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琴】

    隔天一早，我趁著晨間的打掃時間，拿著掃把，偷偷踏過滿是落葉的腳踏車棚，走到cao場邊緣，「杏杏，你知道我們班的莫子帆嗎？」

    「嗯？知道呀，難道他欺負你嗎？」站在我眼前的女孩，有著柔順的黑色短發，旁分的劉海下是白里透紅的肌膚，偏灰的瞳孔外加笑起來臉頰上的蘋果肌，顯得格外清新甜美，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劉文杏。

    「沒有啦！只是……對他有些好奇。」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這個問題是不是看起來很像花癡啊？

    「唉呦，李思琴，我看你第一次主動問起男生欸，你一定和他發生了什么吧？快給我從實招來哦！」杏杏像是看到七大奇景般的握住我的手，對于她，沒有什么不能說的，也沒有什么可以隱藏的，于是，我把昨天傍晚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看你平常那么害羞怕生，連和女生說句話都會結巴，沒想到竟然敢當場取笑他取的名字，哈哈！」杏杏的笑聲有些大聲，我瞬間漲紅了臉，迅速的摀住她的嘴巴。

    她把我的手推開，「你竟然差點被他說服去接觸狗，看來你還蠻信任他的嘛，該不會對他有好感吧？」她瞇起雙眼盯著我看。

    「……我、我也不知道。」我害羞的別過頭，第一次和他人談論起異姓，真的好奇怪，真不知道其他女生們，是如何像是家常便飯一樣的談論著男生的話題。

    「你還真老實呀！呵呵，那我告訴你我所知道的莫子帆吧！」語畢，后方忽然傳出老師的吼叫聲，「那邊的同學！難道打掃時間是你們的聊天時間嗎！？」

    「不、不是！對不起。」我嚇得沒有看杏杏任何一眼，就趕緊跑回工作崗位，在打掃時間聊天真是太不應該了，老師，對不起，我錯了！

    ＊

    沉浸在心虛中的我，埋頭的溫習著課業，早自修本來就是給學生充分利用時間溫書的，我不想再做些會被老師警告的蠢事了。

    原本應該是要這樣發展的，可我卻不由自主地開始尋找莫子帆的座位，但卻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你在找他嗎？」在我思索的同時，耳邊傳來杏杏的聲音。

    「呀！不要嚇我啦！」我用食指把杏杏離我只有幾公分的頭推回去，皺著眉對她說，「快讀你的書，不要聊天了，你功課寫完了是嗎？」

    「拜託！你知道你在什么班嗎？我們這班可是數一數二的放牛班欸！你看看旁邊誰在看書啦！」杏杏用非常無法置信的眼神瞪著我，「還有，你都已經考了前三名，還有誰會對你有意見呢？」

    「話也不是這樣說吧！而且，我還只是第二名，還有一個我永遠超越不了的第一名欸。」一想到那個第一名，我瞬間產生一股強烈的不甘心，轉過頭望向那個第一名。

    他就坐在右手邊第二排的第五個位子，靠近走廊的窗戶旁。

    他的長相很普通卻令人感覺很親切，眼睛雖然是單眼皮卻炯炯有神，最奇特的是，他那顆以深栗色為底色，挑染了深藍色的頭發，以及耳朵上的金屬搖滾風耳環……這樣的人怎么會是我超越不了的第一名呢！？我有些哭笑不得。

    杏杏順著我的眼神望去，「你說謝祈杰嗎？對了，你知道嗎……」她微微挑著眉，「被你恨得牙癢癢的第一名，跟莫子帆可是死黨哦。」

    「什么！？」我吃驚的叫出口。

    「很不可思議吧！莫子帆是個時常翹課，遲到又早退的人，臉上常常有傷，感覺很愛打架，這樣的他跟那個我們班永遠的第一名竟然是朋友，我當初知道時也超級吃驚的！」

    蛤？她剛剛是說打架翹課嗎？

    「你說莫子帆，是這樣的人？」我詫異到連好好問句話都沒辦法。

    「對啊，竟然他都可以和完全不同世界的第一名這么好了，我想也可以和這么膽小害羞又是乖乖牌的你好的啦！」杏杏燦笑，臉頰上的蘋果肌相當顯眼。

    可是我總覺得謝祈杰散發出的氣息，和莫子帆是一樣的，他們是同一世界的人，只是前者的頭腦比較好罷了。

    「你平常怎么會去注意莫子帆呀？」我話鋒一轉，沒有回應她剛才的話。

    杏杏微笑著答道，「我和他都是田徑社的呀。」

    田徑社？也就是說他很有運動細胞囉？和對運動完全不行，連走路都可以跌倒的我又是一大對比了。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和他相差這么遠。」我下意識的揪著裙角，心理產生微微的失落感。

