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見到文森佐帶來的客人,露克蕾莎后悔了。 拉菲爾?帕拉維奇尼修士。 他是熱那亞的富商,帕拉維奇尼家族的次子,當年陪伴兄長卡爾維諾前來羅馬向露克蕾莎求婚。 父親對卡爾維諾非常中意,正因如此,露克蕾莎對他興趣缺缺,對擁有溫柔眼神的拉菲爾卻很有好感。 僵持了一陣子,她又覺得其實卡爾維諾也不錯,所以決定答應哥哥的求婚,私下和弟弟大玩愛情游戲。 然而拉菲爾一時衝動向哥哥攤牌,卡爾維諾憤而取消婚約,兩兄弟都被教皇趕回家。 「好久不見,露克蕾莎小姐。」拉菲爾臉上看不出表情。 「很高興見到您,閣下。」 「我現在已經在修道了,請不要稱呼我為『閣下』。」 沒有繼承權的次子總是得自營生路,進入修道院也是一個選擇。尤其經過上次的事,拉菲爾和兄長關係破裂,家里一定待不住。 「原來兩位認識?太好了。」文森佐興高采烈,「修士是一位很有才華的畫家,對詩也很有研究呢。」 茱莉亞知道事情始末,尷尬得不得了。雖然表面不動聲色,卻不時對露克蕾莎投以抱歉的目光。 露克蕾莎倒是很平靜。更難看的場面她都碰過,這點小事算什么? 文森佐朗誦了幾首詩之后,羅馬執政官駕到了。 露克蕾莎實在很不愉快:連跟朋友聚會也不行嗎?他到底要緊迫盯人到什么地步? 茱莉亞招呼切薩雷就座,他婉拒了,顯然不打算久待,只是站在露克蕾莎身后,聽文森佐介紹他的朋友。 「帕拉維奇尼?哦,您曾經陪令兄一起向我meimei求婚嘛。那時我剛好在佛羅倫斯出公差,沒機會見到你們兩位。不過我說真的,你們兄弟都太想不開了。為了一點小事撕破臉,真是不值得。聽說那時的狀況很熱鬧,沒親眼見到實在太可惜了。」 茱莉亞長嘆。大家整個晚上努力回避這件往事,他一來就…… 切薩雷對自己造成的sao動很滿意,將一隻手搭在露克蕾莎肩上,姆指停留在她的鎖骨上輕輕來回摩挲,宣示著他的主權。 露克蕾莎倒抽一口氣,全身僵硬。 她知道自己的體溫在昇高,切薩雷當然也知道。 拉菲爾俊美的臉頓時扭曲。 「恕我直說,大人,我真的不認為那段不幸的往事,可以為您帶來多少娛樂。」 「不幸?」 切薩雷非常訝異。 「你得到露克蕾莎?波吉亞的垂青,還有她的溫柔陪伴,已經算得上全義大利最幸運的男人了,你不但沒有心懷感激,居然覺得自己不幸?」 「我本來也覺得很幸運,直到她答應了家兄的求婚……」 「不然呢?你以為基督教世界的公主會嫁給你嗎?」 「我……」拉菲爾快速地瞄了露克蕾莎一眼,「我只是誤以為,波吉亞小姐對我的感情,和我對她的感情一樣深。」 這回切薩雷真的大笑出聲。「想太多了,朋友。」 「您說的是。而我想太多的結果,除了一顆破碎的心之外,家兄還跟我徹底決裂,讓我有家歸不得。這代價未免太大了。」 「哦,這就真的很冤枉了。事實上您救了你們兄弟一命,也幫了我個大忙。」 切薩雷露出冰冷的笑容。 「如果令兄真的娶了我meimei,我就得一路追到熱那亞去殺掉你們。不但路途遙遠,一次殺兩個也實在很累。托您的福我得以省下這趟遠路,真該好好謝謝您。」 屋內一片寂靜,拉菲爾和文森佐的臉,都因為恐怖而凍結,彷彿看到了撒旦的微笑。 只有茱莉亞非常冷靜地喝著葡萄酒。 「為了表示謝意,我提供一點建議:回家去,找人把哥哥暗殺掉。等您得到繼承權,要向誰求婚都行。如果要再找露克蕾莎試一次也可以,如果您想死的話。」 他的目光越來越冷。「您、想、死、嗎?」 「呃,執政官大人您真愛開玩笑……」 露克蕾莎清了清喉嚨。 「才不是玩笑呢。修士,您要知道,我這哥哥向來是婚姻的敵人。他最大的嗜好呢,就是殺掉一個丈夫,好佔有人家的妻子,有一次還把美人兒嚇得逃進修道院。幸好他最近忙著帶兵沒空跟別人老婆勾搭,不然羅馬的修道院就爆滿了。」 屋內再度陷入恐怖的沉默。 茱莉亞知道她指的是誰:厄休拉?博那代爾男爵夫人,又叫做瑪莎修女。 正如露克蕾莎所說,切薩雷暗殺了男爵,和夫人度過一段熱情如火的時光。但是厄休拉很快地發現自己成了害死丈夫的共犯,羞愧之馀進了修道院悔罪。結果切薩雷又濫用身為樞機主教的職權,追到修道院里糾纏不清。 要不是修道院毀于法軍的魔掌,這筆爛帳可能還會拖更久。 切薩雷面無表情地看著meimei。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用這種語氣談論在你待產時照顧你,又不幸慘死的女人。」 「哪里不幸?親愛的瑪莎修女為自己的信念而死,是充滿榮耀的死法。」 「她死在法軍手上,哪里榮耀?」 「哦,就是你現在指揮的法軍嗎?」露克蕾莎毫不留情。 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下,文森佐渾身發抖,低聲問茱莉亞:「我可以回家了嗎?」 「別這么沒用!」 「我想我們該回家了,meimei。」切薩雷的語氣完全不容拒絕。 露克蕾莎乖乖跟著他起身。今晚已經鬧夠了。 茱莉亞越想越不妥,快步追了出來。 「切薩雷。」 「什么事,親愛的茱莉亞?」 茱莉亞本想勸他收斂一點,別把meimei逼太緊。但是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和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她頓時出不了聲。 這個人跟以前不一樣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會自我克制,會至少嘗試聽別人意見的穩重年輕人。 如果不小心得罪他,可能會送命……她滿腦子只有這個想法。 「請保重身體,不要太勞累。執政官。」她只能說出這句話。 切薩雷對她微笑,攙著meimei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