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曙光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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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二○一○年五月六日 離開赤崁樓之后,我們并沒有立即返回學校,而是和毓璇騎著機車在夜晚的臺南街道上繞著圈子,雖然行進的大方向是朝著學校,但我卻選擇迂回的路線。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個,我想確認這輛黑色休旅車是不是在監視、跟蹤我們。 很不幸的,這輛黑色休旅車的行駛路線似乎證實了我的懷疑。我從后照鏡中注視著黑色休旅車,發現我只要加快速度,它就跟著加速;我一減速,它也跟著放慢車速。更確切的證據是,我漫無目的在臺南市區中間逛,它竟也湊巧地與我行駛相同的路線。從今日中午在陳德聚堂開始,這輛黑色休旅車內那位體格健壯的男子就出現在毓璇和我周圍,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還好毓璇并沒有懷疑我的用心,以為我為了那種目的而不載她回宿舍。剛離開赤崁樓的時候,我從后照鏡中發現毓璇曾幾度想回頭瞧瞧那輛黑色休旅車,都被我出聲制止了,因為我不想讓休旅車的駕駛察覺我們已經發現他的跟蹤了。 一路上,我心里不斷思考,這個跟蹤我們的人,是柯伯伯派來監視我們的嗎?或是傷害何昊雄教授與陳文欽教授的兇手?雖然我不認為柯伯伯會派人跟蹤我們,但起初我還是懷疑這名男子是警方的人,直到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才推翻這要樣的想法。這個可能性就是,為了奪取手札而殺害陳文欽教授的兇手,認為毓璇和我或許掌握了手札的下落。 如果真是如此,那現在這名開車跟蹤我們的人,與陳文欽教授的命案脫離不了干係。而且既然他為了手札能狠下心殺害陳文欽教授,那毓璇和我的處境就危險了。 只不過令我不解的是,這名男子的跟蹤技巧怎會如此拙劣?竟然讓兩個大學生給識破,而且還沒從我迂回的路線中警覺,他的存在已被我們兩人所發現。 轉進了這條以「東寧王朝」命名的道路,學校的女生宿舍就位于這條道路某巷弄內的校區側門里。這時我決定向那位跟蹤者攤牌。 機車龍頭一撇,我們轉進了通往女生宿舍的巷弄。這條巷子是條死巷,巷子內并無其他住家,只在盡頭有一道校園側門。 我在巷底的校門前回轉了機車,車頭朝向巷口。三秒鐘之后,休旅車的大燈光線出現在巷口,隨后這輛緊跟著我們的休旅車轉了進來。 休旅車的刺眼頭燈照得毓璇和我雙雙瞇起眼來,而我的機車大燈也正對著休旅車內的男子,像極了獨木橋上的黑羊與白羊,就這么在狹小的巷弄中對峙著。在那么一瞬間,休旅車內的男子不知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給震懾住,還是像夜行性動物一樣被強光給照得動彈不得,駕駛座內那張熟悉的臉孔足足愣住了好幾秒。 最后是我率先打破這個僵持的局面。我加緊油門,從休旅車旁的縫隙鑽了過去,騎出了巷弄,回到大馬路上。 休旅車跟著倒車出來,加速追上我們。或許只是錯覺,但我從機車的后照鏡里,似乎看見車內駕駛切齒咒罵的模樣。或許這名跟蹤者認為自己的行跡既然已經敗露,也就沒有隱匿的必要了,于是開始恃無忌憚地追逐我們。 夜已深,市區道路上的車輛漸漸稀疏,許多非主要干道的路koujiao通號志都已經切換成只閃黃燈。本來想藉由機車能在車陣當中穿梭的優點來擺脫糾纏,但是事與愿違。我騎車的速度本來就不快,所以經過了幾個路口,這輛黑色休旅車仍然緊追不捨。 