    「不會啦！還是先別從他們的成績與印象去評斷他們的為人吧，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好好認識他們兩個呀。」杏杏安慰著我，一聽到她愿意陪我，我的不安也微微減少了，也是，說不定他們和我想像的不一樣，還是好好了解過后再來判斷吧！

    我露出淺淺的笑容，「謝謝你，杏杏。」

    ＊

    約莫第一節下課的兩分鐘后，我站在垃圾桶前，看著那已經滿到溢出來的垃圾，伸手撿起掉在地上的塑膠袋。

    我回頭瞪著班上的同學們，頭腦不好就算了，把垃圾丟進垃圾桶里很難嗎？怎么可以在一大早就製造出這么多的垃圾？到底是怎么辦到的！？

    「一定是昨天放學沒有倒。」我自言自語的嘀咕著，伸出手抓起垃圾袋的一角，將它綁緊后，吃力的拎了起來，準備去垃圾場丟掉這些惱人的垃圾。

    我走得很急，穿越過半個cao場，再越過早上被老師罵的腳踏車棚后，子母車就在墻角后方不遠處的小空地里。

    我一轉進小空地，赫然發現一個高高的身影背對著我，我立刻停下腳步，右腳微微的往后挪動，「莫子帆？」

    語畢，他的肩膀輕輕抖了下。

    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向前走到了他身旁，側過頭望向他，「你怎么在……」話還沒說完，我被眼前所看到的驚呆住。

    我看見了他眼中沉痛的悲傷，以及透明到像是毫無雜質、泉水般的淚，流過他俊俏的臉龐以及臉頰上的創可貼，再從下巴滴到了地上，這是我看過最單純，卻又是最痛苦的眼淚，使我不禁想為他拭淚。

    「別看我。」莫子帆猛然轉過身，背對著我。

    「啊，對不起。」我困窘的提起垃圾，緩慢的往子母車走去，「我只是來倒垃圾而已。」

    我奮力的舉起垃圾袋，想要流暢的把垃圾一口氣拋進子母車里，然后快點逃離這尷尬的現場，但這袋垃圾怎么會這么重啊！？剛剛提過來時明明還沒那么重的不是嗎！？

    就在我站在原地躊躇不前時，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莫子帆搶過我手中的垃圾袋，俐落的將它扔進子母車里。

    我緊張又驚訝的看向他，「謝、謝謝。」

    「嗯。」

    我們就這樣并排著站在子母車前，誰也不敢看誰，空氣好像凝結般，我們持續沉默著。

    「快、快上課了，我們回去吧。」我打破沉默。

    「咦？」我感覺他的視線落到了我身上。

    「痾，你不用上課嗎？」我眨眨眼睛，因為他的反應，又再次感到尷尬，我難道說了什么奇怪的話嗎？

    「啊，對齁，走吧。」話語剛落，莫子帆馬上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邁開大步。

    這是什么跟什么呀！？

    我快速轉過身，努力的想要跟上他，但是卻怎么樣也追不上他的腳步，走了一小段距離后，他似乎是發現自己走得太快，慢了下來，讓我可以跟上他。

    這段路，我低著頭像是小僕人一樣的小碎步跟在他身后，兩隻手握得很緊，擺在大腿前，他則是揚著頭望向前方，雙手插在口袋中，踩著輕快的步伐。

    就在正要轉進走廊上時，莫子帆忽然回過頭，「喂，忘記剛才的事吧。」

    我愣愣的望著他那充滿尷尬的表情，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原來他剛才是故作灑脫的轉身，又假裝輕松的走著這段路呀。

    「噗哈哈哈！怎么可能忘記啦！」我不禁大笑出聲。

    莫子帆摀起他好看的雙眼，彎下腰低吼著，「真該死，太丟人了！你想辦法也要把記憶全部消除啦！」。

    「呵呵，我雖然無法忘記，但要我幫你保守秘密還是可以的哦！」我笑著繼續說道，「不過，你也要幫我保守我被努努嚇成那樣的秘密。」

    語畢，莫子帆馬上抬起頭，松開雙手，露出笑容，「我已經忘記了！」

    我笑著繼續往前走，心情輕松了許多，不再那樣的緊繃，我們就這樣一起走回教室里。

    面對這樣單純的莫子帆，我似乎能夠在他身邊發自內心的笑著。

    那天非常炎熱的早晨，我暗自期盼著，即使不知道他為了什么而悲傷難過，即使我還不怎么認識他，我還是希望他愿意和我成為朋友，愿意讓我待在他的身邊一同歡笑著。

    從這天起，命運的齒輪悄悄的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