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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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白色的房間,三面都是空蕩蕩的墻,其中一面是扇黑色的門。那門溫溫熱熱,觸感如同衣料般。他試著轉開那喇叭鎖,即刻開了。 門外天氣晴朗,花香竄進鼻腔,秦雪深深吸一息,從胸襟上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鑰匙,將那扇黑色的門鎖上。此時一名全身黑色穿著的男人,從他身后拿過鑰匙,一口吞了下去,同時那門碎散消失在他眼前。 秦雪回過頭,那男人對他笑瞇了眼。 「——是方向。」熟悉的聲音,但秦雪一時想不起來,眼前是一片黑。 是了,他是在作夢。 秦雪睜開眼,見到桌腳,和兩個人的腰際。身上披著李涯常穿的那件深色羽絨衣,頭枕著李涯的腿;牛仔褲的布料略為粗糙,卻很暖和。 「甚么方向?」李涯的聲音。 「白色的房間是他的內心,花園是外在的世界,黑色的門是你。」秦雪想起來,這兒是李涯常來的那間咖啡廳,這聲音是老闆的。「這是我的猜測,但我認為是說得通的。」 「我覺得很有道理。」這聲音好像是打了李涯的那個醫學生。 「人家說甚么你都對。」李涯。 「你還不是被牽著鼻子走?戀愛嘛——」醫學生。 「是是是,我戀愛。」李涯低頭摸摸秦雪的頭發,見他半開著眼睛,揚揚眉毛說:「吵醒你了?」 「沒有......」秦雪跳起來,李涯的大衣滑到地上。秦雪連忙撿起,拍掉上頭灰塵,塞進李涯手中,向后退了兩步,深吸一口氣,說:「抱歉......」跟著向劉紫承和洪陽鞠一躬,推開玻璃門,噠噠的跑步聲消失在轉角。 三人看著門把上被碰響的鈴噹,前搖后晃,叮鈴叮鈴......愣了好一會兒。 劉紫承放下手上的咖啡,問:「他很常這樣嗎?」 「算常嗎?......」李涯穿上外套,聳聳肩,站起來,「說不清楚。」 「你好像意外的冷靜啊?」洪陽說。 李涯說,他已經不太意外秦雪的舉動了。說完便追了出去,錢包留在桌上沒帶走,讓劉紫承指著笑說:「李涯這是緊張到麻木了。」 ??? 李涯在一條沒有路燈的小巷里發現秦雪。午后太陽讓紅色的磚墻和水泥擋住直接光線,可間接照射也讓那兒的照明足夠了。秦雪側著身子靠在墻邊喘息,一見李涯立刻背過臉,說:「對不起,我反應過度了......你說的也不見得是我。」 李涯鼻子透出一笑,說:「甚么?」 「李大哥,你摸著我頭發的時候,說你戀愛了。」秦雪低下頭,往巷子底又走了一些,「我本來覺得很害羞的,但想想,說得也不見得和我有關......還這樣跑出來,太尷尬了。」 「阿雪,你醒來之前作夢了嗎?」李涯問。 秦雪轉過身子,點點頭,說,是作夢了。而且,他也聽見劉紫承對他夢的解釋,是挺有道理,但又有些不太一樣,特別是那扇門。就在他剛才的夢里,門已經消失了,里面有一個一身黑的男人,吞下了鑰匙。 「那么,那個男人是誰?」 「是你,李大哥。」秦雪說。 「怎么知道的?」 「我說不上來,但就是知道。」 