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總說，再怎么難過的事，只要時間久了，就不會再那么悲傷了。

    因為時光，會撫平那些傷痕。

    季節(jié)隨天象變化，一如人會隨時間改變。不同的是，人的改變無法預(yù)知，不像春天會百花盛放，夏天就會艷陽高照；秋天會落葉紛飛，冬天就會冰寒刺骨。

    人的改變沒有固定的週期，但卻真真切切地會隨著日子一點一滴改變，等某天忽然回頭時，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和過去是那么地不同。

    八卦與謠言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依玲和沉浩交往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

    于是，身為當(dāng)事人之一青梅竹馬的紫琳，在得知消息后，立刻滿懷祝福地恭喜沉浩。

    誰知，他居然說他們只是在假扮，因為依玲說這樣不但能趕蒼蠅，也能讓語娟不再顧忌她，根本就不是真的情侶。

    經(jīng)歷了先前的幾則謠言，關(guān)于依玲的謎樣謠言也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人賭他們在一起不會超過一學(xué)期，認(rèn)為依玲不是一個安于現(xiàn)狀的女生。

    但紫琳認(rèn)為他們演的跟真的一樣，遲早有天會成為真的情侶吧。

    也在經(jīng)過了一個寒假，依玲和沉浩這對家喻戶曉的情侶，人氣指數(shù)早已破表。有人在學(xué)校偷拍他們倆站在一塊的美照上傳到網(wǎng)路，儘管才十四、五歲，稚氣未脫的年紀(jì)，但照片里的他們卻有不同于一般少男少女的脫俗氣質(zhì)，讓那張照片在短短三天時間內(nèi)就已有百篇的留言，更有不少網(wǎng)友瘋傳那張美照。

    也在某一天，不知為甚么繼依玲后，換成了莫辰被排擠了。

    其中的過程紫琳猜十之八九和沉浩脫離不了的關(guān)係，但實在不敢過問他是怎么做到的，反而開始同情莫辰。

    另一方面，天祈依舊是每天嘻皮笑臉地過日子，偶時當(dāng)孩子王，偶時去煩彥丞，不過彥丞最近終于找到了擺脫他的方法──

    就是把他丟給語娟。

    這樣不但能為自己省去一個麻煩，又能湊合他們，實在是一舉兩得。

    只要任何能使他們兩人加溫的方式，紫琳和彥丞都不會放過。也或許就是這么積極地湊合他們，終于在下學(xué)期步入春天時漸漸看見他們之間縈繞著宛如春天的暖風(fēng)。

    只是，原以為在隔宿露營時就能開花果，但一切終究想的太美好了。兩天的時間根本就是已經(jīng)跳累了、跑累了、喊累了，而且?guī)缀醵际菆F(tuán)體行動，誰還有間功夫去想怎么告白。

    他們原本是想在寧靜的夜晚，滿天星星閃爍的浪漫氣氛下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怎么也想不到在洗完戰(zhàn)斗澡后，天公不做美，下了一場短暫雨。

    沒帶雨傘的天祈淋了一身濕，又再去排隊洗了一次，導(dǎo)致浪費(fèi)了自由活動的時間就直接就寢了。

    以至，時間就這么無情地來到了五月，距離升國三的日子，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中午，天祈提著一盒大蛋糕從導(dǎo)師辦公室走出來，隨后快步走進(jìn)了教室。

