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場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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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辦事要拿出誠意,懷揣著錢包大縮水一番的悲壯覺悟,在預訂餐廳時,郁燕特意挑了幾個曾經去過的地方,人均四位數往上走,孰料對方擺擺手拒絕,只說早就吃膩了,領著人在盤絲洞般的老城區七拐八拐,進了小巷深處犄角旮旯的一家私人館子。 這家的招牌主打淮揚菜,褐黃木門后栽了一蓬青泠泠的瘦竹,沿著鵝卵石小道往里走,就是獨立的私人包廂,客人不多,老板上菜也快。 她嘗了一箸熱騰騰的軟兜長魚,發現張天凌還挺識貨,味道確實還算不錯,比那些讓人用鼻孔吃飯的米其林實惠多了。 “……所以,你想要找我幫忙物色房子?” 面前之人剛喝完半碗熱湯,雙頰熏得紅里帶白,睫毛潤成鴉黑的幾綹,大概是暖氣太足,額角還掛著一滴不明顯的汗珠。他放下陶瓷調羹,眉毛半挑,顯然很是意外:“你犯什么大事了,這個節骨眼上,至于被家里人趕出來?” 郁燕適時地嘆了口氣,迎著對方半是探究半是興味的眼神,海藻般的長發斜斜地攏在肩頭,竟泄露出一點罕有的憂愁。 “確實出了點事……” 她抬起漆黑的眼,眉心輕蹙,居然讓張天凌腦內猶猶豫豫地閃過了“我見猶憐”幾個大字。 隨即,他飛快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為自己方才一瞬所生出的,幾乎想要搭人肩膀安慰的沖動后怕不已—— 開什么玩笑,他那傻叉朋友的前車之鑒斷不可忘,迄今還被銘刻在恥辱柱上呢。 顯然,郁燕并不知道,在短短半分鐘內,面前之人有著怎樣詭異的心理活動。 她雙手托腮,微微斜著頭,專注地望過來,目光柔軟得像雛鳥的絨羽。 “……抱歉,但我不能說理由。房子不需要很大,最好離去機場和火車站的地鐵近一點,租期越長越好,如果你愿意幫忙,我會很感激;如果你不愿意,也沒關系,我會自己再想辦法。” 在這樣的注視下,還沒堅持到十秒,他便敗下陣來。 張天凌內心淡淡地一哂,不知為何,泛起一股咧嘴苦笑的沖動。 之前夸對方漂亮時,他是真心實意的,現在看來,自己還是保守了。 畢竟,靈長類就是如此悲哀的視覺動物,現在,他甚至十分懷疑,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人,能夠硬著一張頭皮,將拒絕鐵石心腸地說出口。 “好好好,我不問,我什么都不問。” 男孩面帶一絲無奈,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也別談什么租不租了,你當我女主角這么多次,一點小忙還是沒問題的——我家有間空房,平時只有保姆偶爾會去,就在恒達地鐵口附近,中途轉線一次,終點站就是機場。怎么樣,符合條件嗎?” “那邊的房子……月租很貴吧?” 聽聞此言,郁燕驚訝地略略睜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了一下,短暫地猶豫了:“……我可能供不起你這個房東呢。” “房租嘛……說貴也貴,說便宜,倒也便宜。” 張天凌支起胳膊,雙眼瞇成一慣的弧度,掛著一點不甚明顯的笑意,故意拖長了語調。 “只要你答應,從此以后把我當朋友,我就以每月一頓飯的價格租給你,如何?” 他夸張地攤開手,半開玩笑地打趣,仿佛重新變回了初見時的那只年輕而狡黠的狐貍—— “之前說過,你還不信,我這個人,可是很缺朋友的。你這么合我眼緣,趁我還留在國內,就多陪陪我唄。” 郁燕盯他半晌,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摸出手機,點進微信聊天界面,啪啪點擊了幾下,將屏幕朝這邊晃了一晃。 “那么。”她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置頂了。” 酒足飯飽,賓主盡歡而散。 四菜一湯的規格,結賬時竟只在叁百左右,算得上十分實惠,看不出來,張天凌過慣了少爺日子,這方面還挺會為人著想。 飯店在老城區,手機導航之后,與她住的小區間隔居然挺近,也不知道最開始繞了多少冤枉路。 路旁的觀賞灌木叢葉面泛著深綠,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霜,郁燕將背包抱在胸前取暖,沿著羊腸般彎曲的小路,在昏黃路燈的照耀下,慢慢地往家中走。 說實話,最初她與張天凌的交往,完全是看中了對方口袋里邊走邊漏的錢,畢竟不撈白不撈,想要在這個善財童子身上狠狠地薅上一把。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奇妙,某些看似莫名其妙的人際關系,在關鍵時刻,卻能幫上意想不到的大忙。 ——那天的醉話,郁昌是真心的。 在這方面,郁燕自信比任何人,都更為了解自己的哥哥……貼著她,纏著她,攥緊了手,就不允許一絲一毫的出逃。 既然他篤定要出國,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不情愿的meimei一同弄出去,無論用什么方式。哪怕郁燕本人抗拒至極,導致無法正常辦理護照,說不定郁昌就能在某一天給她下藥,待到再次睜眼之際,二人已經身處偷渡的貨艙。 郁燕絕對不會再賭一次了。 因此,她需要新的藏身之所。 一個可以盡量避免與哥哥見面的地方,一個能放下心來復習功課的自習室,一個至少能讓自己不再時時擔驚受怕的隱秘之地。 最初,郁燕想到了自己的幾位朋友的住址,隨即又迅速地加以否決。且不說打擾與否,單是郁昌對她們的聯系方式了如指掌的事實,以及可能帶來的一系列意外事故,就夠她喝一壺的。 然而,當她想要自己租房時,卻無比沮喪地發現,那天周末,郁昌翻箱倒柜找出來的所有證件,早已被牢牢實實地藏了起來,半個影子都找不到了。 當今的租房市場,如果連身份證都沒有,那么絕大多數的房源,都簽不了正規合同,至于剩下的那些黑房東、黑中介,安全性則可想而知。剛剛成年的高中女生,但凡在社會上犯一個糊涂,代價都是她無法承受的。 至于張天凌,就是在這時候,被郁燕從腦海的角落拎了出來,敲敲打打地掃除灰燼,從而盤算起來的。 有錢=房源好,出手大方=代價少……更何況,即使并非男女方面的曖昧,他似乎也一直對自己很感興趣。 郁昌可能怎樣都想不到,這類看似毫無交集的富家少爺,會對自己meimei的最終出逃,帶來怎樣的幫助。 一切都很順利。 甚至的,她全程都沒花什么心思,只是做作地撩了幾下頭發,將對方置頂后又再次取消,就輕而易舉地達到了今天出行的目的。 心中一塊大石落定,郁燕哈出一口白霧,不期然的,額角卻觸到一點冰涼。 她似有所感地抬起頭,在燈光的照耀下,望見一片晶瑩的幻影。 ——那是于今年飄然而落的,第一朵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