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琴】

    隔天，祈杰的mama果然和祈杰一起過來了，除了每天都來的子帆家人以外，杏杏與巧媛也來了，整個病房變得非常擁擠，我們只好輪流進去探望子帆。

    我、祈杰、祈杰mama以及子帆爸媽是第二進去病房里的那批，一進去里面，祈杰mama便跪到地板上，「天啊，子帆怎么這么嚴重啦！」

    子帆父母同時低下了頭，「對不起，都是我們的錯，我們真是不知道在搞什么。」

    祈杰mama輕輕把子帆的瀏海撥開，又輕撫著子帆的臉龐，「他真的瘦了好多。」

    子帆父母望著祈杰mama，她的眼神滿是母愛，是那樣的溫柔，又是那樣的不捨，彷彿子帆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看到他受苦，自己就猶如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子帆爸爸走了過去，將祈杰mama輕輕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著，祈杰mama依然難過的握著子帆的手。

    「謝太太，謝謝你對子帆一直以來的關愛，真的很感謝你。」子帆mama對著祈杰mama敬禮。

    祈杰mama微笑點頭，「子帆啊，從小就得不到你們的關愛，所以我總是要他來家里吃飯，這樣看著他長大，久而久之，就好像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

    「我們真的是個失職的父母。」子帆mama低下頭。

    「你們的確是很失職，簡直糟糕透頂。」祈杰mama說話和祈杰一樣犀利，不，應該是說祈杰完全是遺傳到他mama，「但是，至少你們在還沒真正失去他時回頭了，所以，一點也不遲哦。」

    子帆mama又掉下了眼淚，這幾天，她幾乎天天都在掉淚。

    子帆爸爸安撫著她，開口說道，「你能夠告訴我們，你是怎樣的和子帆相處，又或是你是怎樣的和自己的兒子相處的呢？」

    祈杰mama思索著，又轉頭看著他們，「兒子和女兒確實是有些不同，男生啊，就是比較不會表達情緒，所以要理解他們的感受確實有些困難，但其實，只要把自己想成他就好了，站在他的立場思考，這樣就會比較清楚的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或是他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當然，這要先了解他的個性才能辦到。至于一開始，我認為可以先用和子薇聊天的方式去和子帆聊天。」

    子帆爸爸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子帆其實是個心思很細膩的孩子，就算你只是散發出一點微弱的訊號，他都能夠感受得到，像是有一次的晚餐，我正在擔心著米可能不夠，我只是在打開米蓋時輕輕地皺了下眉，就被他發現了，他就說他剛好有很想吃的東西，一溜煙就不見了，呵呵，這可能就是待在你們家必須要學會的事情吧。」祈杰mama苦笑著。

    「呵呵，原來他是個這么敏感的孩子啊。」子帆mama也苦笑幾聲。

    我的腦中頓時浮現起第一次和子帆搭公車時，我被身旁的中年男子撞到胸口，當時的他也發現了我的驚慌失措，而做出護住我的動作。

    「他同時也是個很容易自我糾結的孩子，時常怕自己有做不好的地方，明明不是他的錯，他又不知道怎么轉的，認為自己也有錯。」祈杰mama瞪大雙眼。

    祈杰也激動地說道，「對！明明是我完全不理他，他都可以認為全是錯在他太麻煩我了，真的很有病欸！」

    我也感同身受，「是啊！明明是我移情別戀，他又怪自己的個性陰暗古怪的！」

    子帆父母好像有些給我們嚇到，詫異地瞪著我們。

    祈杰mama忽然握緊子帆父母的手，「所以在接下來修復的日子里，就算很尷尬，就算有很多挫折，你們絕對絕對不能有想放棄的念頭，也絕對絕對不能給子帆你們想放棄的感覺。」

    他們同時點頭，依然沉浸在驚訝的情緒中。

    「這條路真的真的會很艱難，子帆是個會因為這過程的痛苦而躲起來或是逃避的人，所以，儘管他怎樣的逃避，怎樣的害怕，你們都一定要堅持著不斷嘗試，絕對不能放下他不管。」祈杰mama嚴肅地說道。

    所以，子帆之所以會這樣不斷地躲我，甚至是連我和他說我想要回到他身邊，他都依然不為所動，就是因為他已經痛苦到無法面對我了，痛苦到想逃避這一切了嗎……？

    子帆父母像是下定決心般，兩人對望著，「沒錯，老公，我們絕對不能放棄。」

    「是啊，我們可是有兩個人，子帆只有一個人，要是這樣我們還是輸了，那還真是活不下去了啊。」子帆爸爸苦笑著。

    接下來的時間里，祈杰mama向子帆父母分享了許多有關祈杰與子帆的事情，有些東西也是我第一次聽說的，感覺既好玩又新鮮，我還知道了，原來子帆國中的時候，還真的過了一段每天打架飆車的日子啊，難怪他那么會打架。

    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了，這天下來，我認為祈杰mama對子帆的幫助非常大，子帆父母更是感到受益匪淺，非常感謝她。

    隔天，子帆依舊沒有甦醒，就在他昏迷的第五天，我來到了子帆的房間，雖然已經得到子帆爸媽的同意了，子帆家剛好也有很多空房間，可以讓我隨時搬進來住，但是，我總覺得還沒做好和他們相處的心理準備，所以今天只是來打掃子帆的房間而已。

