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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殺死蟒蛇的方法【兄妹骨科】在線閱讀 - 第三十八聲驚雷 #120109;#244;18b.c#244;#120054;

第三十八聲驚雷 #120109;#244;18b.c#244;#120054;

    日哺之時,陽光還泛著正午的余熱。

    佳宛小區二單元,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幾顆結著稀疏絨毛的桂花樹蔭里,正蔽著四五個正在下象棋的老頭。

    那一叢叢泛著新綠的月牙幼葉,尚且稚嫩地偎在枝頭,擋不住多少光熱,無數煅得guntang的金色的長矛,便從肥大的空隙里,兇猛地斜刺下來,在姜黃棋盤的兩端,躍動著、顫抖著,洇出一蓬蓬粼粼的斑駁光斑,將墨線劃分出的楚河漢界,照得明亮又懾人,聚著強烈的熱意,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滋啦一聲,冒出一股裊裊白煙,把方正的木盤燒出星星點點的小洞。

    老頭們穿著襯衫,披著馬褂,坐在折迭布椅上,或是光禿禿、或是沒幾根毛的額頭上,熱津津地浸著鮮亮的油汗。他們抻著松垮垮的脖子,全神貫注地盯著對弈正酣的局面,不時議論幾句,吐出濃重的方言鄉音,含含混混的,又硬又沉,蕩蕩地橐在空寂的院子里。苯魰鱂洅ρò18ρòя.?òm韣榢更薪梿載 綪荍藏網址

    這些話語,仿佛生成了一群蟄人的胡蜂,飛了上來,拿那渾身沾著粉的、絨絨的毛刺,刮搔著郁昌敏感的耳道。

    他剛回來不久,半途被到處亂飛的柳絮迷了眼,淌了一路的淚,滿頭滿臉都是濕痕,角膜又癢又紅,幾乎快要滴血,涕泗橫流地回了家,被鏡子里自己的鬼樣嚇了一跳,在水龍頭下整整沖了十分鐘,反復搓洗,弄得狼狽至極,一摸后背,全是一把淋漓冷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脫了衣服,站在耷拉著腦袋的淋浴頭下,洗了個實打實的冷水澡,迤著渾身根根倒立的汗毛,光裸著兩筒皚白的膀子,拖著淅淅瀝瀝的水漬,踅去臥室,一把栽倒進床鋪里,將那有了年頭的可憐木板,撞得吱嘎一聲慘叫,散架似地作響。

    樓下的老頭仍在強聒不舍,那些模糊的談笑、叫嚷,就像一巢巢污黑的蝙蝠,揮舞著翅膀,在郁昌的耳畔扇出一陣陣腥風,如那柳絮一般,無孔不入,沾滿耳廓,惹出惱人的燥癢。

    郁昌煩悶地睜開眼,視線往客廳桌面擺放的半盤蘋果上巡梭過去,陡然之間,竟生出來一股忿然惡念,恨不得一把打開窗戶,撈起這幾枚紅馥馥的炸彈,瞄準那些老不死斑禿的頭頂,一個一個地鎖定準星,往他們骨質疏松的脆弱天靈蓋上面,用足十分力氣,狠砸下去。

    他躺在床上,感覺眉骨下方的凹陷處,就像粘著一塊通紅發熱的炭,不得不再次闔起眼皮,把一張沾著水珠的臉,朝下結實地埋在枕頭里,足足持續了一刻,差點沒憋得厥過去,才費力撐起胳膊,像一只肚皮朝天的烏龜那樣翻過來。

    他盯著灰白的天花板,怔怔地看,直到那兩只瞪得溜圓的眼珠子,變得酸痛無比,再也無法持續下去,方才蔫蔫作罷。

    郁昌吐出一口濁氣,抬起右手,蓋在上半張臉上,擋住了迸射進來的光線。

    在驟然黑暗下去的世界里,他的心里,仿佛裝了一只漲了氣的啤酒桶,滿滿撐撐地橫在里面,讓人胸悶氣短。

    不知是走了水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自打年后以來,他在職場上面,就像穿行在鄉間泥濘的小路上,疙疙瘩瘩、磕磕絆絆,不僅難走又崴腳,還濺起滿褲子的泥巴點,惹了一身臟。