李涯說,之前秦雪總說有話對那個人說,卻都醒了,沒能來得及,這一次呢? 秦雪搖搖頭,說,這回夢里他沒甚么要說的。 李涯嘆了口氣,將手收進了大衣外套,說:「是嗎?」 「這話必須醒著說,李大哥。」秦雪走到離李涯一隻手臂的距離,伸出小指,說:「打勾勾嗎?......我祇會喜歡你一個人,李大哥。」 李涯先是怔怔,看著秦雪的水藍眸子好一會兒;不像他失常時那樣蒙上一層灰,而是如同燈光下的晶石一般潤澤。他低下頭,捏捏鬢角,聳聳肩,略略移動在口袋里的手,說:「之前勾過了,一會兒你又忘了。」 「我不會忘的。」秦雪更走近他,拉住他一隻手臂。「請你也別忘了,李大哥。」 「我可沒忘,我記性比你好,還讓你來懷疑我戀愛的對象是誰。」 秦雪笑出來,說:「李大哥,你說話太含蓄了。」 「很少人像你這么直接了。」李涯看了秦雪的手一眼,說:「你還勾不勾手?」 「勾。」秦雪笑瞇眼,拉出李涯口袋里的左手,扣上小指,并在拇指上按下一印。「我忘了你也得提醒我,李大哥。」 「你這話和剛才說得不一樣啊......」李涯口袋震了震,他松開在秦雪上的手,接起手機,那頭是洪陽打來的,聲音大得連秦雪也聽見。說,劉紫承剛才突然昏過去了,唇色發白,他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店里祇他一人——要李涯他們快回來。 「叫車了沒有?」 「叫車?......對!我先叫車!」洪陽說完立刻掛了電話。 他倆回到店里,燈全暗著,沒見到半個人。靠近窗邊的木頭長桌上,半杯咖啡翻倒在桌面沒有擦拭;椅背附近一個高腳檯座的花瓶摔到地上,散落一地白瓷碎片,里頭的萬年青和水涂開一地,黑灰的石磚地板沁了水顯得更深。 李涯邊喊著洪陽,邊往店后走去,不一會兒樓梯上傳來洪陽的聲音喊他們上去。 狹窄老舊的木梯和門簾后,劉紫承側躺在床上,蜷縮著身子,一手按著腹部,一手扯緊了洪陽在床邊的手;眉頭緊蹙,偶爾微微睜開眼一個深呼吸,又繼續顫抖。洪陽眼眶泛紅,抬起手背抹過臉,對樓梯口的李涯說:「他以前就常胃痛,但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痛昏,現在還是痛,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你覺得應該怎么辦才好?」 「先別慌,想想你在急診室是怎么做的?」李涯說。 洪陽東張西望,脖子一片紅,說:「我不知道......」 「通知他家人了嗎?」 洪陽一下子睜大眼,「還、還沒有......」忙著摸出口袋里的手機,才按了兩個鍵,救護車的聲音接近;手機摔到地上,塞回衣服后,他立刻抱起劉紫承,擠開李涯和秦雪,衝下樓。 ??? 「喂,我是很不能信的人嗎?」 洪陽翹了通識,跑到李涯的課堂上來。李涯同他說過,這堂是營養學分,要是有事,這個時間找他沒問題。而洪陽的找法便是在上課前的教室里找到李涯,站在桌前,劈頭就問。 「你甚么毛病?」李涯說。 「你能治嗎?」洪陽邊說邊揩去眼角的污垢,并指指門外。 李涯聳聳肩,揹起書袋,搭上洪陽的肩拍拍,和他向外頭走去。 接近三月,山上仍是不時籠罩著霧氣,連十步之遙的行人都彷彿隔層白紗;他倆商量好到學生餐廳地下一樓去,早晨比較沒甚么人。 