「不能再騎快一點嗎?」 「啥?」 風壓讓我聽不清楚毓璇說了些什么。 「我說在這種緊要關頭,你騎車的速度怎么還是這么慢啊!」 毓璇加大音量,這回我是聽清楚了,但我還是得閃避路上零星的汽機車,速度實在快不起來,我索性不再理會毓璇。 「停車!」 后座的毓璇突然大喊,我不明所以,而且緊追在后的休旅車又逐漸逼近,根本容不得我考慮毓璇這突如其來的要求。只是這時前方路口的交通號志突然由綠燈變換成黃燈,我猶豫著是否要搶快通過,但最終還是遵照毓璇適才的要求,在燈號轉變成紅燈的同時,按下了煞車。 車一停止,毓璇突然下車,接著一個閃身,從我腋下鑽到了前方,撥開我緊握著機車把手的雙手,同時再用身體將我往后座一頂,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取得了機車的控制權。 趁我們停車等紅燈,黑色休旅車已經追上了我們,正打算往右斜插在我們機車前方時,頭頂上方交通號志的綠燈又再度亮起,毓璇油門一催,再次從休旅車旁邊鑽過,兩輛車的后照鏡發生擦撞,我的機車左后照鏡被削了下來。我好像又產生聽到休旅車駕駛咒罵聲的錯覺。 很訝異毓璇駕馭機車的反應竟然這么好,而且膽子這么大,和她秀氣的外表以及平時溫文儒雅的氣質大相逕庭。毓璇在車陣當中左閃右躲,有好幾次都在即將與鄰車發生擦撞的瞬間,以些微的距離閃避了開來。但即使如此,我們仍然沒有脫離休旅車的糾纏,看來這個駕駛的駕車技術遠高于跟蹤技巧。 兩輛車就這么一路追逐到了東門路與勝利路口的圓環,圓環中央是過去府城的「大東門」。此刻環繞圓環的交通號志全面亮起代表直行的號志燈,毓璇順著圓環繞起圈子,但是卻將速度放慢了下來,讓休旅車可以在快車道上,與我們并肩同行。 雖然天色已暗,但大東門的城基以及歇山重簷形式的城樓,在路燈的照射下仍顯得雄偉宏碩。先前來到這里,最喜歡欣賞城樓上各種造型、樣貌的窗櫺,有書卷形、扇形、方形、八角形等。但今晚,一來光線幽暗,一來事態緊急,我也無心欣賞了。 前方慢車道右轉的號志燈此時亮起,毓璇突然在東門路口將車身往右側傾斜,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有些措手不及,為了不被離心力甩出去,我松開了原本緊抓座墊后方握把的雙手,顧不得禮不禮貌,緊緊從腰部環抱住毓璇。 壓車過彎的同時,毓璇的臉側向右邊,我似乎看見毓璇嘴角微揚,露出了一抹淺笑,那一笑的感覺有點陰險、有點不懷好意。轉進了東門路,毓璇拉直機車,加速朝府前路的方向前進,我則回頭看了那輛緊追不捨的休旅車一眼。 下一瞬間,我終于明瞭毓璇那一抹淺笑的意涵,也領會她心里頭所打的主意了。 一直保持在我們左側并肩行駛的黑色休旅車,似乎被毓璇突如其來的右轉給嚇了一跳,高速行駛縮短了休旅車駕駛反應的時間,情急之下,即將錯過在這個路口右轉的駕駛,在慢車道的直行號志燈尚未取消,還不允許快車道車輛右轉的時候,就緊急將方向盤往右一打。 休旅車是即時轉彎了,但卻也即將撞上一輛直行的機車。休旅車駕駛為了閃躲這輛機車,再緊急將方向盤往左打。休旅車是避開了這輛機車,避免了一場傷亡慘重的車禍。但車子卻在高速緊急右轉、左轉之后,打滑失控。重心較高的休旅車受離心力而翻覆,伴隨一陣金屬磨擦地面的尖銳聲響與火花,撞上了路旁的消防栓。 一聲巨響,伴隨著噴濺如泉的高壓水柱,休旅車停了下來。駕駛座上那名體格健壯的男子,費了一番力氣推開已經爆開的安全氣囊,總算爬出車外。勉強站直身子之后,氣急敗壞地重重朝汽車輪胎踢了一腳。 毓璇和我則繼續沿著府前路前進。到了開山路口,左側出現那尊巨大的延平郡王騎馬雕像;過了南門路,右側是美麗的孔廟與武德殿建筑群。接近府前路與西門路交叉口時,毓璇將機車騎進了一條小巷。 「可以放手了吧!」 機車一靜止,毓璇轉過頭來對著我說。我這才發覺自己仍驚魂未定地緊緊摟抱著毓璇,趕緊尷尬地松開雙手。 