    借用坐在教室最后面幾個同學(xué)的桌子，他將蛋糕放上併在一起的兩張桌子中央。打開盒子后，就在蛋糕上頭插著一個數(shù)字一，和數(shù)字四的造型蠟燭。

    點燃蠟燭，打了一通電話給紫琳后，站在蛋糕周圍的人就將目光鎖定在教室后門。

    紫琳率先走進(jìn)教室，接著迅速退到一旁，伸出手，向身后的語娟做出歡迎光臨的動作后，一聲「生日快樂」便在異口同聲中倏然響起。

    也在這刻，班上所有同學(xué)都紛紛望向了教室后方。

    語娟沒有驚呼，但神情卻有些木然。

    插著蠟燭的蛋糕，眾人臉上的笑臉，還有那聲整齊的生日快樂，若將那些和某個詞連結(jié)，就是「驚喜」。

    她莞爾一笑，眼神流露感動，「謝謝。」

    隨后，紫琳就拉著她走到蛋糕前，每個人這時也開始拍手，齊唱起生日歌。唱完后，就要語娟對著蠟燭許愿。

    望著眼前燃著火光，語娟雙手十合，道出希望身邊的每個人都可以幸福的愿望，而且三個愿望都一樣。雖然這樣的愿望有點無趣，但還是迎來了一片熱烈的掌聲。

    吹完蠟燭，切完蛋糕，當(dāng)所有人都以為驚喜就這么結(jié)束時，天祈背著手走到了語娟面前，從背后拿出了一束花。

    「生日快樂，語娟──」他笑道，同時將那束花舉到了語娟面前。

    粉的。白的。藍(lán)的。紫的。

    望著那束綁著緞帶，包裝精美的花束，語娟愣了愣，遲遲沒有接過。

    …………

    ……

    『就算所有的花瓣都凋謝了，它呈杯狀的花萼仍會讓人以為它還在盛放，好像永遠(yuǎn)都不會凋零似的，所以星辰花又被叫做不凋花。同時，也象徵永恆不變的愛。』

    『我喜歡的，是這一個象徵永恆的花語。』

    …………

    ……

    『你的生日是五月吧。』他漾起了一抹燦笑，『你生日那天我就送一盆星辰花好了，也算謝謝你每次上課都在旁邊幫我打pass。』

    ……

    …………

    「彥丞說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要在你生日時送一盆星辰花給你，他說這是你最喜歡的花。不過花店都沒賣一盆，只有賣一束，而且一盆那么重，我覺得我也帶不到學(xué)校。」他笑道，「抱歉拖了這么久。」

    「不會，一點都不晚。」她接過花，向他綻放了一朵笑容，感激道：「謝謝你。」

    周圍，察覺到他們之間曖昧不明的氣氛，一群男生開始起鬨。

    但沒想到的是，天祈卻在此時做了一個比送花更讓人驚喜，也更是跌破眾人眼鏡的舉動──

    他單腳跪下來了！

    每個人都一臉愕然地看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然后舉起那個盒子，在語娟面前打開。

    一枚鑲著亮鑽的戒指立時落入每個人的視線，男生仰起頭，笑道：「嫁給我好嗎？」

    而如此夸張的劇情轉(zhuǎn)變，立刻就被一堆男生吐槽──

    「你還不到十五歲耶！結(jié)甚么婚啊！」

    「這發(fā)展也太快了吧！不用先試著交往嗎？」

    「那枚鑽戒不會是真的吧？」

    當(dāng)鑽戒的問題一出，眾人都沉默了，擺出了一副「如果是他，那鑽戒搞不好是真的」的表情。

    「我愿意。」

    只是，還沒等到男生的回答，一道溫婉的聲音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然后──

    再度大聲歡呼！

    就連天祈自己都滯了下，但很快就又笑了起來。但就在他想站起來時，一個男生卻忽然喊了聲等一下，隨之站到了兩人的中間。

    他咳了幾聲，望向天祈，以一種肅清的語氣問：

    「請問胡天祈先生，您是否無論順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富有或貧窮，快樂或憂愁，都愿意永遠(yuǎn)愛著尹語娟小姐？」

    聽見這一串誓詞，每個人頓時才恍然大悟他為甚么要喊等一下。但看見這么有模有樣的神父，還是有不少男生在旁偷笑。

    仍舊跪在地上的天祈，這時只是望著語娟，揚(yáng)起一抹燦爛而明亮的笑容，說：「我愿意。」

    隨后，他又轉(zhuǎn)頭看向了語娟，以一副莊嚴(yán)而認(rèn)真的口氣問：

    「請問尹語娟小姐，您是否也是無論順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富有或貧窮，快樂或憂愁，都愿意永遠(yuǎn)愛著胡天祈先生？」

    她凝望著跪在面前的男生，靦腆地說：「我愿意。」

    掌聲與歡呼聲再度熱烈響起，就連原本坐在椅子上吃午餐的那些同學(xué)也都忍不住跟著拍手。

    「我宣布你們正式結(jié)為夫妻……不是，是成為男女朋友。」男生拍頭笑了笑，再度大聲宣布，「交換戒指啦！」

    天祈這時終于站了起來，將銀戒從盒子里拿出來，牽起語娟的手，將戒指緩緩戴上她的無名指。

    亮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感受到男生手掌心的溫度，看見那枚戒指穩(wěn)穩(wěn)地卡進(jìn)了無名指，以及那朵明亮而溫柔的笑容在眼前綻放，這刻，女生第一次感動到想流淚。