洪陽買了罐黑咖啡扔給李涯,自己則是拿鐵;選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十點不到,給學生吃中飯專用的桌椅零零散散坐沒幾個人。 「后來那白子怎么樣了?」洪陽一口氣喝掉半瓶。 「他還住在我家,看起來滿穩定的;不過事情畢竟是在學校發生的,那邊就先給他請假了。我還沒和校方詳說,之后再想想怎么辦吧,這種事無論如何是非告訴乃論。」 「那你們在一起了嗎?」 「不知道,你很八卦耶。」李涯扭開咖啡瓶蓋,說:「管管自己吧,你想說甚么?」 洪陽愣愣,看向窗外,說了句「咦,下雨了耶。」乾掉剩下的飲料,吐出一大口氣,咂咂嘴,這才說,昨天送劉紫承進醫院后,沒兩下就讓趕回家了,明明要住院,也不肯讓他久留,祇交代他聯絡meimei劉紫妍到醫院;還要等準許才能探望。這是不是在說他不可靠? 李涯哼笑一聲:「你昨天是還挺不可靠的。」 洪陽沒說話,拿起手上的玻璃瓶摔到垃圾桶,踱著慢步再走回來坐下。 「你又一夜沒睡對吧?和上次披頭散發的樣子有得比。」 洪陽撥撥頭發,點點頭,兩手撐在桌面盯著李涯的黑咖啡。 「他怕你緊張才不讓你跟的,你還要上課,他不是最盯你唸書了?」 「但是......」 「別但是了,冷靜點。他答應會跟你聯絡吧?」 洪陽才說了「是這樣沒錯」,便立刻接到劉紫承打來的電話,沒報告病情,倒是先問洪陽唸的是甚么科系,懂不懂開刀? 「開刀?你要開刀嗎?」洪陽對著電話叫出來,讓李涯拉拉手示意小聲。 地下室再加上外頭的細雨,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李涯能清楚聽見,說著:『小聲點,你要炸壞我耳膜?』 「我是外科啦,可是我還沒學那么遠啊。」洪陽說。 『那好吧。』劉紫承說。 又聊了幾句,說好洪陽去探望他的時間,便掛斷。此時一聲鞋跟的喀喀靠近,隔他們兩張桌子的距離,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來:「李涯!」朝那望去,孫薇正往這兒揮手,打扮扔是甜美講究。 洪陽臉色沉下,立刻站了起來,問話伴隨著孫薇走近的步子聲:「跟我一起去嗎?五點后。」 「我改天吧,當你們電燈泡嗎?」 「那再聯絡。」洪陽看了一眼距離李涯一隻手臂的孫薇,轉頭離去。 「上次真抱歉——你朋友應該很討厭我吧。」孫薇踩著楔形跟長靴,瞅一眼洪陽離去的背影;一邊拍拍風衣袖上的水珠,說:「外頭突然就下雨了,你有帶傘嗎?」 「在這學校待了三年,誰都知道得隨身帶傘。」李涯看向窗外細雨,將手上的黑咖啡湊近嘴邊。 孫薇聳聳肩,將手上的提包放到桌面,摸了皮夾出來,遞給李涯兩張百元鈔,說:「喏,上次和你借的,謝謝你囉。」 李涯轉頭默默收下,繼續望著窗外,慢慢把手上的咖啡喝完;孫薇忙著拿過空瓶說要替他處理,李涯沒說話,拿了書袋轉身要走,讓她叫住:「別這樣嘛,你也生我的氣嗎?」 「你給我帶了不少麻煩。」李涯沒回頭。 「我祇是開個玩笑嘛!我不曉得你朋友會有那么大反應的,他總不會是喜歡你吧?」孫薇跺著鞋跟發出悶響,放下空瓶抓過李涯的衣服下擺。 李涯低頭看了一眼暖白色地板映出的倒影,略側過身子向孫薇說:「是這樣沒錯。」 