一跳下機車,我感覺到腦袋一片空白,似乎全身血液都流往了激烈狂跳的心臟,我想此刻的我應該面無血色吧!這時腹部傳來了一陣翻攪,雖然我努力想壓下任何試圖衝出我喉嚨的東西,但幾個小時前下肚的鍋燒麵還是就這么嘔吐了出來,食道被胃液的強酸燒灼得難受。 在女生面前如此狼狽,真讓我感到無比丟臉。 「你沒事吧?你怎么這么沒用啊!」 毓璇一邊探問我的狀況,一邊拍拍我的背。 「還好!」 我擦了擦嘴后回答,并努力壓抑住想吐的感覺。 我們將機車停在巷內,走出了巷子,毓璇幫我到附近超商買了瓶茶飲。稍后,幾輛警車從我們面前急馳而過,應該是要前往處理那起我們造成的「交通事故」吧! 毓璇和我就在府前路旁注意著大東門圓環方向的動靜,一方面也提高警覺,留意那位駕駛黑色休旅車的男子是否追了過來。 直到我們不再聽到警車的鳴笛聲,一切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毓璇這才開口打破沉默: 「你覺得會是什么人在跟蹤我們?」 「我不曉得。」 此刻我還驚魂未定,實在無法再思考其他事情,敷衍地回答了毓璇,就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這次換我打破了沉默: 「我本來認為是警方派來監視我們的,因為我們是歷史系館命案的重要關係人。不過剛才我有不一樣的想法,我覺得他也有可能是兇手,或者是兇手的同伙。」 我喝了一口茶后,繼續說: 「一開始我不認為這個人與陳文欽教授的命案有關,是因為我找不到兇手以我們為目標的理由。不過后來想想,如果兇手傷害兩位教授的目的如我們先前所推測,是為了那本天地會總舵主的手札,那么找上和陳文欽教授有過接觸的我們,似乎也不無可能。」 「可是我覺得這個人可能與警方的人耶!」 「怎么說?」 「剛才我們在通往女生宿舍的巷子里和他面對面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人好眼熟,后來我不斷回想到底在那里見過他,終于讓我想起來了。上午我比你早結束警方的偵訊,在歷史系館的大門旁等你的時候,就看過這個人與其中一位穿制服的警員在談話,看他們交談的氣氛,應該是彼此熟識的。」 和警員交談?是兇手在向警方探詢案情嗎?還是真如毓璇所懷疑,兇手與警察有關?如果真是如此,那情況對我們不利了,兇手會不會利用職權之便,嫁禍給毓璇和我? 毓璇是因為上午曾經見過他,所以才覺得眼熟。但我怎么也想不起來曾經見過這個人,為什么我也會感覺那張臉似曾相識? 今晚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事故發生之后,毓璇和我不過留意了一會兒事故地點的動靜,之后就待在路旁等情緒回復,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接近清晨了。或許是臺南地勢空曠,夜間幅射冷卻效應明顯,臺南五月的清晨仍然感到春寒料峭。 那瓶罐裝茶完全起不了提振精神的效用,此刻我突然覺得疲睏異常,只好再到超商買了杯咖啡。我并不常喝咖啡,一開始還擔心不加糖的黑咖啡會難以入口,但為了能更有效驅逐睡意,還是決定硬著頭皮吞下去。怎知咖啡一入喉,那焦苦味夾帶著香氣瞬間充盈整個口腔,末端還有微淡的果酸味,感覺比茶更具層次。 路口那家有名的咸粥老店正要開始營業,肚子此時也餓了起來,提醒了我幾個小時前嘔吐的窘況。 臺南的粥比較像是湯泡飯,米粒較硬。雖然我還是比較喜歡金門那種煮得糊爛到只剩米湯的粥,但這家咸粥老店的虱目魚肚湯倒是相當吸引我。 點了碗熱騰騰的虱目魚肚湯暖暖身子。清甜的熱湯入喉,寒意盡消,也驅散了睡意。 虱目魚rou質鮮美但多刺,每次在品嚐那甘甜的魚rou之前,必須先小心翼翼地挑出魚刺。