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后一天，爸爸還得上班，只有一月一號他才能回家休息。原想說今天就得自己寫個年默默跨過去，然后煮個湯圓說我長大一歲，跨年夜就這樣子過去，沒想到現在會接到楊謙桐打來的電話。

    看著他攤在我面前已經響了三四聲，我還是有些訝異他這時候會打來給我。

    響到第六聲，我怕他就這樣掛了才慌慌張張地接起，「喂，楊謙桐？」

    「林沂昕！要不要出來跨年！」楊謙桐的聲音透露著雀躍，歡欣鼓舞。

    「疑？你沒有要跟女朋友逛？」我以為在這個即將迎接嶄新一切的日子，楊謙桐會想和張萌茵一起享受。

    「新年要多一點人才好玩啊！」從他的語氣里，似乎聽得到淡淡笑音。

    我想去。可是會看到張萌茵，到時候也只是看他們在那里閃亮亮，我自己一個人悶得苦。但是，又很想要見到他。在我矛盾地兵荒馬亂之際他又開口。

    「我有約了陳家譁和黃瓊安，和一些我們班的。」他說，聲音低沉溫柔：「要來嗎？」

    「……好。」我就像隻被狼誘拐的羊。

    「太好了！那我在門口等你！」

    電話掛斷，看著螢幕閃著閃著最后暗去。我呆愣地愣在那好久，才開始混亂地把隨身物品塞進包包，留了一張紙條給爸就跑出門，還邊穿外套邊鎖門。

    寒冷的夜里，楊謙桐就站在我家門前，看到我時露出了有些朦朧的暖笑。「那么著急干嘛？外套穿好啊。」

    「知道啦！」我羞赧，拉好自己的外套拉鍊。他走近我，幫我拉好衣領，淡淡的燈光鋪了一層過來，在心跳混亂時，我觸見他手上戴著上次的墨綠色手套。

    「楊謙桐，這手套是你買的嗎？」

    「不是欸，是萌茵送我的。」他收回手，笑笑。

    心上像是被扎了一根針。

    「對啊。走吧！先去和陳家譁他們會和。」他轉過身，我這時才發現站在后頭的張萌茵，好像剛剛就在那里了。

    「嗨，你剛剛就來啦？」我平靜地向她打招呼。

    「恩。」她微笑。

    光線昏暗，螢幕的光不斷刺痛著眼睛，桌上擺滿著食物，耳邊還配戴一首接一首的歌曲，和某人快唱破喉嚨的聲音。原來跨年夜是在ktv。

    「衛生股長！唱不下去就別唱了啦！」陳家譁忍不住反嗆從剛剛唱到現在，唱到要破音的衛生股長。

    「不要我要繼續唱！」衛生股長執拗，繼續開口唱他的跑跑跑向前跑殘虐我們耳朵也殘虐他的聲帶。

    「再唱下去等下你就看醫生了。」我默默地走過去，想拿走他手上的麥克風，沒想到他不放，就算被我硬扯，那張嘴也始終依靠著麥克風。

    「楊謙桐！下次不要再讓衛生股長拿到麥克風了！」我忿忿然走到楊謙桐旁坐下，大嚷。

    「給他切掉就好啦！」楊謙桐雀躍地把跑跑跑向前跑切掉，接下來竟然是一首更老的追追追。

    衛生股長愣了一下，沒有不想唱的跡象，反而越演越烈，唱得更開心。

    媽的，剛剛到底是點了甚么歌！

    楊謙桐看著我乾笑。

    白了他一眼，我走到安安的旁邊又坐下。「想唱嗎？」

    「不了，我還是別跟衛生股長搶風采比較好。」安安看著快把老歌唱成搖滾樂的衛生股長表示無奈。

    「沒想到衛生股長平時那么正經，竟然那么愛唱歌。」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完全被衛生股長給飾演得好好的。

    「不過唱得還可以就是了。」

    這點倒是不否認。

    我往背后靠，把整個身子埋進柔軟的椅背，伸了一個懶腰，無視眼前陳家譁上前去搶麥克風的詭異場景。

    欲闔眼之際，老掉牙的曲調變成了浪漫柔和的樂風，熟悉的音符讓我有睜開了眼，看到衛生股長噘著嘴把麥克風交給楊謙桐的樣子，而張萌茵拿著另外一支麥克風，她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投向這里。

    「哎唷──情侶要現閃了！」有同學歡呼。

    「好吧！讓你們這對小情侶享受一下。」衛生股長推推眼鏡。

    一句句吆喝話語刺進我耳里，逼得我難受，默默地看著他們兩人唱著情歌，互相對視的神情，我的心愈漸發疼。

    沙發往下擠壓，我側眼過去，陳家譁就在旁邊。

    大概玩到十一點多我們大家才在門口互相到別。剛剛再ktv里頭根本沒唱到甚么，記憶都模糊掉了，只記得里頭吵雜的音樂聲，和昏暗光線。

    楊謙桐嘻笑地和同學說再見，當他的視線準備轉過來時我趕緊收起自己的目光。

    「林沂昕，你怎么了啊？」他走來，和我視線平齊。「看你剛剛都沒什么唱欸。」

    「沒怎樣啊！只是聊天聊到都忘記了。」我裝得若無其事，傻笑。

    「都沒有聽我唱歌啊！」他不滿地回應，擅自把我的話語扭出另一個想法。

    「誒？還可以聽啦！」我擺擺手，隨意回答。當然有聽，我只聽到你和張萌茵的對唱。

    「沂昕，那你有聽我們對唱嗎？」

    張萌茵突然地搭話讓我一愣。

    「有喔！」我笑。

    「其實一開始很緊張，可是發現大家人都很好就越唱越起勁了。」張萌茵往前了一點，滿臉笑容地像在炫耀。

    「是啊！我們班的人雖然各個都怪胎怪胎，但人都好！」我口不擇言地在她面前虧衰我們班，幸好其他同學都先走了。

    「這個跨年夜真的很開心呢。」張萌茵邊說邊勾起楊謙桐的手。

    我的笑容瞬間凝滯住，把視線移開。「恩，真的很開心。」

    「林沂昕你怎么了？」楊謙桐皺著眉，語帶關切。

    「我沒事啦！想睡而已。」說完，我還故意打了個哈欠。

    他沉默幾秒，搓了搓我的頭。「好好休息吧！有事要跟我講喔！」

    我忍住崩潰的泛酸，點了點頭。你的溫柔我無法脫離，我的喜歡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張萌茵能說的，卻是我無法說破的，因為一說了，這樣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那我送你……」

    「送你女朋友啦！」我大笑。「我和安安一起走。」

    環顧四周時，卻發現安安已經不在這里……對了，安安是搭爸爸的車來的。

    「可是你自己一個人…..」楊謙桐有所遲疑，看了看勾住自己的萌茵。

    「我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