    ——如果算起總賬,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得被記在那兩顆突然而然,就在他的工作中冒出尖兒來的腦袋上。

    其中的第一個人,是公司里剛剛轉正的實習生,叫做劉青云。

    這個劉青云,原本做的是OTC,跑藥房零售線,春節一過,卻被調來和醫院對接,直接就從郁昌的手里,把縣級市這一塊給分了出去。

    照理來說,剛進門的新人,尤其是這種沒什么資源背景的,初初上手,都會被領導踢去當接鍋俠,就像當初的郁昌一樣,被分配到這個毫無水花的領域,所需要付出的辛苦程度,和那些優哉游哉、負責優良品種的躺贏同事,完全沒辦法相比。

    于是,二十一歲的劉青云,就這樣被丟了進來,像縷游魂一樣,飄進了郁昌所在的科室。

    他每次來公司,都穿著同一套不合體格的西裝,短了半截,從皮鞋上方,緊巴巴地露出一段灰白的襪子來。袖口兩粒金屬的紐扣,其中一顆,已經脫了線,尷尬地留著短短的尾巴,垂墜在洗得發白的肘底布料下。

    這個貧窮得rou眼可見的年輕人,剃著一腦袋極短的寸頭,青白瘦峭的臉上,深深地凹著兩只黢黢的眼睛,仿佛兩團迸跳的黑火,燒著一股沉冷的野望,仿佛要用這點磷磷的鬼火,來燃盡什么東西似的。

    最開始,郁昌看著對方,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更何況,當下而言,這初出茅廬的正經大學畢業生,混得竟然比高中學歷的他還要不堪。雖不至于達到難兄難弟的程度,但好歹讓人心理平衡了不少,不由自主地冒出一種難得的優越感。

    因此,他并沒有在交接上過度刁難,簡單地交代了一些必須的資料,就把這個菜鳥丟去一邊,不再管束了。

    誰知,這表面上不顯山也不露水的劉青云,卻是人窮志不短,下放還沒到半個月,業績便如同夏季的洪訊,高歌猛進、勢不可擋,狂飆猛漲,卷死了一干同僚,于科室的例行會議上,叫負責的領導大肆夸贊了一番,大大拉高了上頭的心理預期——散會之后,那個大概早就看他不順眼的經理,還專門地找到郁昌,言語之間扎著小刺,讓他放低身段,向后起之秀虛心學習。

    郁昌被激得發毛,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回,發現劉青云的手段,確實非常人能比。

    也不知道,對方是跟著哪個師傅入了門,竟學出了一身窮途末路的匪氣,行事方式,可謂是極致的簡單粗暴——墊資,墊資,不停地墊資,甚至,已經排到了四五個月之后。

    他得知,此人單是為了一個不怎么重要的主任,就能五點起床,驅車兩小時,恬著臉跑去人家兒子婚宴上蹲守,排開八個鼓鼓囊囊的紅包,外加一條沉甸甸的足金項鏈,隨禮隨得悄無聲息,卻牢牢抓住了醫生的心。

    老實講,這做法,郁昌完全無法茍同。

    他冷眼旁觀著對方愈發青黃的面色,不禁在心里惡劣地一嗤:瘋成這樣,連飯都吃不上了吧!整天啃泡面,身板最好能夠挺下去,可別年紀輕輕的,就出了什么問題。

    至于第二個,則是他自己所負責的客戶,出了個大簍子。

    春節之后,市里最大的叁甲醫院,發生了些許人員變動,用藥科的二把手換了人,上來一個新面孔。

    對方叁十歲左右,是協和過來的高材生,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面色冷淡,眼光銳利得就像兩把柳葉刀,和上一任的做派截然相反,還沒等到他說兩句話,就不耐煩地打斷,或者直接厭倦地擺擺手,說自己沒時間。