孫薇怔怔,松了手,瞪大眼問:「他?......那你呢?你也是嗎?」 李涯點點頭。 「你被女孩子傷得太過了嗎——」孫薇一手掩上唇。 「跟這無關。」李涯說:「你現在還想要『當個朋友』嗎?」 孫薇眨了十幾下眼皮,獃愣望著李涯好一會兒。 「我去上課了。」李涯說。 那天晚上,李涯才拿起鑰匙要開門,接到黎曉安打來道歉的電話,希望李涯別生氣,星期三記得來社團辦公室,她已經買在好賠罪的禮物;同時問秦雪情況如何,究竟發生甚么事? 「出了點意外,精神不太穩定,才叫你別亂講話。」 「學長,真的很抱歉......」黎曉安說。 「算啦,就罰你把校刊寫一寫。我最近忙,不說了。」李涯掛了電話,正重新拿起家門鑰匙,這就打開了——秦雪瞇起眼看了看他,說:「李大哥,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李涯摸摸秦雪的頭,邊帶上門,邊說:「今天還好嗎?都在做甚么?」 秦雪指指門邊一張長凳子,說:「在等你。」 李涯瞪大眼,叫道:「一整天?」 秦雪點點頭,說,可是他有乖乖吃飯喝水,醫院給的藥也吃了。 「有睡覺嗎?」李涯問。 秦雪搖搖頭,說不知道。 李涯嘆了口氣,牽起秦雪的手說,那出去走走吧,今天李翠不會太早回來,到外頭吃個飯就先睡了吧。秦雪點點頭說好。他已經不再那么時常打瞌睡,但發呆的時間倒是挺長的。除此之外,就是乖乖跟著李涯,順著李涯,李涯說甚么就是甚么;也不再有問不完的問題;且無論是吃飯喝水,到洗澡穿衣,都和常人沒有兩樣。祇是要和最初的秦雪相比,仍少了那么一點靈氣,總彷彿剛睡醒似的。 隔天一早起床,靠墻那側的秦雪不見了,幾天沒充電的手機留在李涯書桌上,剩下不到兩成電量;巡過整個屋子和門外一帶也沒有;問了還沒上班的李翠,也說不曉得,不是一直在房里? 李涯早餐沒吃,課也不上了,抓起秦雪的手機直接往他家去,按了半天電鈴,也不見有人應門;這才想起自己鑰匙上帶著備鑰,正要開門,后面響起一道生澀未轉全的少年聲,說: 「你是秦雪的哥哥?」 李涯回過頭,那兒站著的是位面貌清秀的少年,乍看面熟——是了,和那回在油畫間遇上的學生有些相像,沒記錯的話,那人叫應采聲;細看又不是頂像,少年的樣貌較有rou,膚色更深些,沒那人精緻,僅僅是會分在同一類型:內向的好學生。 「算是緊急聯絡人吧。」李涯說:「你是他同學?」 「嗯,平常我都和他一塊兒上學,但最近都沒見到他。」少年說。 李涯稍微皺了下眉,瞄向少年的制服學號:260502。 少年側頭看看李涯,說:「他很少話吧?應該沒有提過我。」他指指自己學號旁的名字,「我叫程恩,大哥,你能告訴我秦雪在哪兒嗎?」 李涯說秦雪本來在他家,身體不太舒服,但早上醒來就不見人了,聯絡不到,才回這兒瞧瞧;說著便轉開門鎖;程恩看著李涯開門,問能不能一起進去看看;李涯見他禮貌舉止還算得宜,便沒多加拒絕,簡單應聲算是答應。在屋里繞了兩繞,四處都沒甚么人進來過的痕跡,末了在最里頭的臥室發現李涯借給秦雪的衣服攤在床上,原本躺在床角的書包沒了蹤影。 「會不會他身體好了,自己先到學校了?」程恩說。 「也許。」 「大哥,你要不放心的話我帶你到他教室去看看吧?」 李涯點點頭,說,也好。往學校路上大略問了程恩怎么和秦雪認識,那人回答得有些含糊,可他心思在秦雪身上,就也沒再多加詢問。 