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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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烹飪靈感沒有減少,做夢的靈感也有了驚人的成長。 第一次從生平最紊亂的夢中醒來,窗外市街喧聲剛剛揚起,窗簾上的天光還是淺藍色,正是唐家祥與我夜游后常目睹的天色。我坐起身來,等待心跳平緩,冷靜地思考了一會兒,去拿了杯冰鎮涼茶,幾口灌下。人說做了亂夢、怪夢,表示身體火氣大,我雖然不怎么相信中醫,自小養成習慣,也覺得喝了心安一些。 我夢到唐家祥,正確地說是在那場熟悉的春夢里再次見到他,再次逼真地被他壓在身下。 一如既往,我倆喃喃說著甚么聽不明白的語言,只是在夢里我就是明瞭那意義為何。我一聲聲叫他的名字,有時是唐家祥,有時是他的英文名frederick,有時不知道是甚么稱號,只知道是在叫他。欲望一陣一陣衝高,在我以為要繳械的時候,又去到令我手足無措的高度。四圍幾乎不見光亮,我在迷糊中總是轉著脖頸,想要望他的臉,想記住這個人。 記住是你給我這樣的美好。 如果單是這樣,當然不算亂夢,絕對不到要喝涼茶消火的地步,要消「這種」火,應該起身上網。夢沒有等到我醒來,下一刻我被他翻轉過身體,抱在了懷里。我昏沉的腦袋里似泛過一陣溫熱的泉水,沖遍四肢百骸。 到這一刻我才更加確定,我們或許不是發情亂交,是在zuoai。然而他隨即放開了我。 他的汗水仍然滴滴落在我的臉上,我看不真他的表情,于是對他微笑,cao著奇怪的語言說:「你流了一身汗。都滴在我臉上了。」 唐家祥冷冷地說:「那不是我的汗,是你的血。」 我笑著說:「怎么會呢?」 唐家祥點點頭,用一貫的認真表情說道:「我不會騙你。你自己看。」說著在我臉上揩了一把,遞到我面前。這時我倆彷彿置身劇場,燈光霎時燃亮。我瞧見他手指上染著一片濕漉漉的猩紅。 我錯愕地說:「可是我身上哪里也不痛。」 唐家祥漠然道:「是嗎?」在我倆這番對白進行之時,他一下也沒有停止過衝撞我。 「不痛呀,我很……很喜歡,我好喜歡你……你對我這樣做。唉,我都覺得不夠,不夠……再進來一點,好不好……」記得我還說了這樣意思的話,伴隨幾聲雜在喘息中的短嘆。 ──后來清醒了回想,這種yin猥的話還真只有夢里說得出口。 唐家祥的回應依舊冷然:「可是我寧愿你怪我。」 我不明白,望定了他的眼睛,想要一個解釋,但是沒有機會了,再下一個場景,我已遠離他的懷抱,站在日光亮晃晃的荒野里看著他伏低了的背影。那背影顫抖了幾下,如果我聽得沒錯,從我瞧不見的臉面傳來的,是哀切的哭聲。 我慌了手腳。我從沒見過你哭呀,你看似溫順隨和,其實壓抑情緒的能力要比許多自詡鐵漢的傢伙還強吧。frederick,阿祥,你怎么能哭得這么傷心而不叫我陪你呢?一點也無須猶豫,我立即伸手去搭他的肩頭。如果不是知道他善于節制也喜歡他人節制,我會一把抱住他的。 我沒搆著他。不知道為甚么,我跨上的幾步全屬枉然,他的背影依然孤伶伶地在那兒。我聽見他說:「你怎么能不怪我,怎么可以啊?」 我當然怪你,我怪你一個人躲在這里哭也不跟我說,怪你怎么讓我觸碰不到。我又趕上幾步,伸手再次落空,我倆竟就這樣,在寬廣到像時間一樣永恆的荒野里,沒有座標地隔著固定的距離漂移。 我急了,被他將近乾涸的啜泣聲打得心都亂了,你到底躲起來哭了多久啊。我叫道:「frederick你給我過來!」一邊又追上去。 接著荒野沒了,荒野里明媚的天光也沒了,我依稀看見唐家祥坐在另一個也不怎么熱鬧興旺的地方,一塊山石上,像發誓一般對著空氣說話:「因為從前我太少陪你喝酒,從今天起,每年的這一天,我都陪你喝一日一夜的酒。」 ……死酒鬼,要喝酒你來我餐廳喝就好了,啤酒像自來水一樣源源供應,喝到你飽喝到你掛,你那張vip葡萄酒兌換券也還沒有實現呢,跑上這種荒山野嶺來做甚么!我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地,只急匆匆又要趕上去,聽見唐家祥苦笑一聲:「你要講甚么廢話、無聊話,儘管來找我講。從前我老是不讓你囉嗦,現在想聽都聽不見……總之今天我哪里也不去,陪著你到半夜,你甚么時間光臨,我都歡迎。」 這個白日是科技菁英、夜晚不是酒醉就是飆車的小子,腦袋里不知裝甚么,發起癲來真是非同小可。我揮著手大叫:「你快給……快爬回來,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很好玩嗎?你在練功嗎?」情急之下差點口出「給老子爬回來」,為了避免文質彬彬又很尊重他父親的唐家祥爬回來后跟我吵架,硬是改口。 我叫了幾聲,嗓子就沙啞了,深深吸一口氣,想要再喊,卻發不出聲音了。因為唐家祥遮住了臉,又開始哭泣。他第一聲哭泣就把我的心撞碎了,連帶喉嚨也像被絞碎,整個人都無助得快要散開了。你實在威猛,廚房里的名牌蔬果處理器都沒這么強大。 于是我只能站在那里,遠遠聽著他一聲又一聲地哀傷喚我的名字。阿文,ariel,曾兆文,還有一些我聽不出所以然的名號,就像自己喚他的方式一樣,然而我知道那是在叫我。他叫得這么迫切,我怎么能不過去,可是……看起來幾步路的距離怎么就是走不到呢! 你等我好不好,不要再哭了,求求你別哭了,你這個平時不哭的人一哭起來看得人心里很痛你知道么,等我一下,等我找到一條過去陪你的路。你靜下來擦擦眼淚,我就到了,你別哭。 ──我們一點也不遠,只不知為何我就是走不到,摸不到你。這種離譜到極點的咫尺天涯,根本就是陽世和陰間嘛。 一想到此,我的胸口有甚么頓了一頓,忽然恐慌起來:如果自己這下真是死了怎么辦。在那一瞬間我想到的不是未完成的種種夢想,僅僅是厭惡這隔閡令自己到不了他身前,唯有看著他哭而無能為力。難道往后我永遠只能看著你傷心,卻安慰不了你嗎?一個人先死真是糟透了,這一切爛透了,你不要哭呀,等我想法子重活一趟。 謝天謝地,到這里我醒了。雖然是個無神論者,我發誓我醒來時真的吐出了謝天謝地四個字,好像電視劇里的愚夫愚婦。為了不要繼續「愚」下去,我便喝了涼茶。涼茶令忽冷忽熱的身體平穩了些,我倚著枕頭,癱坐在牀上。最先的那場春夢半點痕跡也未留下,唯一留下的,是夢里無法安慰至愛之人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