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琴】

    「思琴姐，你要回去了？」子薇一看見我，馬上站起身向我問道。

    我走到她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等一下才要回去，想和你稍微聊一下。」

    她也坐了下來，「好哇，你想聊哥哥的事吧？」

    「不只是你哥，你們家平常的狀況我也想知道。」

    「好啊，我真的超級開心的欸！哥竟然有那么關心他的女朋友。」子薇笑呵呵的說道。

    「呵呵，我沒有那么好，你好像也很關心子帆？」我非常想找出自己剛才覺得子薇矛盾的答案。

    「你已經很好了，我其實是最近開始才比較注意哥的。」她微微皺眉。

    所以我看到漠視子帆的她，是之前的她囉？「怎么會開始注意他呢？」

    「嗯……會開始注意的契機，應該是上次你們來找他的那時候吧。」

    「這樣啊，后來是我找到他的，他在我家住了幾天。」我簡單描述當時的狀況后，開始問了一堆問題，「所以他回去后有發生什么事嗎？可以告訴我在他不見的這段期間里，你的父母是怎樣的狀態嗎？錢不是子帆偷的，他們知道嗎？」

    子薇想了想，開始一一的回答我，「關于錢不見的事情，在哥消失的那段期間里，mama找到了錢，就夾在她包包的袋子里，那時候我覺得哥好可憐，就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打成這樣，然后什么話都不說，就這樣消失了；所以我鼓起勇氣，試著去問看看mama要不要去找哥，但是……」

    我有些錯愕錢竟然只是夾在包包里，但還是沉住氣的問道，「但是？」

    「她對我說，哥都已經那么大了，不會死的，再說，我們家也不需要他。」子薇緊緊皺眉，「那是我第一次對mama這么的生氣。」

    「接下來呢？」

    「雖然我對mama生氣，但我其實是個很膽小懦弱的人，我很害怕去反抗爸媽，也認為自己是辦不到的，所以根本沒有去找哥，他每次被打的時候，我也都只是為了保全自己而害怕的在旁邊看，這次也是，我對這樣的自己有些厭惡，但我始終還是跨不出那一步。」她自責地低下頭。

    「畢竟你只是個國中生，別把自己逼得太緊，慢慢來就好，至少你現在有在關心子帆啦。」我鼓勵著她，雖然我也希望她能夠制止這一切，但要她忽然這樣是不可能的。

    她對我笑了笑，「謝謝，思琴姐真的很溫柔欸。」

    我露出溫暖的笑容，示意她繼續說。

    她緩緩地繼續開口，「之后啊，哥被祈杰哥載了回來，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回來了，只有我，我默默的看著他安靜又快速地走進自己的房間，也注意到他瘦了好多好多，一想起爸爸打哥哥后背的血腥畫面，我就睡不著覺，在晚上的時候，偷偷走進去哥哥的房間。」

    我有些驚訝，「你在半夜偷偷潛入子帆的房間！？」

    「呵呵，是啊，因為那時候的我真的好怕他會忽然死掉，那也是我第一次那么的擔心他，我真的很糟糕欸。」她嘆了一口氣。

    「不會啦，別再說自己糟糕了。」不然我也要開始覺得自己蠻糟糕的了。

    「啊，抱歉。」她停頓一下，「我看到哥沒有在床上好好睡覺，他竟然趴在書桌上，我走近他，發現他痛苦的小聲呻吟著，還流著淚，從那一刻起，我頓時明白了，他在這個家里是非常痛苦的，而且已經痛苦了好久好久，沒有傾訴的對象，獨自忍受著所有的一切，而我，其實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假裝自己看不見一樣。」

    我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所以，你從那時候起，覺得不能再繼續欺騙自己了，于是就開始注意著子帆？」

    她對著我苦笑，「是啊，可是我越是去注意哥哥，我就越覺得心好痛、好痛，我不明白為什么爸媽如此的恨他，甚至是已經習慣這樣的傷害他，心情不好就打他，他就像是生出來給爸媽發洩用的一樣。」子薇的臉上浮現出一些憤怒的情緒。