    鉆營了快兩年,產品的各方面早已倒背如流,還是頭一次被嫌棄不夠學術,郁昌恨得牙癢癢,只能讓醫學部經理攜訪——結果,聊是聊上了,那點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卻依舊沒有改變,話里話外,都像車轱轆來回滾,目的可謂十分明確:我就是擺,你能奈我何?

    這種拔尖的人才,到哪都是香餑餑,屬于受領導高度關照的心肝寶貝,即使是個二把手,仍然不容小覷,說話很有分量。因此,那些在各種高檔酒店會議上,愿意和郁昌“好好談談”的老相識,也紛紛表示愛莫能助。

    想要打通流通環節,一些關鍵的步驟,是無論如何也省不掉的。他被卡在這里,像喉嚨里梗了根魚刺,膈應無比,上不來也下不去,眼看這個月的績效就要泡湯,簡直暴躁得想殺人。

    外面依舊艷陽高照,晴空萬里,愈發顯得房間四面透光,叫人恨不得鉆進床底下去。

    時針咔噠一響,順時針偏移一格,指向下一個羅馬數字。

    離郁燕放學,還有整整五個小時。

    郁昌心煩意亂地把手放下,腕間洇著數個新鮮的滲血牙印。

    他一時沒忍住,犯了老毛病,一感到焦慮,就要啃手,直到把自己咬得皮翻rou爛。

    然而,自殘一番,仍舊沒能舒緩多少心中的悒悒之氣。

    他苦悶地吁出一口熱息,翻了個身,半側著,扯過半床被子,卷巴卷巴蓋了,癔怔了一會兒,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腦內電光一閃,冒出些想法。

    上次自摸,還是什么時候來著……

    六個月前,還是七個月前?

    郁昌模模糊糊地想著,決定做點兒手藝活,來稍稍排解一下郁卒。

    他伸出那只尚且完好的左手,往被子里伸進去,輕輕地喘息著,半闔著濃黑的長長眼睫,開始不甚熟練地動作起來。

    結果,因為腦子里亂糟糟的,還不由自主地惦念著獎金績效的事,他偷偷摸摸鼓搗半天,搞得半軟不硬,反倒惹出一身汗,其滋味之難熬,與一腳踏進天堂、一腳踏進地獄,幾乎沒什么差別。

    工作吃癟也就算了,這下倒好,連根jiba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郁昌面皮泛著潮紅,又惱又羞,倏地坐起身,盯著床褥上被頂起來的那塊襠,恨恨地加快了動作,像在打一場關乎尊嚴的仗,差點沒把那點嫩皮給捋禿。

    在如此賣力的程度之下,他的注意力,終于從庸俗的錢堆里,轉移了過來,卻無比吊詭地,落在了另一件事上——

    ……郁燕放學,可真晚啊。

    郁昌緊緊咬著牙,想著、念著,無法自控地泄出幾聲哼哼。

    下半年,就要到高叁了吧……

    再加一節晚自習,將近十點才能回家,那可不行。

    還是想想辦法,和老師申請一下,讓她提前放學好了。

    放眼全國,乃至全世界,可能也沒有多少個做哥哥的,會一邊cao心著meimei歸家的時間,一邊艱辛地打著飛機。

    等到好不容易弄了出來,他幾近蜷成了一只蝦米,急促地吐著氣,頭暈目眩,心臟咚咚地跳著,像缺氧一樣窒悶。

    去衛生間洗完手后,郁昌在床上緩過一會兒,脊背處直竄上來一股昏沉的睡意。

    他迷迷糊糊地歪倒下去,把眼一閉,就進入了黑沉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