臺南人似乎都練就了一手挑魚刺的好本領,一位在臺南土生土長的大學同學,就能將一整塊帶刺的魚rou直接送入嘴中,口腔一陣嚅動之后,魚rou下肚、魚刺吐出。 據說國姓爺鄭成功也相當喜愛虱目魚,因此虱目魚也有國姓魚的別稱。有時候不禁會想,鄭成功喜歡虱目魚,是否因為品嚐虱目魚的過程和他的一生有點像。魚rou多刺,正如鄭成功的一生多舛;一根一根地挑出魚刺,就像鄭成功一步一步地斬除艱險。只是挑出魚刺之后,享受到的是鮮美甘甜的滋味;鄭成功斬除艱險之后,就能面對一個美好的明天嗎?或者說,魚刺再多,總是有挑完的時候;但是鄭成功一生中的艱險,可有斬除殆盡的一天? 現在的人吃虱目魚倒是幸福多了,單吃完全沒有刺的魚肚部位,多刺的魚背就打成魚漿,做成了虱目魚丸。 這個路口的早晨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鮮」。除了這家虱目魚咸粥店之外,對街還有一家羊rou湯店,每天早晨總是合力以令人垂涎的香味喚醒經過這個路口的每一個人。 在這個城市唸書這幾年,深刻感受到這個城市的民眾對于早餐的重視,全臺灣大概沒有其他城市可以比得上,既豐盛又營養,顛覆一般人對于早餐的定義。對于像我這么一個同樣重視早餐的人來說,住在臺南可說是無比幸福,蔥餅、米糕、碗粿、虱目魚丸湯、虱目魚肚粥、牛rou清湯、當歸羊rou湯…,光是清晨,這個城市的飲食已是如此精彩。 有句話說:富過三代,方知飲食。很懂得「吃」的府城,正透過這樣精彩且豐富的飲食,讓世人體現它的深度文化。 晨曦的橙紅尚未染上天空,但此刻的東方已經開始出現黑以外的顏色。曙光乍現,看著碗中亮白的虱目魚肚,我終于知道為何會形容破曉的天空│白如魚肚。 吃完虱目魚,該是前去醫院探視何昊雄教授的時候了! ※ 何昊雄教授被送到了學校的附設醫院,就在成杏校區,與總圖書館隔著小東路相對。柯伯伯在電話中說,何教授已經脫離險境,從加護病房移到了一般病房,傷勢并無大礙。 依據柯伯伯提供的房號,毓璇和我來到了病房所在的樓層。一走出電梯,樓層中央是護理站,病房則排列左右兩側。我們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尋找病房,因為某間病房門旁的等候椅上,正坐著一位身穿警察制服的年輕警員。 警方加派人員保護何昊雄教授的安危,有這層顧慮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何教授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看過陳文欽教授命案兇手的人,如果讓兇手得知他還活著,說不定何教授的生命會受到威脅。 毓璇和我向門口的警員說明來意,柯伯伯似乎也已向他交代我們將會到訪,警員核對身份后就立即放行我們進入病房,并沒有太過為難。 「何教授,有沒有好一點?」 輕手輕腳地走入病房,我們小聲地問候何教授。 這是一間有兩床病床的病房,僅以一樟張單薄的拉簾隔開兩張病床,房門的右側是洗手間、對面是窗戶,何昊雄教授的病床靠近房門,再進去的另一張病床雖然被拉簾遮掩,但仍可隱約看出病床上躺了一位蒼老衰弱病人,但讓人感到心酸的是這位病人并沒有任何家屬隨侍在側,孤單無助的處境令人心生憐憫。 其實如果不是毓璇和我前來探視,何昊雄教授也沒有家屬在旁照顧。何教授有一段婚姻,但似乎沒有生育小孩,幾年前妻子過世之后,就一個人在學校的教職員宿舍中獨自生活。 「耶!是澐杰和毓璇啊!讓你們特地來看我,真是不好意思。我感覺好多了,只是因為還覺得頭暈想吐,醫生怕是腦震盪的跡象,所以要我住院再觀察幾天。」何昊雄教授說。 何昊雄教授的頭部還包覆著紗布,額頭部位的紗布上還滲著血跡,手臂上有一條透明管子連接著點滴架上一袋清澈的液體,寬松的病服露出胸膛,胸膛上幾塊貼片連著電線,接往一旁的生命跡象監測器,監測器螢幕上的那條綠色螢光線,正規律地跳動、起伏著,并間隔相同時間發出嗶嗶聲。