么說不定她也知道些什么。蒼凌心想。 「如果是知道了也無能為力的事情,你們也會想探究嗎?世界上有太多事情都是不知道比較好哦。」伊姐講到這邊,蒼凌的目光就銳利了起來,只是伊姐又補一句:「雖然我什么都不知道,這只是我作為人生前輩的建議。」 「原來如此,可是總覺得你在隱瞞些什么……」蒼凌裝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樣,不過這次的試探也沒有結果,他只好改口:「呼呼呼、沒有啦,開玩笑的,不好笑?」 「不,很好笑喔,好笑到我都想把你的腦子解剖研究一下了呢。」伊姐淡淡地講出很恐怖的話。 「……抱歉,這個就不必了。」 結束不死鐵骨的治療后,伊姐也順便幫蒼凌等人把大大小小的外傷和內傷透過「催眠暗示」的方法加速癒合和鎮住疼痛,「真是的,我還以為你們會死在北峰呢,小心點啊。」最后伊姐還唸了蒼凌等人一頓。 向伊姐再三道謝后,蒼凌等人為求效率,決定分成兩組來行動,蒼凌和米可一組、逸飛和曉安一組。值得一提的是:不死鐵骨本就沒有義務奉陪蒼凌等人的私事,而且他也不認識秋哀大師,所以他在這之后便和蒼凌等人分道揚鑣。 時間點回到現在,北峰事件結束后的半個月。 「雖然很想找師父問問關于冬樂的事情,不過……」找不到。 找了半個月仍是沒有成果,剛開始的幾天還會設法與逸飛他們交換情報,但沒多久以后兩邊都在探查上陷入了膠著,互相交換情報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今天也一樣沒有成果。蒼凌和米可離開客棧后,又去了兩個曾經見過師父的隱密地點,不過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刺眼的陽光灑落在來人來往的街道上,夏日的熱度宛如在嘲笑他們一樣,「怎么辦,繼續找嗎?」蒼凌拉低沿路上買來的遮陽斗笠,他很想承認在沒有絲毫頭緒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找到秋哀大師。 米可和蒼凌想得一樣。她也拉低斗笠,由于易容術的妝容在夏日很容易糊開,所以他們兩個索性把妝料全部洗掉,改用斗笠掩飾自己的面孔。 可是不管怎么說,蒼凌和米可都很在意北峰事件的最后——冬樂留下的那句話。 ——「雖然秋哀好像什么都沒告訴汝等」。 冬樂這話這是什么意思?冬樂又有何企圖?這些問題秋哀大師多半都很清楚才對,而且他們有預感:如果能找到師父,肯定就能得到意外的重要情報。 果然還是只能等師父主動來和我們接觸嗎? 就在這個時候—— 熟悉又陌生的氣息一閃而過。 蒼凌和米可不約而同的佇足。 * 「你們做得很好,我就知道你們一定能做得到。」 從這里能夠環視整座中央大城。這里是一棟高級大樓頂層,這棟高級大樓是全中央國度最高的建筑物,這棟建筑物共有二十層樓高,是創字招牌的子弟所設計的最新式建筑,此處的風景在這個時代無疑是絕無僅有。 舒適的涼風在室內循環著,此處有個高大的王座,王座上則翹腳坐著一名灰發如火般倒豎的兇惡男人,那男人有著一對充滿侵略性的危險眼神。 那正是蕭家的現任當主——「虛無兵器」蕭魍。 半個月前,他差點就和七夜堂的堂主動起手來,當時他和七夜堂簡直是翻了臉,幸好沒有真正釀成見血的衝突。因為在那個當下,比起憤怒,更有種逼近預感似的不祥直覺阻止了蕭魍動手。 「你好意思?當初就是你不認我們這對私生的姐弟,才會狠下心把我們丟在崖下自生自滅吧,現在你還有什么臉說這種話?」逸飛對蕭魍怒目相視。 此刻來到蕭魍身前的,是逸飛和曉安——蕭逸飛和蕭曉安。 