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秋雪亭看到他,滿臉是創口貼、看不明白情緒的臉從前面走過,坐在了她身后,把書包甩進桌兜里的動靜,總覺得他心情應當是不好。 同桌在桌兜里刷著空間,突然刷到了一張秋雪亭在運動會時領隊的圖被掛在表白墻上,連忙挽著她的手讓她看。她的思緒遲遲未從忠難那一臉傷中緩過來,低頭看到自己一襲黑色長發、在陽光下閃爍著亮片的魚鱗裙子、臉上也抹過一線鱗片般的閃粉的照片,配文說“有人知道這位人魚小姐有男朋友嗎?” “下面好多人要你的聯系方式誒?!蓖绖澙聊坏皆u論區,密密麻麻且清一色的“求lxfs”映入眼簾,但秋雪亭的心思全然不在此。 同桌似乎是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往后瞥了一眼后面那人,拉著她的袖子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你不會吧,男人這么多偏要挑一個有女朋友的?!?/br> 秋雪亭忽地就收回了思緒,惶恐地拉著她,又確認似的瞥了一眼忠難,吞下一口唾沫,用更細微的聲音說:“你別亂說。” “不過我聽說他們其實感情并不太穩定,經常吵架來的?!?/br> “那又怎么樣啊,誒呀,我真沒有?!?/br> “體育課的時候偷偷看人打球的是誰?。俊?/br> “我看個球而已,又不是專門看他。” “你別狡辯了。我跟你說他女朋友好像挺兇的,昨天她把蟑螂塞人嘴里的視頻都爆了,你看他臉上那么多傷,多半是吵架直接動手起來了?!?/br> “不是說他女朋友很嬌小嗎?” “誰知道啊,但我覺得你這么溫柔,他們真分了說不準你有戲的呀。” 她都還沒見過他女朋友長什么樣呢。 同桌刷著空間,翻到了那個視頻,靜音了點開給秋雪亭看,她湊過去,畫面上是一個短發女生坐在地上,錄制者一直對不上焦,所以女生的臉很模糊,也可能是刻意弄模糊的,不過看她的四肢確實很細很瘦,難以想象她和忠難站在一起會是怎樣一個大的身高差。 眼見上面有一只手伸向她的頭發,她突然就抓起了地上餐巾紙里裹著的死蟑螂往那人嘴里塞,甚至用手死死捂上了他的嘴,秋雪亭感覺有點惡心地也捂上了自己的嘴,胃里有些翻涌。視頻很快就結束了,沒頭沒尾的,但感覺視頻最后停在了一個巴掌要落在她臉上的剎那,她當即說出口:“可是,這是校園霸凌吧?” 同桌聳了聳肩,“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她下意識往后看了一眼,卻猛地撞進他死死瞪著那放在她們兩個中間的手機屏幕上的眸子,秋雪亭被這眼神刺得一下就按了關機鍵讓她把手機收回去。 她心臟怦怦跳著,想起自己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喜歡他的時候,可能是一場稀松平常的籃球賽突然轉變為私人恩怨的打架,所有人都亂成一團,有人打有人罵有人逃跑有人笑,只有他一個人坐在板凳上,請拍著籃球,咚!砰——咚!砰——好像一個觀看這場鬧劇又置身事外的觀眾,她的心臟跳動得快起來就在他露出笑容的瞬間。 秋雪亭并不知道他笑是因為看到被揍得最狠的那個人提過一嘴“那個叫因果的是不是超正點的”。 她只是覺得,他那個笑太過動人心魄。 而往后只是追逐著他的眼睛,看著他一步步從單純的生人莫近到一看就覺得不好惹的轉變,她的心臟越跳越快,而他以刺傷她的眼神貫穿她藏于心底的暗戀,這份心動到達了頂峰。 她陷于這種恐懼,久久不能自拔。 而她也終于開始好奇,能把這樣的人捏在手里甚至能把他揍出一臉傷的女生,到底是誰? ... 因果寫著筆記,忽然一旁蓋上了陰影,她轉過頭來往上看,是一張有些陌生但略有些記憶的臉。 對了,昨天所有人都舉起手機對著她錄視頻的時候,是這個人跑出去喊的老師。 “有什么事嗎?”因果問。 那人束著一股側麻花辮,干凈的臉,明媚、平和,微微笑時有梨渦陷進去,因果第一次發現有人不是把太陽吞下去,而是自己就是太陽本身。 “我看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她伸出手,攤開兩顆糖,“或許我能和你一起吃午飯嗎?” 因果太過明白一個被突然拋棄的人是什么表情,急于尋找下一個落腳點的表情。 春雀子僵在那兒,似乎很懼怕因果的回答。 而因果伸出手,接過了那顆橘子味的糖果,向那人表示歡迎:“可以啊?!?/br> 春雀子感覺世界轟然倒塌。 然而那人卻將剩下那顆草莓味的糖果伸向她,并拋出第二句問話:“我們三個一起吧?” 她抬起頭,整個世界滿滿的都是草莓色的玻璃球。她怯生生地接過,觸到了第二個活人的溫度,想來月亮過后總是會有太陽升起,諸事皆宜啊。 “雖然分班有段時間了,但我感覺還是得自我介紹一下,”那人從口袋里拿出一顆檸檬味的糖果,含在了嘴里,咔嚓一聲就咬碎成兩半,“我叫夏小娟?!?/br> 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