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場暴雨
書迷正在閱讀:公主嫁道(H)、穿成侯府丫鬟后(古言,bg)、鴛鴦眼(古代 高h 短篇)、天價情債賣身還(nph)、爛泥(母子)、女配是第三味藥(nph、男友死黨皆睡遍(nph)、雨過,天晴、片段人生、藤蔓(1V1校園)
畢竟時代不同,作為上司的廖遠東,也不能完全地依照個人好惡,便像押解舊時的囚犯一樣,給郁昌的手腳脖頸,盡數套上沉重的木枷,呼喝怒罵,威逼恐嚇,拴束以精鋼鐵鏈,硬生生地把人拖拽去法場,施以大辟之刑。 大概是諒他也沒有那個膽子,對方盡數抖落完一番尖酸刻薄的奚落后,就懶得再多費半分口舌,把這頭不知好歹的倔驢撇在一旁,任憑他自主決定,到底是去是留。 然而,人在做一件事時,到底是被逼無奈,還是心甘情愿,是很難加以掩飾的。 被領導精準拿捏,用身家性命一陣威脅,郁昌固然不敢不從,內心卻十分悒郁,一張臉拉得像霜打的茄子,磨磨蹭蹭,腳上好似栓了兩個重若千鈞的鐵球,本來十幾二十分鐘的車程,叫他拖延到了極致,恨不得在紅燈下安營扎寨,走得比蝸牛還要慢上三分,最后到達目的地,駛進利泰的地下停車場時,離兩點半的約定時間,竟只剩下最后的一刻鐘—— 這種行徑,莫說對面是張澤仁這種級別的人物,即使只是一次普通的赴宴,恐怕也會讓做東的主持人家,覺得他不通禮數,惱火萬分。 電梯行至三樓,叮鈴一聲輕響,兩側廂門徐徐打開。 郁昌面對著眼前熟悉的裝潢,倏然之間,竟生出來一種只身闖入龍潭虎xue的驚悚感。 上一次,大家扶墻而出,裹著滿身酒氣、跌跌撞撞地從安康宛離開的樣子,尚且還歷歷在目,沒想到,此中的間隔還不到三天,自己就被迫再次故地重游了。 東家還是那個東家,只不過原本打雜的小廝,卻顛倒了乾坤,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受邀的客人。 他深呼吸一口,正了正衣襟,將額前的碎發攏了一攏,又變臉似地,把面上的不甘盡數拂去,轉而換上討巧的假笑,才強行撫平胸腔里那一只怦怦亂跳的心臟,伸出一只堊白的手,往那方溫溫熱熱、閃爍著黃銅亮光的門把之上,施以三分力道,垂直地壓了下去。 午后燦金的陽光,透過窗欞,絲絲縷縷,盡數傾落在包廂內唯二的、正在交談的兩人身上。 張澤仁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襯衫,一條筆挺的西裝褲,通身的好顏色,襯得那張俊雅的面龐,愈發地煥然起來。 他依舊和上次一樣,倚在離窗邊最近的座位上,如同一尊明亮的希臘雕塑,甫一出現,就能夠輕而易舉地成為全場焦點,星星點點極亮的光斑,便隨著光線的變換,在周身的澄澈空氣之中,迸跳著、耀爍著,好似一頂暖熱而流動的黃金桂冠,于晨間午后的一場尋常儀式上,簌簌地降落凡塵,為偏愛者無聲加冕。 “……十幾年前,江對岸的那塊地,還是開發區,如今的房價飛漲,也不能怪你們年輕人,時機不等人嘛。” 張澤仁微微一笑,為對面那名臉色青白,隱隱含著愁思的青年人,親自續了一盞熱茶,指尖輕輕一推,將凈瓷的茶蓋掩了上去,恰如其分地擋住氤氳升騰的水霧。 “青云,其實你的家庭條件,我也略有了解,看到你的樣子,就讓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同樣的兩手空空,一窮二白,全身上下,除了漏風的荷包,也只剩下一股不服輸的拼勁——年輕就是資本啊!” “假以時日,誰又能料定,市中心最高的幾棟大樓,冠上的不是你的名字呢?” 仿佛被說中了心事,劉青云垂握在膝頭上的兩只手掌,用力地絞了絞,一張瘦峭的臉上,嘴角勉強地一扯,短而密的睫毛抖動一下,垂下眼,嗓音干澀地低聲回道: “……張總監抬舉了,我這種人,怎么能夠與您相比呢?家里的那些污糟事,還勞累您臟了眼,實在不好意思。” “人生本就無常,欠債這種事情,哪里有人能夠保證,一輩子都不會經歷一次?” 張澤仁溫言相勸,喟然一嘆,目光帶著幾分淡淡的憐憫。 “你剛剛畢業,就經受這么大的壓力,進入公司以后,業績也是有目共睹……” “——明珠蒙塵,我實在是不忍心吶。” 郁昌屏氣凝神,僵硬地立在門旁,仿佛一根梆硬的木杵,腰桿卻不自覺地往下一彎,兩只高高豎起的耳朵,猶如全自動接收的天線,把二人的對話聽了個正著,感覺像是誤打誤撞地進入了什么音樂選秀節目現場,正趕上選手導師互訴衷腸,一時很有些尷尬,準備邁出的那只腳,也躊躇不定地滯在了原地,一站,就是好幾分鐘。 包廂內的劉青云,坐在下席,背對著門,聽不見動靜,倒也正常;可是,張澤仁坐觀全局,視野大好,明明一早就看見了他,卻視若無睹,故意把郁昌晾在一邊,打從一開始,就擺了人一道。 等到將桌上的一盅清茶,啜得堪堪見底了,他才慢慢悠悠地,揚起了那方皙白沉靜的面容,眼尾一挑,招手笑道: “小郁也來了——快進來吧,今日請來的兩門客,總算是到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