「狠下心?不,會錯意的是你們,」眼角抽動一下后,蕭魍繼續用理性的聲音說:「我如果狠下心,絕對不會留下活口,我其實一直都等待著你們成長到今天的模樣,然后好好回到我身邊啊!」 「父親……不,當主大人啊,事到如今我們實在很難接受這種說詞。」曉安也罕見地語帶怒意,他們姐弟對蕭魍根本沒半點感情,就算有,也不是親情而是厭惡。 「但你們不是因此才有今天的成果嗎?等你們再成熟些,肯定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蕭魍的微笑彷彿是張僵硬的面具般。 「閉嘴,聽好了!」逸飛當場怒不可竭地吼道:「我們能成長到今天的地步,絕不是因為你當初遺棄我們,而是因為我們僥倖得到了貴人的協助!要謝,也輪不到來謝你!」 「……」蕭魍閉目,他用左手遮住自己的臉,看似是想隱藏住某種感情,但最后他仍是忍不住放聲狂笑了起來,「……哼哼哼哼、真敢說啊!哼哈哈哈哈哈!爽快、痛快,不愧是我的骨rou!」 「還有,你好像會錯意了,我們并不是為了協助組織才和零極動手的。」曉安相對的較為理性,因為她的理智正訴說著自己不是蕭魍的對手。 「至少結果很好,不是嗎?」蕭魍將左手放下,不過卻沒能掩飾住他越來越兇惡的目光,這時逸飛和曉安都明白了,先前蕭魍的脾氣都只是裝出來的。 「結果很好?北峰死了不知多少人,還能算是結果很好嗎?」逸飛冷言反駁。 「罷了!來談正事吧,我這里有幾件差事很適合你們,要不要試試呢?我不會虧待你們的,你們去問問蕭家的隨便一個人就知道,我可是非常珍惜人才哦。」蕭魍上揚的嘴角隱約能看見在抽搐,「你們不認我當爹也罷,怎么樣?」 「見鬼去,反正利用我們辦事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逸飛怒極反笑,「哈!早知道就不該跑這一趟了,你說我們是人才?真好笑,用家人的關係無法說服我們做事,就說把我們看作人才嗎?」 「撇除你們無法接受的血緣問題吧,這可是互相都能受惠的委託哦?」 「我們死都不會成為你的走狗,再見。」 「……慢著。」蕭魍喊不住他們,只好往下說:「難道,你們是在期待我的道歉嗎?」 「原本說不定是那樣沒錯,不過如今也不必了。」 「哈哈哈哈、那還不簡單,那我就道歉啊!」蕭魍豪爽地站了起來,旋即他臉色猛然一變,殺氣暴漲,「——你們以為我有可能會這樣說嗎?啊啊?」 「你……!」逸飛又驚又怒,曉安則運起陰柔的內功,因為他們已經被某種實體的威脅給籠罩住了,雖然看不見是什么籠罩住他們,但宛如千百支細針抵在全身上下的壓迫感十分駭人。 「哼!當初沒掐死你們是我的錯,好,現在可讓我找到你們了,既然你們不從我,那我現在殺了你們也不遲!」蕭魍目露兇光,「你們還真的以為老子會道歉?喂,你們懂私生子的意思嗎?給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們這兩個見不得光的賤種!」驚心動魄的濃烈殺意支配了整個空間。 殺氣漫天。 這時,曉安想起了蕭魍的外號——虛無兵器。 「莫非,你的武功是……」 * 「是殺氣嗎?」 蒼凌停下腳步,他低聲詢問身旁的米可。 「唔嗯,在那里面,」米可把蒼凌拉到墻邊,她望向從身旁延伸進去的巷弄,「一閃即逝的殺氣反覆出現了三次。」 「周圍的人好像都沒注意到。」蒼凌瞥了眼街道上的人群。 「如果不是警戒心極高的人,是察覺不到的,」米可說得有道理,她續道:「連續閃現三次的殺氣……會不會是誰想叫我們過去的暗號?」 「我也這么想,」蒼凌微微點頭,「不過你思考一下,對方為何不大方現身?