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3)
第二天一早,太太帶著兒子去附近的醫院檢查了身體,結果一切正常。她又找到心理專家,為兒子進行診療,但同樣沒有發現任何心理病癥的跡象。 昨夜發生的一切,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 或許真的是一場噩夢也未可知。 然而,那只詭異的兔子玩偶,卻像邪惡的使者,不斷提示著昨夜的恐怖經歷皆為現實。 那只兔子玩偶,后來被發現,是從一個小行李箱中取出來的。在搬來別墅以前,那個行李箱一直放在丈夫的書房,箱子上著鎖,從未見丈夫打開過,就連太太本人也不清楚里面裝什么。而在那一晚,箱子被什么東西打開了,箱子里面。還殘留著與兔子玩偶身上相似的褐色痕跡。 太太推測,小靖的古怪舉動,很可能同那個神秘的兔子有關。她將玩偶裝回了行李箱中,重新上好鎖,放進了雜物間最里面的柜子里。而后,又將雜物間的門緊緊鎖死,將門鑰匙鎖緊了保險箱中。 這樣,總算萬無一失了吧。 接下來的幾天,什么怪事都沒有發生。 小靖同往常一樣,乖巧聽話,每晚九點鐘準時上床,聽完母親的枕邊故事,很快就入睡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母親叫他吃早飯時,才打著呵欠悠悠醒來。 太太認為,那一晚的發生的事,或許只是偶然的事件,以后不會再發生了。 但是她錯了。 怪事第二次發生,是一周之后的事情。 那天晚上,太太的身體不大舒服。哄小靖入睡后,她也早早地上了床,打算看一會書就睡覺,可看到一半,便卻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她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到了「哐、哐、哐」的聲音從樓下傳來。聲音很響,好似有人在用力敲擊著什么。 她從睡眠中驚醒,坐在床上,用了許久才清醒過來。 頭很痛,一聲聲的敲擊聲,有如錘子一般敲擊著她的腦仁。 沒錯,是有什么在撞擊著大門,一次、一次,分外用力。她甚至能聽到門的百葉發出「哐啷哐啷」的哀鳴聲。 難道,是有盜賊不成? 如果真是這樣,必須報警才行。而別墅里唯一的電話,在一樓的客廳里。 太太立刻下床,隨手披上一件外衣,離開臥室,快步走向樓梯。 當她路過小靖的房間前時,不禁停下了腳步。她發現,小靖臥室的門半開著,屋里沒有開燈——就像那一晚一樣。 幾乎出于條件反射,她立刻朝走廊盡頭的雜物間望去。 令她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那扇被她牢牢鎖死的房門,也敞開了一半。 一陣強烈的恐懼感席卷全身。 她站在原地,渾身上下沒有一地方不在顫栗。 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不,應當說,冥冥中,她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一結果。 或許應當回到臥室,把自己裹在被窩里,等到天亮后,一切都會過去吧。 但是,小靖怎么辦? 作為母親的天性告訴她,此刻不時逃避的時候。她的兒子就在一樓,不知被何種恐怖的力量威脅著,或許時刻都有危險。她不能置之不理,她必須和小靖在一起。 大概是母愛的力量發揮了作用,兩條抖得不行的雙腿,似乎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她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哐哐」的撞門聲在空曠的走廊間回蕩,越來越接近,越來越響亮。 她不禁覺得,這條不過十幾米長的路途,儼然成了她今生走過的最遙遠的距離。 她想到了各種可能。 小靖得了怪病。或是,小靖被什么附體了。 她想起早年看過的那部名為「驅魔人」的電影。 當時,她幾乎是用枕頭當著眼睛看完的,而如今,她很可能正面臨著同電影中相同的境況。可驅魔人手中有十字架和圣水,而她手中,連一個枕頭都沒有。 也許會死吧。 她這樣想到。但就算付出生命的代價,若能讓兒子繼續正常地活下去,她在所不惜。 是的,如今的她,已幾乎失去了一切。 青春、財富,甚至是愛情。 小靖已成為她生命中唯一的珍寶,她決不能再次失去。 如是想著,視野中,終于出現了那個身穿睡衣的男孩身影。而那身影正站在大門前,像發瘋一樣,用自己的頭部撞擊著大門。一下、一下。重重的、夾雜著破碎感的撞擊聲,令他的母親肝膽俱裂,好似那一次次撞擊,擊中的是自己的心臟。 「小靖,停下來!小靖,停下來!」母親喊著眼淚,在男孩身后嘶聲竭力地呼喊。 大概是聽到了身后的喊聲,那個身影停止了動作,像個木偶似地,硬生生地轉過頭來。 「我——要——找——爺——爺——」 他一頓、一頓,有如缺少潤滑的舊機器一般生澀地說道。而后,再一次用腦袋撞向大門。 門是鐵制的,不知比那幼小的頭顱堅硬的多少倍。 再撞下去,一定會頭破血流吧。再撞下去,連命都會丟掉吧。 忽然之間,太太看到小靖手中提著的玩偶——破舊的、沾著不明污跡的兔子玩偶。那玩偶,隨著小靖身體的震動而一顫、一顫,仿佛在詭譎地笑著。 問題一定出在那只兔子上! 只要讓小靖放開那只兔子,就沒事了! 想到這里,太太沒有了任何顧慮,她提腿向兒子的方向奔去,趁他的頭撞向大門的空隙,一把拽住了兔子的下身,想把兔子從兒子的掌中拽走。可靖那柔軟的小手,此刻,卻像一柄鉗子一般,死死地鉗住了兔子的耳朵,絲毫不讓。 太太的舉動,似乎激怒了小靖,他不再去撞門,而是回過頭直愣愣地盯著母親,牙齒咬的「吱吱」作響,整個五官都攪在一起,圓滾滾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 太太嚇壞了。她從未見過兒子有過這種猙獰的模樣,也從不知曉兒子會有如此之大的力氣。 總之,那個孩子絕不是小靖——或者說,是藏在小靖身體里的其他什么。 那怪物不停揮動著手臂,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似乎想要把玩偶另一邊的太太憑空甩飛出去。 意識到這點時,已經太晚了。 太太發覺自己的雙腳離開了地面,涼颼颼的風從她臉畔劃過,小靖那張可怖的面孔,在視線中迅速地遠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她的撞擊到了什么東西——似乎是樓梯的扶手。 之后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她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大片的光線溫和地沁滿視野,令昏迷多時的太太,有種脫離現實的不真實感。 我還活著嗎? 應該活著吧。如果死了,后背就不會這樣疼痛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視覺適應了光亮,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呈現在眼前。 藍色的睡衣,圓潤的面龐,臉上布滿擔憂的神情。 「小——靖?」 「mama,你還好嗎?為什么躺在這里?」 「小靖,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太太顧不得后背的疼痛,將兒子緊緊擁入懷里。 沒錯,這不是昨晚那個怪物,而是她的小靖,聰明伶俐的小靖,與她相依為命的小靖。 「小靖,你怎么樣?告訴mama,你怎么樣?」 太太淚流滿面,一遍又一遍地問。 「mama,我沒事,只是額頭有一點痛而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