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扶著把手站定，她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從那兩人身上移開。

    她后背對著那邊，松松扎起來的馬尾顯得后腦勺圓圓滾滾，烏黑的發(fā)扎成一束，發(fā)尾隨著公交車的行進(jìn)而微微晃動著。

    傅北肆的目光胡亂地在公交車上亂晃，目光所及都是擁擠的散發(fā)著汗臭味的人，有男人、有女人。

    他蹙著眉，手掌有意無意地掩著鼻子，在略抬頭的時候，目光穿過了前面男人屈起來的手臂，落在那個圓咕隆咚的后腦勺上。

    他神色恍惚，盯著那后腦勺看了許久。

    那女孩兒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側(cè)了側(cè)身子，方才露出半邊側(cè)臉來，她一手扶著座椅的椅背，一手拿著手機漫不經(jīng)心地劃著。

    是陳昭。

    她一個人來坐公交車。

    傅北肆幾乎是立刻就要站起來，他的手掌落在前面的座椅上，死死地摁著，大腿、小腿同時用力，但是整個人就像是貼在了椅子上一樣。

    總感覺有一股外力在制止他站起來，試了三四次之后，傅北肆終于放棄了。

    他額頭出了一層細(xì)汗，目光緩緩地從陳昭的側(cè)臉下滑，落在沒入制服的那一截細(xì)白的頸子，然后慢吞吞地挪開目光。

    陳昭此刻放下手機，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清凌凌的目光恰好與他相對。

    傅北肆可以看出，她的眼神往旁邊偏了偏，唇角微微抿著，只是對他點頭致意，然后匆匆忙忙收回了目光。

    她為什么不過來？她是在介意嗎？她生氣了嗎？

    傅北肆始終抬著眼往那邊看，直到肩頭被人輕輕地碰了一下。寧昕有些局促地捏著衣角，一只手還虛虛地搭在他的肩頭：“你要過去找她嗎？”

    他想說，要的。他想要過去的。

    但是張開的唇仿佛被下了禁止說話的咒語，囁嚅了半天，竟然半個字眼都吐不出來。

    傅北肆蹙著眉垂眼，然后輕輕地?fù)u了搖頭。

    直到公交車停在學(xué)校的公交站，他也沒能和陳昭說一句話。

    陳昭離門口近，個子又小，跑得像是兔子那么快，一溜煙兒就背著書包沒了蹤影。

    陳昭背著書包快步往前走，她身上的制服熨得整整齊齊，沒有半點兒褶皺，是昨天睡覺之前陳森給她弄的。

    她的肩頭被輕輕一拍，抬起頭的時候?qū)ι狭饲亻糯ê煌粜σ獾难郏矎澚藦澭劬ΓΣ[瞇地仰頭看他，“榕川哥，你今天來得這么晚？”

    他從前幾乎都是班里前幾個到教室的。

    秦榕川站定在她身側(cè)，伸手捏著她的書包帶子往上提了提，確定了沒有什么重量之后才松手讓她背著。

    他輕輕地笑了笑，余光瞥見了后頭并肩走在一塊兒的傅北肆和寧昕，便朝著陳昭又靠了一步過去。

    “昨天傅叔叔找你，還好吧？”他垂著頭，胳膊幾乎要和她的胳膊貼在一起。

    陳昭剛從公交車上下來，手臂上也有著濡濕的汗跡。她輕輕地點了頭，跟著他一塊兒慢悠悠地往學(xué)校里面走，“還好啊。”

    她沒有具體說出是什么事兒，秦榕川也就沒有再問。

    他的手掌是溫?zé)岬模鋈宦湓诹岁愓训陌l(fā)頂，他輕輕地調(diào)整了一下捆著馬尾的粗皮筋，指尖被她的皮筋和頭發(fā)簇?fù)碇。拖袷鞘种干咸琢艘粋€小皮套。

    他微微俯身，貼在她耳畔，聲音輕輕：“頭發(fā)歪了，昭昭。”

    他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落在身后不遠(yuǎn)處的傅北肆臉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與他相對，然后從容地移開。

    從小到大的至交好友對彼此的每一個眼神都爛熟于心，傅北肆哪里會不知道秦榕川在表示什么。

    傅北肆的腳步像是灌了鉛，分明想要上前，卻只能順應(yīng)著身體的本能，始終與那兩個人隔開一段距離。

    他的眼神晦暗，落在前面那兩人緊貼的手臂上。

    秦榕川半點兒不避諱，就像是獵人，正在宣示主權(quán)。

    這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