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接連數日，不知多少次。

    你不明白這樣活著有什么意義。

    雖然不記得過往，但你知道作為公主不該如此低賤。

    是夜，你拿起被藏起來的匕首，趁著謝燼睡著時狠狠一扎。鮮血浸濕你的手，刺目的紅令你喘不過氣，你下意識想逃，謝燼的臂膀卻死死攬住你。

    “阿姒，你逃不走的，也殺不死我的。”他眸子精光如狼，隨即語氣輕緩，沾血的手為你撥弄青絲，手指扣開你的唇齒，逼你嘗嘗這腥甜。

    你膽戰心驚，瑟瑟望著他嗜血的笑。

    刺殺失敗，你被他關進籠子里，這是他精心為你打制的牢籠，金碧輝煌得，看上去真襯你公主的身份。

    可是囚籠到底是囚籠。

    你變得一日比一日不愛說話，笑容在你臉上徹底消失。

    謝燼去請命領賞，只留野子陪你。

    你知道你的家人殺了她的家人，她是不會原諒你的。

    可她瞧了你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同你說話。

    “公主，我知道，你也想家了。”

    你搖頭：“我沒有家人，也早就沒有家了。”

    朝代更迭，遭殃的不只是你。百姓苦楚，而你只是代表前朝的一個符號。

    你早就不是你了。

    野子紅著眼，她突然緊緊握住你的手，替你解開身上的鎖。

    “你走吧公主，去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你不怨我嗎？”

    “怨，可是你沒有錯。”

    你逃了，半路又折回。你想，謝燼是不會饒了她的，她放走的不只是宗政明月，還是前朝公主。

    可你萬萬沒想到，謝燼為了問出你的行蹤，活活燒死了野子。

    大火焚燒，你的眼里只有少女蜷縮漸漸焦黑的rou體。

    你掐著手心努力讓眼淚不流下來，轉身拼命逃跑，你也不知跑了多久，最后倒在了河邊。

    還沒醒來，你就聽到了熟悉聲音。

    是魏宣。

    你霍然睜開眼睛，就看到他淡漠薄情的臉。

    “我找了你很久。阿姒。”

    你環顧四周，這里的地面鋪著青玉磚，華燈倒墜，琉璃瓦憩著角獸。

    你發覺自己不在魏府，也不在楚家。

    視線移到魏宣身上，你看清他衣物的圖騰。

    玄黑袍子加身，金絲游龍飛騰，還有象征宗政家族的鳳尾。

    他竟是你的弟弟。宗政玄。

    舅舅在臨死前告訴你，宗政皇帝還有個流落凡間的私生子。

    宗政玄深入朝中，籠絡舊臣，在謝燼找你時，他舉兵攻打京城。

    “楚柔呢？”你問他。

    等你見到楚柔時，你險些沒認出。

    她清麗絕佳的臉上烙印著“奴”字，她望向宗政玄的再沒有往日的濃情蜜意，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jiejie救我！”她死死抱住你的腿，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松開她皮rou分離的手，“可惜我不是你jiejie。”

    “是你找來李玉修揭穿我的身份，也是你慫恿祖母家法處死我。”你淡聲道，語氣波瀾不驚。

    “可是我沒死，活得好好的。”

    她流著淚，這樣的一個美人哭泣來該是梨花帶雨的動人，可是現在只剩下面目可怖。

    “祖母，娘親都死了，楚家只剩我了。”她泣不成聲，決絕撞上了梁柱，死時雙目瞪圓盯著你。

    楚柔死后，你接連噩夢，又是大病一場。

    你糊里糊涂想著，宗政玄是故意的，他故意要楚柔死在你眼前。

    一次次高熱要你的命，在你敲響鬼門關時，宗政玄硬生生用藥水把你灌醒。

    血浸透了他的黃袍，他一刀一刀扎在他自己身上，看你醒了又用刀刮開你的肌膚。

    你疼得意識全部清醒，他舔舐你傷口的血。

    “別離開我。我只剩你了。”

    這期間，后宮擴充了許多人，你以長公主身居皇宮，可后妃們誰知從沒踏入后宮的皇帝，在養心殿里顛鸞倒鳳的是你。

    宗政玄怕你跑，更怕你自刎，你身邊天天圍著數名太監宮女，還有監軍護你。直到你懷了孩子，他的臉上的陰霾才散盡。

    孕肚一天天見懷，他怕你自殘，逼你戴他送的金鐲子，鎖住你的手。

    吃飯是他一口口喂給你，洗漱也是他親自服侍。

    你躺在浴池內，宗政玄的大掌撫摸你的圓滾的小腹，看似是在關懷孩子，其實你知道他是拿孩子威脅你。

    生產的時候，你塞給宮人錢財，讓把孩子帶出宮。

    你不知道這孩子能活多久，可若能活下去，你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你裝模作樣，哭得傷心，說已經讓大夫扔走死胎。

    宗政玄吻著你，柔聲道：“阿姒不哭。我們以后就不生了。”

    你窩在他的懷里，攀住他的脖頸，又做出勾欄模樣的姿態。

    他灌了自己很多藥，輕輕解開你的金鐲子。

    經歷種種，你早已學會如何掌控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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