到達校門口時已是早自習時間,程恩本要給教官記遲到,和李涯一同說了情況才勉強得赦;倒是李涯沒把情況說得詳細,讓教官下了一句秦雪態度不佳的評語:怎么病好了出門也不說聲的? 程恩領著李涯到秦雪教室外頭,指出他的位置,那人還真好好坐著。李涯松一口氣,謝過程恩要他快進教室,那人卻以要先上廁所為由離開,書包也還揹著;李涯在窗邊探了探頭,抬手才要喊秦雪,講臺上拿著點名板的劉紫妍先瞧見他,跑出教室外頭瞪大眼睛問: 「你怎么在這里?跟洪陽一起來的嗎?」 李涯搖搖頭,說,原來劉紫妍和秦雪同班啊,沒聽她提過。 「咦?我沒有說過嗎?」 「大概我忘了。」李涯說:「你哥好多了嗎?」 這會兒換劉紫妍搖頭,說:「精神雖然不錯,不過——」她頓了頓,「是胃癌。」 李涯張大嘴,差點沒叫出聲,憋住他的驚訝,問:「洪陽知道嗎?」 「哥哥要我別告訴他,要說他自己會說——不然他那個火爆個性肯定會抓狂。醫生說是目前是初期,動手術治是能治,可是也有復發的機會。」劉紫妍深吸一口氣,兩手叉到腰上,說:「先不說這個——你今天看到洪陽沒有?昨天他來看過哥哥,我跟他一起回去的時候——聊了兩句,他就不知道發甚么脾氣,電話怎么打也不接,簡訊也不回!」 李涯說不曉得,他才剛醒,是來找秦雪的。劉紫妍問他倆到底怎么認識,李涯以工作原因簡單帶過;劉紫妍喊秦雪出來前,交代了劉紫承的病房號碼,讓李涯去看他,也替她瞧瞧洪陽是否也在那兒,抓到人記得要那臭傢伙跟她聯絡。 秦雪是跑著出來的,劈頭先說的便是對不起。 「阿雪,你還好嗎?記得自己發生的事嗎?」 秦雪愣了愣,說,基本上都記得,他給李涯添了很多麻煩對吧? 李涯問,那秦雪身上的傷怎么樣?還痛嗎?多休息幾天比較好吧?不會害怕來學校嗎? 秦雪表示他覺得身體沒甚么特別不舒服的地方,又說:「為甚么會害怕來學校?」 「你不記得了嗎?」李涯說。 秦雪眨動白色鳥羽般的睫毛,摸摸臉頰,說,他不確定,不過應該沒甚么忘的吧。 李涯沉默一會兒,說:「打勾勾的事......」 秦雪一下子笑出來,「李大哥。」他低著頭看著自己掌心說:「這個我不會忘的,沒有忘。」 李涯鼻息一吐,嘴角這才稍為揚了揚,摸摸秦雪的頭,說,那就好。并要他別待在人太少的地方,下課的時候會來接他回去的,有甚么事就打給他。跟著將秦雪落下的手機塞進他手里。 「嗯。」秦雪點點頭。那白白的臉頰,紅起來格外明顯。 劉紫承住的醫院和秦雪上回待的是同一間。李涯這天下午才有課,于是離開了秦雪的學校便直接往那去;打了電話告知洪陽,才曉得他正在那兒待著呢。 病房比上回秦雪待的地方要寬敞許多,同是一個長方隔間,祇有兩張病床,劉紫承在靠窗一側,分隔病床的簾子是淡湖水綠色;在早晨時刻,陽光能夠取代人工照明,于是房里并沒有開燈。洪陽正在邊上椅子削蘋果,搞得是坑坑巴巴的,剩棗子大。劉紫承對進來的李涯微笑,并揮揮手;臉色沒先前紅潤,但精神倒還不錯;洪陽沒抬頭,漲紅著臉隨便應了一聲。 「小陽,我想喝咖啡。」劉紫承說。 「不行,你就是咖啡喝太多才會老是胃痛的。」洪陽放了個白盤子到病床上拉起的小桌。啪喳一聲,刀根切下果rou,本該成月形的瓣斷成一大一小的兩截,落在盤里。 「可是你切得好丑。」