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譁的聲音竄進耳里，手腕上有一股力量附上，他拉著我的手逕自跑到停腳踏車的地方，對他們連句再見也沒說。

    我順著他的腳步走，慌亂地回頭向楊謙桐他們揮揮手道別。

    回過頭，看見陳家譁沉寂的背影，前幾天才剛在他眼前大哭大鬧一番，現在要被他載回家，一陣疙瘩就這么貼在我心上，難得對他我會覺得不知所措。

    走了一小段路，我緩緩開口，「你怎么還沒回家啊？」

    「哪知道你一個人會不會怕黑。」他松開我的手，牽出腳踏車。「基于紳士禮儀勉強送你。」

    他一手扶著腳踏車，轉過來的唇角微揚。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木然地看著他被路燈照亮的側臉。

    「你干嘛？我送你回家你還嫌啊？」他冷冷地瞥我一眼。

    忍俊不禁，我莞爾，看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那我對他也不用太過拘謹啦。

    「不嫌不嫌！請騎士大人好好送我回家。」

    牽出腳踏車併在他旁邊，卻看見他一臉怪異。「走啦？」

    他看著我不語幾秒，才跨坐上腳踏車。「走啊！」

    「欸，剛剛好像都沒有聽到你唱歌？」

    視線正好掃過旁邊的教堂，教堂的鐵欄桿上掛著一串又一串的燈飾，在沉寂的夜里，靜謐地閃爍著絢爛的燈光。

    「我本來就不怎么喜歡唱歌啊，而且還被其他人拉去玩海帶拳。」他語氣無奈，有淡淡笑意。

    前頭的燈柱亮起紅光，停下腳踏車后，發現平日繁鬧的車景，此刻只剩下幾輛轎車度過。

    「誒？原來你不喜歡唱歌啊！」像是抓到陳家譁的小把柄，我樂得開始揶揄他。「哦唷！好歌喉不要藏起來！唱首小情歌來給我聽聽！」

    斥冷的夜風吹襲，他任憑著發絲隨著風的嬉鬧飄盪，他看向我，冷哼一聲。「才不要！」

    「為甚么啊？」前頭的燈柱又換成了綠光，腳力一使，靜止的車身受力往前移動。

    「因為不會唱。」

    這甚么理由……我已經刻意選了一首普羅大眾、老少咸宜的歌曲了欸！

    「好吧，那我唱給你聽！」我雀躍地說，不等他的回應兀自就開起嗓。「我敢愛，有什么不敢當有丟臉的膽量，才有臉面再愛一場……」

    宛如要填補滿剛剛沒在ktv唱到幾首歌的缺憾，我一路上像個傻子不斷唱著，唱到連換氣都有些困難卻樂此不疲。

    陳家譁也沒阻擾，甚至一句批評的話都沒說。世界的喧吵只有我渺小的聲音，夜里空虛的寂靜和一整片的夜空，只有他不發一語的沉默。

    唱到快到家了我才停下歌唱，其實到最后已經不算是歌唱而算是嘶吼了。

    「你剛剛唱的不是小情歌。」我正在開門時，陳家譁開口。

    對欸，我剛剛叫他小情歌，結果我沒唱，反而唱另一首唱到忘我。等等，他知道我不是唱稻香，那就表示還謊騙我他不會唱！

    「你還說你不會唱！」我大嚷。

    「我是不會唱但是我知道旋律。」還在掰還在掰！

    「你明明就會唱！唱給我聽！唱給我聽！」我雙手抓住他的肩膀開始搖晃，活像個小孩子在鬧。

    「不要不要不要。」他被搖得沒反應，還很悠間自在地拒絕。

    「我一路上都唱給你聽，換你回報我了！」我繼續搖，繼續計較。

    「是你自己要唱的欸。」他反駁。

    對喔，是我自己要唱的。

    「誰管你啊！我的金嗓你以為那么容易聽到嗎？唱喔！唱喔！」

    應該是快被我搖昏了，他定住身子抓住我的雙手，突如其來地控制住我的動作。「別搖了啦！」

    「那你唱！」我討價還價。

    「好啦！」他一臉拿我沒轍，咳了幾聲，又彆扭來彆扭去了一下，才開口：「你知道，就算大雨讓整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陳家譁低沉的嗓音環繞在四周，雖然聲音不及青峰的溫和，但有著自己味道的自然，說甚么不會唱明明就還蠻厲害的。

    不知不覺他已經停下歌聲，沒有等我任何一句評語，就一臉困窘的離開。「我回家了！你好好休息。」

    他離開的背影鑲上了一層月光銀粉，在黑暗的街頭隱沒。

    我忍不住微笑，卻不知名的有些害羞。

    他剛剛唱歌時眼神還不知道放哪哩，隨便亂晃的……而且，剛剛對上眼停頓的片刻，我竟然有種他就是在對我唱情歌的錯覺。

    「我有了一個有好感的人。」

    回想起line上陳家譁和我說過的話語，我心頭一震。

    不可能！那個有好感的人不會是我！而且陳家譁說不定只是在騙人，只是個要我別再跟他講討論他和安安關係的謊言。

    往陳家譁離去的街道又看了一眼，我拍拍臉頰，走進家里。客廳的光還亮著，電視里新聞主播的聲音顯得清晰。

    「爸，我回來了。」走到爸旁邊坐下，我癱攣在沙發上。

    「今天怎么樣？去哪里玩啦？」

    「喔──就去唱歌啊！不過都沒怎么唱到就是了。」

    「有沒有人唱家后啊？」

    「沒有。」我一頓，笑著說：「好想念mama的歌聲呢。」

    「是啊。」

    小時候的搖籃曲還是安眠曲，mama唱的總不是柔和的寶寶睡或者是語調輕快的虎姑婆，而是帶著甜蜜又甘愿將青春寄託在爸爸身上的溫柔──家后。

    一開始還對我來說還蠻有用的，只是越聽越熟悉，會連閉著眼睛都跟著哼起，和mama溫和的唱腔一起共鳴。

    「爸，你今天沒加班了吧？」

    「七點多就回來了啦！」

    「很好，以后沒有重要事務都要早回喔。」我叮嚀。

    「好。」爸爸語帶笑音。

    「對了，爸你的健康報告呢？出來了嗎？」忽然想起，已經快一個禮拜了，照理說醫院再忙也該趕出來了。

    爸爸沒搭話，目光仍然擺在電視螢幕上。

    「出來了沒啊？」我搖搖他。

    「還沒啊。」爸刻意裝的間適，我一眼就識破。

    「別騙人了！拿出來啦！」我搶過遙控器作勢要關掉電視。

    爸看了我一眼，勾了勾嘴角，站起身離開客廳，過了一會兒又下來。

    接過橘色紙袋，我拿出里頭訂成一疊的健康報告，從前頭看來并沒有甚么大礙，愈往下看我卻發現，爸爸的血壓，每次量的值都比一般偏高。繼續往下頭看去，最后一行字進入了視線范圍。

    檢定確認病患患有高血壓，未來將可能會有中風、心肌梗塞等病狀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