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看一眼楊謙桐，他很認真地寫著作業簿之類的東西，沒注意我這里。

    他不理我也是我自己招來的，自己躲了他那么多天，能夠不對話就不對話，甚至藉著要去看爸的理由都沒去他家吃飯。我自己還真彆扭得討厭，他肯定認為我煩了。

    我就這樣一直偷瞅他，以至于他終于抬眼和我對上視線時，我愣住好一會，但楊謙桐又立即低下頭，慌張得有點像是在害羞。

    好像，沒有覺得我煩？

    我從書包隨便找出一張紙，拿出藍筆在上頭寫了一句話，揉成球狀后丟過去他的座位。

    小白球剛好丟到他的作業簿上，他錯愕地停筆，若由若無地往我這里瞧來，攤開紙條。

    我的心怦然地跳，很緊張，怕他會不會不回我話，又繼續認真于他的功課。他的筆又動起來，把球揉回球狀，看向這里時，我趕緊撇過頭。

    心臟跳得更劇烈，手邊一個碰擊，心跳似乎快停了。我側過眼，楊謙桐看著我露出笑容。這是這三天來我看到的第一個笑容，只對著我，發自內心閃著微光的笑。

    開心地打開紙條，紙條里的內容卻讓我整個人呆若木雞，詫異地看著他，他露出一個賊賊的笑容。

    然后，是老師進教室的踏上講臺的地獄奏鳴。

    剛剛的字條上寫著兩句話。

    「你那么認真在干嘛啊？」

    「準備考試啊～都沒準備齁！你準備罰寫啦！」

    紙上的皺摺卻不減話語的清晰，縱使現在在考試，我還是不專心地想著他的話語，忍不住微笑了。

    「楊謙桐，圣誕節快樂。」我醞釀了好久的勇氣，總算在下課時間把一直放在我書包里的紅色禮物帶交出去。

    「誒？我以為你沒準備耶！」他驚訝地收下禮物，當下就往里頭探去，拿出里頭的盒子，拆開禮物后略顯驚訝。「咖啡？」

    「想不到送甚么啊。」我感到一陣燥熱，忙著解釋。「只想到你喜歡咖啡，所以就買了馬克杯和咖啡粉。」

    「謝謝啦！很漂亮！」他嘿嘿一笑，低頭看著馬克杯。馬克杯是白底，上頭是用類似墨畫的感覺，造出一艘帆船在海面上的瀟灑模樣。

    「會很貴嗎？」他抬起頭，問。

    「不會！」我笑了，楊謙桐從以前就很在意價格的問題，我送太貴的禮物他反而還會罵我。

    「別騙人喔！」他擰眉，又笑笑地把馬克杯收回小紙盒，一邊收禮物，他一邊問我：「我送的禮物怎么樣？」

    「你難得送精品，我會好好保存的。」我哼哼。

    ?

    前幾天沒和陽謙桐講到幾句話心情就低落的像是墜入谷底，今天只不過講了幾句，久違地又一起回家，就開心的從谷底升天到云端了。

    爸爸前天就出院了，照樣上下班，卻比往常加班的次數還要少，為此我也稍微放心了一點。

    不過，他的健康報告卻遲遲沒有出來，雖然有些著急想看報告結果，不過凌遲幾天應該也不會太晚，畢竟新樓醫院的病人一向很多。

    我坐在書桌前，在日光燈下看著楊謙桐寫給我的生日卡片，像個花癡般發笑，開心之際，我腦中又不識相地浮現起其實楊謙桐有了女朋友的事實，忍不住心一縮。

    他送的那一個瓶中船，我沒拿出來擺設，而是好好地收在抽屜里，因為一看到就會想起他，但是我的房里，早就擺上了很多從他那里得來的東西。

    我遠離他，是因為無所謂。甩開注意不去觀察房間里攸關他的所以，也是要假裝無所謂。

    敢愛就要敢當。

    擺開相片，我拿出手機看著我和楊謙桐一張張蠢照，輕輕哼起曲調。

    我敢愛有什么不敢當

    有丟臉的膽量才有臉面再愛一場

    你偷摸地變心我光明正大受傷多風光

    我堅決等到絕望不輕言什么釋放

    反正愛你不是為了裝大方

    ──叮噹〈敢愛敢當〉

    你不喜歡我，而我喜歡你，你喜歡某人，而某人也許也喜歡你。我這份感情可能會成為你的枷鎖，無疾而終；我們之間深厚的情意或許也會絕滅。

    雖說敢愛敢當，但造成你的麻煩我可不愿意。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說一句。

    我喜歡你。

    只是，選擇沉默。

    手指的滑動最后停留在其中一張我偷拍楊謙桐的照片，是上次和安安、陳家譁一起回去學校時拍的。

    照片里，平常愛笑的楊謙桐，此時卻瞇著眼、閉著唇，安安靜靜地側臉宛如是童話故里走出的王子，微光從上灑落，把他的臉照得如太陽般閃閃發亮。

    鬼使神差之間，我竟然有種衝動想親吻上他線條美好的嘴唇。

    我吞了口口水，示意自己別被情緒擾亂了平時做人的基本道德，在天使惡魔之間奮命掙扎時，螢幕上出現了line的訊息通知，是哥哥。

    「爸好嗎？」

    我踟躕了會，把話傳出。「恩，他很好，工作很順利。」

    「我知道了，謝謝。」

    從哥哥那里得來簡短兩句話，我目光始終注視在「謝謝」兩字上，我們是兄妹，有著直流血緣，中間卻隔著海洋，相敬如兵。

    看哥哥來問我爸爸身體如何的頻率如以往，爸爸應該沒告訴哥哥，他昏倒還住院的事情。

    我也有想過要把爸爸昏倒的事情告訴哥哥，只是哥哥在國外又要讀書又要打工，大學生活肯定是很勞累的，我不想再讓他又多了件需要擔憂的事情，就讓他認為爸爸過得好就好。

    我稍微看了下和哥哥的聊天記錄，回到聊天區密了陳家譁，這個平常帶重書包回家卻每密每都秒回的聰明人，果不其然立刻已讀了。

    「沒想到你還蠻看得開的嗎？」陳家譁的話，讓我腦海自然浮現出他帶著輕蔑卻又有些溫柔的笑容。

    「躲躲藏藏的也很累啊。」我順手傳了一張小黃貓趴地痛哭的貼圖。「我也聽你的話想過，我會不會就這樣真的脫離不了他，但是大學就算不分開也不行了。」

    看著自己打出長長的一套話，我等著陳家譁回應。

    「好像說得蠻有道理的喔。」他傳出。「我還在想可不可以看到你受傷痛哭的樣子。」

    我一頓。起初本來有些生氣，思忖片刻后，我回了一個自我意識過的答案。

    「你在關心我啊？」當我傳出時，我才感到一陣從頭到腳宛如螞蟻大軍進攻般害羞感。

    7:45已讀。

    手錶指到七點四十五分過一點，手機上的電子數據顯示7:46。

    我第一次對別人已讀我感到開心，陳家譁肯定是被我的話給逼得臉紅紅、害羞羞，所以才遲遲都沒有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