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猶豫
牌收入懷間,念起那棋逢對手的勁,是想定要再尋她堂堂正正比一番。 提起簍子轉身之際,忽而下方隱有喧鬧,隨紛至沓來的腳步由遠至近——是幾位眼熟的同門,他們裝束齊全、持符握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還未等邱澤問出聲,背后涼風刮過,扭頭看去見是先生。 “你們這是……”邱澤不認為這么大陣仗,僅是因私下尋人斗毆一事來抓他。 也正如他所料,先生背劍左右掃看此地,后眸色嚴肅地射來。 “此處一直就你一人?” “還有聽生堂任知煥,以及一位妹子,她們才剛走。” “沒見其他?” “沒有。”邱澤如實道。 聞及也不再多問,粗眉皺起深壑,灰須氣得歪撇、甩袖就往別處趕去。 這時邱澤逮了位熟悉之人,打探一問,才知是魔物侵入谷中,因來數不多便只派一位先生領幾位弟子殲滅即可,卻沒料到那些鬼物避戰亂竄,現下也不知逃到何處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玄霄門作為凡間唯一修仙門派,招收弟子面向普羅大眾 ,因而外門良莠不齊,一旦不能及時將魔物收網,傷的人是難保屈指可數。 聽罷,邱澤是想加入其中,奈何現下還有任知煥之事未完,也只得咬咬牙,加緊了速度。 另頭,瞧任知歡眺望后方,花生也跟著一并瞧去。 彼時倆人剛從還春堂回來,任知歡身上的傷也已被包扎好。 “你再看什么?” “有點聲音,聽見嗎?” 花生搖搖頭,任知歡也便收回視線,說道:“你還好來得及時,不然真得被那人揍個半死。” “干完活計,想你那邊如何了就來尋你,是得虧我這份心。” 花生拍拍胸脯,趾高氣揚的小眼神瞅瞅她,另手指尖戳捏,明顯是想索要點好處。 任知歡曉得逃不過,正要說把下一頓飯分給她,又聽對方續道。 “早訓沒聽,這么錯過太浪費,待會我轉述與你可好?” jiejie,別說下一餐了,以后伙食都分半給你也真心甘情愿。 這些日子盡與符器為伴,面朝黃土背朝天,是紙頁筆墨都見不著,正好奇修仙之人都在學些什么,好巧花生就提了出來。 任知歡眼中光芒閃爍,樂呵呵地把人推回不遠處的寢屋。 起初的滿懷期待,待花生掏出簡牘,一展其上玄妙之際,是赫然遭來重擊——她瞇眼捧起竹簡,那鬼畫符般的奇文異字,不過是堆符號亂碼。 可經由花生讀出,到又是字字聽得明白。 “可我不理解怎么辦?” 花生白了她一眼。 “沒讓你理解,時常念著記住就行了。” 任知歡在自己的簡牘上刻下最后一筆,花生敲了敲她,隨后擺出幾個劍招,說也是這回早訓所學,該一并把它與心法記下。 說實話,花生水平不怎樣,對今早所學的招式也僅是照葫蘆畫瓢,任知歡環膝坐地,瞧她歪歪扭扭地好不靠譜,算是磨掉了最后一點好奇心。 可不學又能怎么辦?先不說什么時候才能回去,后續她可免不了被形形色色的人物糾纏,到時是要被硬生生揍個半死,還是要跪地求饒? “昨天救你的靈獸,你還會再去他那么?” 懊惱手腳瘸似地不聽使喚,花生只好就此放棄,俯身坐在旁側,隨口問了一句。 好家伙怎么還忘了這等人物——聞及,任知歡一打挺,她喜上眉梢,可隨即像是想起什么,又恢復常態,仿若剛才皆為云煙。 “你這什么反應?” “噢,說是又毒發的話就去找他。” “只能是這種時候可以找?” “可能,是吧。”任知歡拈著隨手扒拉的野花,釣魚似地一搖一搖。 “哎,若沒就此事做強調,那你也可以無事時去尋他呀。” “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這機會多難得!” “你這話怎么像是要教我追男人。”任知歡托顎兩眼奇怪道。 “什么追男人,你揣明白裝糊涂,對方修為遠在我們之上,若是能得他指點進內門的可能不就更大些?” 花生恨鐵不成鋼地捏她的臉,一邊扯一邊細數有多少好處,順帶著也把如何拉近距離、套近乎的訣竅盡數吐出,是聽得她恍恍惚惚,甚至覺得有幾分道理。 “你從他那學的,回來后也教給我。”她著重強調。 “合著你收漁翁之利?”任知歡故作驚訝,裝模作樣地坐離她遠了些。 “誰叫我沒有理由和前輩相識?況且他生得叫人心悸,我真是怕再見到。” 