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別
這會兒梁煜已走了出來,對母親簡單頷首,目光經(jīng)過桌上仍像沒動過似的食碟,落到梁陰纖瘦的身子上。 她吃得還是太少。 后面出來的梁霽聽到這話,插手入袋,聳了聳肩:“……會談的時間是早就定好的,已經(jīng)推遲了兩天,再晚去對方得當(dāng)我們沒有誠意了。” 霍清和當(dāng)然知道公事是怎么也推不開的,但她看了看僵坐著,臉色青白的梁陰:“可是你meimei,才剛回來。” 從第一面到現(xiàn)在,一天都沒有。 梁霽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梁陰一眼,勾唇笑道:“人都回來了,又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雖不差一天兩天,但霍清和知道,梁煜這一走,沒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回來的,她輕拍了拍梁陰的肩頭,溫聲道:“陰陰,和你二哥一起出去送送大哥。” 送他……合乎兄妹之間的禮儀。 梁陰低垂著眼,慢慢地站了起來,應(yīng)了一聲“好”。 只是無論是起身的動作,還是跟出去的動作,都顯得那么的不情不愿。 梁玥已經(jīng)從湖中亭處走過來陪在霍清和身邊,看到他們離去的背影不禁低聲議論了一句:“jiejie好像不想親近大哥……” 霍清和哪里沒看出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慢慢來吧。” * 一群人在前面走著,梁陰只慢吞吞地跟在最后,心事重重地?fù)苤S手抓的一片不認(rèn)識的小花。 花瓣左一片,右一片地落,就這樣她走完了看似毫無盡頭的長廊,剛步下石階,忽然聽到一聲, “你們先去。” 梁陰聞聲停下腳步,看到梁霽和管家他們都拐過門往前去了,只有梁煜向她踱步而來。 庭中的古柳植了多年,樹大根深,柳枝曼妙地在風(fēng)中搖曳。 他在她面前停住,再次脫下外套,披在梁陰單薄的身上。 這一次梁陰只輕顫了一下,沒有躲開。 被廊風(fēng)沁得透涼的身體驟然被溫暖覆蓋,她忽然感覺眼睛有些發(fā)澀。 一句客氣又疏離的“謝謝大哥”之后,沉默蔓延。 陽光灼烈,梁煜垂眸看著她,梁陰的頭發(fā)沒有披散開來,是學(xué)著昨天梁玥的樣子,簡單綰了一個髻,卻綰得不得法。 目光微沉,他抬手,將她束發(fā)的碧玉發(fā)簪抽出。 青絲落下在她的肩頭,勾連上他的手指,帶起一陣清甜的發(fā)香。 受了驚的梁陰仰起頭,對上男人沉靜的眼眸,心臟瑟縮了一下。 馥郁的發(fā)香氤氳在他們的鼻尖,同時撩撥著兩個人的呼吸。 誰也不知道,呼吸的節(jié)奏有沒有變化。 是慢了,還是快了…… 梁陰一雙余驚未定的眼睛映在他的深瞳里,明明是曾在水里肆無忌憚戲的人,此時卻像不會游泳一般的生手似的,直墜下去,好一會都沒找到自己該說什么。 最后還是梁煜的手撫上她的發(fā),打破了空氣中那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粘滯感, “在家里有什么不懂的,問你二哥就行。” 他們的母親霍清和是真正的貴家小姐,嫁入梁家后,手上不曾沾過一點俗務(wù),性子溫婉中還留著幾分天真,沒人會去破壞它。梁尋又是個桀驁不馴的,于是,能接手梁家大小事務(wù)的,就只剩下了梁霽。 “他會教你。” 梁陰以為是梁霽之前與她說的那些事,她有認(rèn)真學(xué),于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大概是知道他要走了,她這會生不出半點違逆他的心思。 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對他冷淡疏遠(yuǎn),比曾經(jīng)的勾引撒嬌,要花她更大的力氣。 理智如同冰冷的緊箍咒,費力地禁錮著她早就被搗爛的身心。 低眉順目間,被風(fēng)吹動的發(fā)絲在他的指腹輕摩。 梁煜看著她難得乖巧的模樣,知道現(xiàn)在的她心思簡單,不知道這句話背后更深的意思。 沒關(guān)系,他等她慢慢明白。 長兄的叮囑完了,便沒什么好說的了。 梁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過身,打算離開。 余光掠到他離去的身影,梁陰忽然心口一窒,連自己都沒預(yù)料到地莽撞上前,抓住了他腰后的襯衣。 冷白的手指攥得死緊,力度幾乎將高檔的面料捏皺了。 梁煜感受到阻力,頓住腳步,回頭,深沉的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如果……” 梁陰低著頭,聲音艱澀。 她剛才又想了好幾遍,也許昨夜他說的第一眼只是在誆她,只是想將這悖德的罪孽攬在他的身上,他明明是拒絕她的……所以,如果沒有她主動,是不是就根本不會發(fā)展到上床的結(jié)果。 “如果……” 梁陰深吸一口氣,她腦子很亂,也不知道為什么還要問這個,可是心臟被什么東西抵住了,控制著她開口, “如果我沒有做那樣出格的事,你,你還會……” 平靜詢問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失控的驚呼。 “啊……” 梁煜毫無征兆地將她壓到了柳樹上,柳枝搖晃的視線中,他低頭湊近了她的臉。 溫?zé)岬谋〈綇乃谋羌庖宦吠拢链椒街埂?/br> 離得很近,卻沒有貼在一起。 隔了一厘米不到的距離, 他像解癮似的,深嗅著她。 梁陰雙眼睜得很大,呼吸急促,胸膛不住地起伏,波浪感仿佛能隔著薄薄的空氣傳到他的身上。 這樣的距離,太危險了。 縱使有垂落近地的密密柳枝擋著,但只要風(fēng)一大,就什么都擋不住了。 也許會有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傭人,也許霍清和與梁玥會跟上來,再或是,覺得耽誤久了,回過頭來找人的梁霽和管家…… 一時間,她的腦海中羅列出無數(shù)可能的危險。 但這其中,最大的危險來源于她自己。 她無數(shù)次用赤裸的目光描摹過他的鼻梁、唇形,和下頜,卻在觸之可及的時候,不能吻上去。 癮入骨髓的、貪之成癖不只是他。 兩個人的目光在咫尺間的距離中對視,呼吸糾纏,熱意激發(fā)著膚下的香。 吻不了,更似飲鴆止渴,只會勾出她身體里更深的涓流。 緩慢地,在裙下干燥的底襯里,濕濁成一片。 枝頭突然響起一陣鳥鳴,一只悠閑停在枝頭的雀鳥,驚醒了梁陰。 “梁煜……” 她輕喘著,叫他的名字,好不容易能出聲了,嗓音卻幾乎沙啞得不能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