    「所以你爸媽真的只是因為公司經營不善，就把他打到骨折嗎？」

    「是啊，那時候他們剛從公司回來，兩人的心情都非常糟，在樓下大聲說話，之后，他們走上樓叫我一起去吃飯，哥剛好經過走廊，爸爸就忽然開始像發了瘋似的對著他叫罵，說都是因為他在這個世界上，所以他們才會遇到這些事情。」

    子薇用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看起來有些害怕，「哥哥什么話都沒回，就只是默默地聽著他們吼叫，接著，他們開始拉扯他，把他推下樓，在樓梯間狠狠的揍了他好幾拳，用力的踩著他的左手，因為樓梯是一階一階的，他的手騰空著被爸爸狠狠的踩斷，我直到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骨頭斷掉的聲音，但是他們好像還嫌不夠一樣，又繼續把他踢下樓，直到他停在一樓后，他們才終于氣消的跨過他。」

    我握緊拳頭，真的是快聽不下去了，光是聽著他們毆打子帆的過程，我都覺得心好痛，何況是在場觀看的感受呢？又何況是被打的子帆呢？

    「以前還在逃避中的我，一定是別過頭的逃離現場，但是那天的我沒有，我走近哥哥，他看起來好痛、好痛，我不知道該怎么幫他，只能愣在原地，直到爸爸在外面大聲的呼喚我，才又把我拉回了現實，我看著哥哥，他艱難的站起身，硬擠出笑容，對我說『你快去吃飯吧』，看到他這樣，我真的是心疼得無法抑制，所以我又逃避了，轉身走向爸媽。」子薇的眼中泛著淚光。

    對，沒錯，這就是莫子帆，就連對meimei也是這樣的壓抑住悲傷。

    「從那天起，我不敢接近哥哥，只要看著他，他的痛苦就好像是轉移到自己身上一樣，我害怕面對那些痛苦，就又這樣的逃走了，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她留下了一滴淚，她的眼淚中飽含著對自己的憤怒以及對子帆的難過。

    我握住她的雙手，「至少你有好好的面對一次，從現在開始努力一點也不遲，以后你盡力的好好面對他，想逃就逃吧，只是，要記得回來。」

    她轉過頭望著我，含著眼淚的她看起來楚楚動人的，「真的很謝謝你，要不是今天你過來這里，我根本不可能有勇氣去房間找哥哥。」她伸出雙手，擁抱了我。

    我緊緊的抱住她，輕聲問道，「所以，你剛剛才哭了？」

    她微微松開我，「嗯啊，我真的不知道哥哥能夠有那么多的表情，還有你們的對話實在是太令我感動了！」她展開笑容。

    「是嗎，哈哈，他平常可是有更多表情呢！還有和你一樣很深的酒窩。」

    「哥哥有酒窩嗎！？」她的大吃一驚，也讓我感到吃驚。

    「你難道沒看過他笑嗎？大笑或是燦笑那類的啊。」

    她有些沮喪，「沒有，我只看過他淺笑、苦笑、僵硬的笑而已，他平常都是面無表情的，我還以為他在班上是那種酷酷不說話，有些冷淡的男生欸。」

    我瞪大雙眼，「才不是！他雖然話比較少，但很愛捉弄人，常常彈我的臉或是額頭、潑我水、壓我等等的，超級壞的！也很常跟祈杰斗嘴吵架。」

    「哇！想不到哥哥竟然是這樣的人欸，我好想看看那樣的他喔。」子薇又垂下了頭，「現在知道他平常是這樣，就更覺得他在家里好痛苦好壓抑啊。」

    我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沮喪了！我們可以一起努力讓他快樂呀！我和你還有祈杰，可以互相告知其他人所看不見的子帆。」

    子薇抬起了頭，眼神有些發亮，「好啊！我以后只要看到或觀察到一些有關哥的事情，我一定第一個打給你！」

    「沒錯，不管是多么小的發現，你都可以跟我說，我也會跟你聊聊平常的他的。」

    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后，又再次擁抱，我們都不要再逃避了，約定好要每天有一些些的進步，盡力的改善子帆的家庭生活，雖然這可能很難，雖然我們的力量可能微不足道，但我們決定不放棄，一定要一起笑著迎接那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