    彷彿胸口溢滿了蜜糖，甜甜的，暖暖的，并且觸發(fā)了淚腺，讓熱淚在眼底涌起。

    掌聲和歡呼聲再度熱烈響起，幾個男生起鬨喊「親一個」，隨之全班都很有成默契地向他們喊：「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女生難為情地低著頭，男生似乎也不知該怎么辦，但那三字的聲浪卻越來越大，甚至連別班經(jīng)過的都忍不住朝里頭看。

    看著這個情況，距離那群人有幾張桌子的依玲，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覺得感傷？」

    聞見沉浩的聲音，她轉(zhuǎn)過頭，手仍持著筷子，有些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我干嘛要感傷？」

    只見他望著教室后方，悠然地說了一句：「女主角換人了。」

    依玲笑而不答，只是聳聳肩，「女主角本來就不是我。」

    說完，后方再度響起一聲歡呼聲，依玲迅速回過頭，看見每個人都拿起手機(jī)狂照。

    高不到女生十公分的男生，一隻手輕輕握住女生的肩膀，閉上眼，嘴脣輕輕貼上了她的臉頰。

    快門聲如此清晰，此起彼落。

    女生的臉頰在一瞬間紅通了，拿著花束的身子一動也不動，像被定住似的，就算男生的脣早已經(jīng)移離她的臉，她也只是愣愣望著前方，眼睛眨也不眨。

    那樣如此似曾相似的畫面，但女主角卻換了人，比起感傷，更多的是欣慰。

    欣慰曾經(jīng)那么深深喜歡的男孩，終于找到了他的女孩。

    典雅的教堂。

    純白的婚紗。

    酒紅的地毯。

    這里一樣也沒有。

    男孩與女孩，穿著最樸素的學(xué)校制服，梳著最平常的發(fā)型，但臉上卻綻放著最自然且幸福的笑容。

    「我就說吧，就像看著女兒出嫁一樣。」另一邊，紫琳緊緊抿著脣，邊將這些幕幸福的畫面拍下來，邊向旁邊的彥丞感動地說。

    「需要我遞衛(wèi)生紙給你嗎？」彥丞瞄了她一眼，故作好心問。如果沒有看她，只聽她的聲音，會以為她真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可能。」她的一手摀著半張臉，擋住了緊抿著脣，聲音帶了些哭腔。

    這天中午，班上的氣氛high到了最高點，甚至還有幾個男生也趁這如此浪漫的時刻，紛紛向心儀的女生大聲告白。

    就算打了午休鐘，班上仍鬧哄哄的。直到主任直接進(jìn)來班上，所有喧鬧聲才幾乎在一瞬間被吸入了黑洞，每個人才一個蘿卜一個坑，回到位子上，裝睡。

    也在經(jīng)過了快兩年的時間，男生們好像都擁有了音速小子的超能力，在主任一踏進(jìn)教室的剎那，瞬間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有少數(shù)一、兩個跟主任熟到不行的，會先打聲招呼，再慢慢回到位子上。

    但那天午休，趴在桌上的女孩完全睡不著。

    撫摸著食指上的戒指，她的胸口依舊還會噗通噗通跳。

    男孩跪下來向她求婚，對她說我愿意，為她戴上戒指，最后再輕輕吻了她的臉頰。

    一切都美好的超乎了她的想像，那么地不真實，宛如一場夢。

    幸福的夢。

    彷彿站在了幸福的頂端，吹起的風(fēng)是充滿暖意的春風(fēng)，盛開的花都是鮮艷的燦爛。陽光普照大地，所有萬物在欣欣向榮的春天里都如此閃閃發(fā)亮，敘說著一個童話故事的完美結(jié)局。

    五月的春光里，男孩給了女孩這輩子最美的夢。

    一輩子都難忘的夢。

    但──

    是從甚么時候開始，夢醒了，一切都變了調(diào)？

    不會凋零的星辰花，最終還是枯萎了，成為不了永恆。

    忘了一旦站在幸福的頂端，就只剩下重重摔落。

    國中畢業(yè)后，你離開了，無聲無息，消失在了我的世界。

    曾經(jīng)說過的話，曾經(jīng)度過的日子，被時光無情地磨去稜角，只剩模糊的輪廓，再也想不起細(xì)節(jié)。

    曾經(jīng)在眾人見證下承諾的永遠(yuǎn)，從此再也不是永遠(yuǎn)，只能停在再也無法倒轉(zhuǎn)的美好過去里，無法抵達(dá)人生的終點。

    那一年，你對我說過的承諾，我至今依舊記得。

    可是你卻選擇忘記，無法陪我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