聽這話,任知歡憋不住笑了聲,好歹那掌門生的是任君衍的臉,是沒想到還會有人這么評價他。 彼時,背后忽起個冷顫,任知歡往后回頭,隨即又轉了回來。 “你作甚?” 不滿對方在自己的分析下頻繁分神,花生停住嘴,隨著任知歡的視線看去,那里僅是兩張桌幾把椅。 “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看咱們。” 視野中確實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但直覺是這么告訴她,這里還有另一雙眼睛。 “不想聽直說,少扯什么幺蛾子。” 雖是這么講,花生還是抄起劍往屋外探頭,也不外乎有哪個死變態跑到這邊偷窺,畢竟男女寢屋相隔不遠。 不,怎說呢……這到不像是人的目光,而是像—— 花生的尖叫驚她一哆嗦,嚇得正要拔劍,只見屋外平地是一位中年男子領著幾個男女。 “瞎叫什么,”先生睥睨她一驚一乍,語氣不怎好道,“這里除你之外還有無異樣?” 突然從天上掉下來怎能不嚇人——花生有苦難言,強做精神也只好敬言道。 “回先生,此處并無怪事。” 語末,眾人正要轉身離去,瞥見有一女弟子從屋里走出,先生瞇了瞇眼,袖中掏出名單。 “這片是劃為聽生堂?” 得到身后弟子確認,他抬掌指向任知歡。 “你是任知煥?” 她愣愣點頭,旋即先生氣得瞪目,口噴唾沫怒罵道。 “好你個任知煥,原是少了你這么一人,還記得你為巡守隊一員嗎?!” 忽被呵得狗血淋頭,花生不敢吱聲,任知歡更是不明所以地杵在原地,最后還是一位師兄把她拉進隊伍,才勉強止了先生氣頭。 “……這是要去哪?”眼看周圍幾位皆嚴陣以待,任知歡冷靜下來后尋思不出對應哪塊劇情,于是小心翼翼地問著身旁一人。 經對方解釋,才知是谷中闖了魔物,由先生領著他們小隊前去捕殺——任知歡是差點沒背過氣,現下自己啥也不懂,上陣豈不是送人頭的份。 所幸,事情沒她想那么壞,一路上他們都沒有碰見什么妖魔,但也沒她想得那么好,待結束時天已昏黑,解散地點為谷口附近,好死不死地距離寢屋很遠。 眾人要么施符念決、要么乘劍升空,就她什么都不會,還沒及時逮著個順風車。 可想而知,等她返回寢屋時,已是深更半夜,花生的呼嚕屋外也能聽得清晰。 咕——任知歡摸摸肚子,半天沒吃東西,身上也是臟兮兮的,想必澡堂早已鎖門,就這么干愣外頭、進也不是走也不是。 這時,腦袋浮現爸媽的臉,再然后是任君衍,有種想要跑到洞天的沖動,是比任何時候都想回家。 四周寂靜,忽覺夜風如霜,拂得一地凄涼。 她垂眸望地,盡力不去想那個人,把劍放往檐下,決定怎樣也不能虧待自己肚子,于是也學著花生,偷偷去摸點吃的。 不像寢屋設在山頂,廚房位處山腰,旁挨著約有半畝的飯堂,是劃為聽生堂弟子可用,雖離山頂頗遠,但勝在幽綠僻靜、近有溪河,平常用完飯后還可順便在這洗衣。 任知歡瞧都不瞧飯堂一眼,因那里有的都是沒收拾完的殘羹剩飯,必須直奔廚房,唯有這邊多少留點沒吃過的,若是幸運可能鍋里還尚有余溫。 她掏出以前花生給的鑰匙,正要打開門鎖,卻發現門僅是虛掩壓根沒鎖。 推開門,謹慎往里探頭,見里頭無人才放心進來,悄摸把門合上,任知歡看桌上幾塊碎掉的菜饃,直接撿起往嘴里塞,但這也僅是打牙祭的程度。 實在餓極了,她揭開鍋蓋,發現里頭還真有些蘿卜煎餅,登時歡喜地手拿幾塊,就要大快朵頤時,忽聽窗外有人聲。 任知歡嚇得左顧右盼,好在有向花生取經,隨即老鼠似地竄往廚房最里頭有掩物的桌底。 就平常來說,這個點是不會有人來這里的,花生例外是因她食量巨大,光接谷中任務得來的犒賞都還不夠她吃。 難道還有跟花生一樣的人? 任知歡往里頭縮了縮,靜悄悄地啃著蘿卜餅,就著縫隙她瞧見窗外人影走過,好像在說著話,但呢喃不清。 果不其然推門而入,這會聽得更清楚了些,兩個男女的聲音。 任知歡只希望那人趕快走,她好回去睡大覺,可邊吃邊等了會,卻不再聽見任何動靜,安靜得反倒令她冒冷汗。 餅也無心再吃下去,她正要湊近縫隙看個情況,隨之一聲類似泥巴攪和,然后似是在砧板上輾著rou,期間混雜著水聲,逐漸有序地響了起來。 大半夜的在做rou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