    我拿著抹布，站在門口，環視著子帆的房間，「說是來打掃，其實只是來窺視他的房間罷了。」

    伯母輕輕笑出聲，「呵呵，這樣也可以更了解他是吧？」

    子薇站在我們身后，「哥好像被弄得根本沒有隱私權了。」

    「哈哈哈，現在是非常時期，不管他了！」語畢，我猛力打開衣柜，看著他比之前更亂的衣服，「哈！果然還是很亂！」

    伯母與子薇也跑了進來，爭先恐后的觀望子帆的衣柜，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氣。

    「子帆平常真的是太壓抑了！他時常默默地把家里打掃得很乾凈，我還以為他也不喜歡東西亂亂臟臟的。」伯母驚嘆道。

    「那是他怕你們，才這樣打掃的吧。」我一針見血的回應。

    伯母微微皺眉，忽然從口袋里拿出一本小筆記以及一枝筆，「這真的得記下來，先跟老公說子帆的這點，等子帆醒來后，在和他溝通打掃的事情。」

    我瞪大雙眼，沒想到，伯母竟然用心到準備筆記本的程度了！

    一旁的子薇依然望著衣柜，小聲說道，「我之前就有種很想打開衣柜的衝動，總覺得多少看得出哥就是這樣。」

    伯母驚訝的望著她，「咦？怎么看出來的？」

    子薇轉過頭，「看他每次一進家門，就把鞋子亂扔到柜子后面的樣子啊。」

    原來，子薇也有注意過子帆的那個動作啊，我微微一笑，想起在子帆家做蜜糖吐司的那天，也想起子帆曾說過的，家的溫度。

    伯母不太懂扔鞋子到柜子后面是怎么回事，子薇仔細地和她解釋后，她好像有些愧疚，也非常想看看子帆這樣的動作。

    接著，我把衣柜里的衣服摺好，子薇與伯母把子帆散落在地上以及床底下的書排整齊，用抹布擦著地板。

    「這些書要放哪啊？」子薇不知所措地在房里打轉。

    我與伯母看看四周，完全沒看到像是柜子那樣的東西，伯母嘆口氣，「唉，他房間的傢俱也太少了吧，空蕩蕩的。」

    我走到書桌旁，「就放在書桌上吧。」

    子薇點點頭，走過來小心地擺放著書，我盯著子帆的抽屜，他那天不肯給我打開，里面到底有什么啊？

    我默默伸出手，想要打開他的抽屜，子薇見狀，吃驚地望著我，但也沒有想要阻止我的感覺。

    子帆書桌的第二層抽屜里，除了壓在最底下的存摺外，擺滿了許多急救用品，有各種外傷藥、優點以及藥品，我心里頓時充滿了不捨，他那天就是不想給我看到這些吧。

    伯母也走了過來，默默地望著抽屜，我把手移到第三層，里面滿滿的都是紗布以及繃帶，子帆房間的每一樣東西都比平常人少很多，但是醫療用品卻都比一般人多很多，我看著這樣的畫面，心理抽痛了好幾下。

    伯母忽然握住我的手，「思琴，別難過，我們一定不會讓他再次用到這些。」

    我閉起雙眼，不斷的點頭，擁有著母愛的伯母，或許是個很堅強、絕不會放棄的母親也說不定。

    我對著伯母露出笑容，「嗯。」

    過了一小時后，我們打掃得差不多了，便一起到樓下的餐桌，吃著伯父買回來的牛rou麵，四個人間聊著一些瑣碎的小事情，這幾天，我已經開始習慣和伯父伯母聊天了，到了晚上八點，伯父開車載我回家，順便向爸媽打聲招呼。

    到了隔天，終于有個令人感到歡喜的消息到來了，那就是子帆已經穩定下來，完完全全的渡過危險期，轉進普通病房了！

    我們一群人圍在子帆身旁，有些人笑著，有些人默默流著淚，傍晚時，大家才漸漸散去。

    接下來的這幾天，我住進了子帆家，每天都會去子帆的病房里，向他訴說著我每天發生的事情，以及對于子帆家庭的新發現，就在子帆昏迷的第九天，我依然去找子帆聊天，輕輕推開門，看見伯母坐在子帆旁邊。

    我悄悄走到她身旁，「伯母。」

    伯母對著我笑了笑，輕輕撫著子帆的額頭。

    我望著這個有些溫馨的畫面，輕笑道，「不會再想要勒他了吧？」

    伯母也笑著，「呵呵呵，不會了，光是疼愛都來不及了。」

    我笑著道，「抱歉，那天用力地推你。」

    伯母瞪大雙眼，「什么啊，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要是你那天沒阻止我，我可就完全的失去子帆了。」

    我微笑著，「呵呵，也是。」

    我們同時沉默地望著子帆，幾分鐘后，伯母才又緩緩開口，「子帆的眉毛以及輪廓簡直就和老公一模一樣呢。」

    「是啊，你們可是把子帆生成一個帥哥呢！不管是臉蛋還是身材，真的都一級棒。」我用著輕松的語氣回應著。

    「呵呵，說來慚愧，現在仔細看看，他比老公年輕時還帥好幾倍呢！想必他在學校也很受歡迎吧？」伯母苦笑著。

    「在學校當然受歡迎啦！因為伯母也很漂亮啊，所以子帆遺傳到你和伯父的優良基因，當然比伯父還帥囉！」我頓了頓，「其實啊，我認為子帆長得比較像你欸。」

    伯母聞言，開心的笑了，「呵呵呵，真的啊，那真是太棒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難過的事情一樣，伯母忽然哭了起來，我見狀，立刻安撫著她，「別哭了。」

    伯母沒有回應我，只是不斷地在子帆耳邊說著，「子帆，我對不起你，嗚嗚……」

    我沉默了幾秒，沒有繼續制止她，認為還是讓她哭出來，好好發洩發洩心情。

    「子帆，我愛你啊，快點醒來吧，好好聽聽我們想對你說的話。」

    我在病房里，不斷地聽著伯母像是懺悔般的呢喃，在心里，也不斷的深深懺悔著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