為何要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引起我們的注意?總之不要大意。」 「這還用你說呀,走啦。」米可扯住蒼凌的衣襬便往巷弄走去。 才走沒幾步,墻邊就浮起了三道人影,那三道人影宛如是從陰影中延伸出的物質般,出現時全無氣息,彈指間便出現在蒼凌和米可的前后。 后方有兩人,前方有一人。這是什么情況?蒼凌知道自己有凝神戒備著,卻還是被對方給從前后包抄,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 「你們三個有什么事嗎?」蒼凌沉聲道:「別動,誰敢動一下,我就不客氣了。」他的雙手已抓住數把銀色飛刀,米可則是已抽劍指向前面的那人。 如影子般的三人全都是黑色勁裝的打扮,「須知,我是二夜。」二夜身上盤著條粗大的黑色蟒蛇,「須知,我是四夜。」四夜雙掌的掌心似有突出玻璃般的尖銳物,「須知,我乃五夜。」五夜聲音嘶啞,他看上去最沒有異狀。 「七夜堂的成員嗎?很少聽到你們親自出面辦事呢。」米可反應很快,她立刻就從對方報上的名字猜出對方的身份。談到對江湖人物的閱歷,曾和大批殺手周旋的米可遠比蒼凌還要豐富。 「須知,七夜大人有話想轉達給你們。」四夜說。 「雖然覺得你們信不過,但是說說無妨。」蒼凌覺得那三人宛如魁儡般,給人一種邪門的妖異感。 「那我等就單刀直入的問了:和你們同門的逸飛和曉安,被殺掉也沒關係嗎?」二夜說。 「什……?」聞言,蒼凌和米可俱是內心一動。 知道逸飛和曉安與他們「同門」的人,應該是少之又少才對。 「須知,無須動搖。七夜大人知道的事情遠比你們想像的還多,甚至也擁有你們正在追尋的答案。」五夜嘶啞的聲音。 「唔嗯,那你們要說的重點是什么?」米可微微蹙眉。 「須知,你們的師兄妹即將被殺害。」「須知,七夜大人讓我等帶你去拯救你們的師兄妹。」「須知,如果你們能成功,七夜大人就可以給予你們通往部分真相的解答。」二夜、四夜和五夜的說話方式好煩啊,蒼凌心想。 很難相信是未曾相識的七夜出自善意來幫助我們,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打什么算盤,可是七夜肯定是別有圖謀——或者是七夜想做的事情,正好能利用我們來幫她完成。米可暗自分析。 這個意思,是要我們和七夜暫時合作嗎?雖然不情愿,可是總不能對逸飛和曉安見死不救。蒼凌也心念電轉。 「……嘖,」事情一口氣變得麻煩了,米可比蒼凌更快下定結論,她說:「總之逸飛他們是一定要救的,其他事情之后再問啦,逸飛他們在哪?」 「須知,我是四夜,我有辦法馬上將你們帶到指定地點。」「須知,我是二夜,我能『直接看見』局勢。」「須知,我是五——」 「不用解釋了,反正先帶我們過去再說。」蒼凌忍不住打斷他們的話頭。 「須知,請不要辜負七夜大人對你們的期望。」「須知,七夜大人相信——」 「這種事情隨便啦,你們到底是想不想讓我們過去?」這回換米可忍不住插話。 「不用急。須知,我瞬間就能讓你們和師兄妹會合。出發吧。」四夜說。 「什么?瞬間?」蒼凌只覺得對方講話總是沒頭沒尾。瞬間就能會合又是什么意思? 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蒼凌和米可親身得到了解答。 巷弄中的蒼凌等人宛如變魔術般,在眨眼間全數從原地消失。 ——是四夜的妖法,空間移動。 -tobe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