劉紫承看著白盤子里那幾個小丁塊,「好像快發芽的馬鈴薯。」 「你吃就是了!」洪陽切完最后一瓣,在白盤子放上鐵叉,匡噹一聲;他擦擦折疊刀收起來,正給腿上塞滿果皮的塑膠袋打結時,李涯開口:「對了,劉紫妍叫你......」沒能說完,洪陽跳起來,袋子落到地上,怪聲怪叫推著李涯到病房外,說:「外面說!外面說!不要吵人家休息!」 「你又有甚么毛病?」李涯挪開洪陽的手,往走廊中間一帶等候處走去;共四張長沙發,一張方桌,一個雜志臺,一座飲水機。他倒了杯水坐下,吐出一口氣,說:「捧在手心也不是這樣捧法......」 「呸呸呸,才不是你想的那樣。」洪陽在他對面坐下,說:「你知道她跟我說了甚么?」 「誰?」 「劉紫妍啊!」 「我哪知道,她祇跟我說,昨天跟你聊了兩句你就不理她了。」 洪陽一把環過李涯的脖子,壓低聲音說:「不要跟紫承說。」 「嗯?」 「我昨天不是去看他嗎?過沒多久那不孝的meimei和他媽也過來了,才待了一下就說要回去,紫承就叫我送她,留他們mama一個人在這里顧......」 「人家也要上學,你總不能要人家通宵吧。」李涯說。 「你聽完!」洪陽用額頭撞了李涯一下,「她跟你說的聊兩句才不是普通的聊兩句!她,她跟我說......」他囁嚅起來。 「說喜歡你?」李涯揚揚眉毛。 洪陽一下子后退,瞪大眼叫道:「你怎么知道?」 李涯聳聳肩,說:「猜的。這就是你不理她的原因?你也太傷女孩子心了吧。」 「難道要像你一樣?」洪陽鼻子衝出一氣,兩手叉在胸前,往椅背一摔,道:「而且挑這個時間點也太居心叵測了吧?她當我是甚么人?我會因為紫承生病就不要他?這不趁人之危嘛!她哥會怎么想?」 「你知道你老婆生的甚么病嗎?」李涯問。 「他說醫生告訴他是過勞,壓力大,神經性胃炎甚么的,休息就好啊。」洪陽說。 「既然這樣,那這時候跟你告白算甚么趁人之危?」 洪陽眨眨眼,抓抓頭,說,這么說好像也是。「可是這氣氛就很像啊......他還問我甚么手術不手術的。」 「你就別想了,進去陪他吧。」李涯拍拍洪陽肩膀,站起來。 洪陽嘆了口氣,也拍拍李涯的肩,往劉紫承病房走去。不料在轉開門把前停下,回頭問一句:「你覺得——一個人祇是被人喜歡,也會傷害到別人?他甚么也沒做,就祇是有一個人很喜歡他。」 李涯頓了一會兒,說:「會。你自己不是早就感受過了?」 「我?甚么時候?」洪陽放開門把。 「你當初不是誤以為你老婆喜歡別人?那個『被喜歡』的人,不就傷死你的心?」 洪陽皺起眉搔頭,說:「是這么說的嗎?......」 「自個兒再想想吧,你就是這方面太鈍了。」 洪陽佇在原地好一會兒,說:「我知道了——你不愧是在花叢中打過滾的男人。」 「說甚么啊你。」李涯敲他一拳。 「根本不是『被喜歡』的人的問題,是因為喜歡的人去喜歡別人的問題吧。」洪陽說。 「差不多。」 「你沒碰過這種問題?」 「甚么?」 「你喜歡的人喜歡別人啊——哦,算了,你這冷血的千人斬。」 「我?拜託,阿雪他之前可是......」李涯才想說夏青的事兒,一個護士推著醫療推車經過喊他倆別在病房門口聊天,要聊進去聊,別吵到其他人;李涯這就算了,搖搖手,表示要先離開,他下午還得上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