何昊雄教授看見我們兩人一進門,立刻坐直了身子,露出他那憨厚的招牌微笑。 毓璇和我并肩坐在病床旁一張供家屬休息用的躺椅上,和教授寒暄了幾句之后,我突然不曉得該說些什么。一小段沉默過后,何昊雄教授終于問了我最害怕他提出的問題。 「陳教授怎么樣了?我問過門口那個警察,結果他說他也不是很清楚。澐杰,陳教授他沒事吧?」何昊雄教授說。 我思索著是否該隱瞞陳文欽教授遇害的消息,但最后還是決定據實以告。 「陳教授死了。」 「我的天啊!」 聽到陳文欽教授的死訊,何昊雄教授臉孔扭曲,用顫抖的雙手捶打了胸膛兩下。生命跡象監視器上代表心跳的數字不斷升高,愈來愈急促的嗶嗶聲以及愈來愈激烈波動的綠色螢光線,再再顯示何教授的情緒愈來愈激動。 「何教授,你先不要激動、不要難過。」 見到何昊雄教授情緒激動,毓璇趕緊上前安撫。我則從床頭桌上的溫水瓶中倒了杯水,遞給何教授。 沒多久,醫生偕同護士衝進了病房,那位守在門外的員警也跟在后頭,想必是被生命跡象監視器的異常警報給吸引過來的。醫生給何昊雄教授服用了四顆鎮定劑后,何教授的情緒終于稍稍平復。至于毓璇和我,當然免不了醫生的一頓斥責。 等到何昊雄教授的精神狀態趨于穩定,醫護和警察先后退出了病房,我才敢從背包里拿出那畫有羊角圖案的紙張,攤開在何教授的面前。雖然醫生有警告我們不準再刺激何教授的情緒,但是有太多的謎題未解,我們別無選擇,只能請教何教授。 「這是什么?」何昊雄教授問。 「陳教授臨死前在命案現場留下了這個符號,警方懷疑這是陳教授留下有關兇手身份的訊息。不曉得何教授對這個符號有沒有什么想法?」 何昊雄教授拿起紙張看了半晌,最后搖了搖頭說: 「毫無頭緒,印象中不曾見過類似這樣形狀的東西,也不認識任何可能與這個符號有具體關聯的人。」 何昊雄教授說完將紙張對摺,遞還給我。 「這么說,何教授也沒看清楚兇手的長相囉?」 何昊雄教授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 「我醒來之后,不斷回想事發經過,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記憶始終停留在你們兩人離開研究室的那一刻,之后的記憶可說一片空白,我和陳教授被誰攻擊?何時被攻擊?又是如何被攻擊?我現在怎么也回想不起來。」 能證明毓璇和我與陳文欽教授的命案無關,而且可能解開神秘羊角符號的唯一希望,看來是暫時發揮不了作用了。 我們不想打擾何昊雄教授太久,現在應該給予他充分的休養時間,或許有助于何教授盡快恢復記憶。所以我們簡單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后,就退出了何教授的病房。 離開醫院前,毓璇和我找了何昊雄教授的主治醫生討論何教授的失憶情況。醫生說,當人遭逢重大危難時,大腦確實有可能將危難所造成的不愉快記憶給封鎖。 沒辦法,只好靜心等待何昊雄教授的大腦自行解鎖了。 告別了醫生,毓璇和我搭乘電梯下樓。剛踏出醫院一樓的電梯門,一個匆匆忙忙要進入電梯的莽撞年輕人,粗魯地撞到了毓璇的右肩,將毓璇掛在右肩的帆布書包撞落在地,書和講義散落了一地,毓璇也疼得蹲了下來,這個年輕人卻連句道歉也沒有,就急忙衝進了電梯。 「喂!你沒長眼睛啊!撞了人不用道歉啊…」 我一怒之下想揪住這個無禮的年輕人,電梯門卻已經即將關上,只在縫隙中瞧見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瘦高身影,看不清楚壓低帽沿下的那張臉。我只好回頭扶起毓璇,并蹲下來撿拾掉落在地上的書和講義。 當我的手正要碰觸到地上的某一份講義時,講義上頁的一張圖片卻讓我的動作瞬間凍住。那是「臺南市古蹟」講義中的一張圖片。 「怎么回事?」 毓璇見我僵住不動,也蹲了下來湊近問道。 「我想我知道那個羊角圖案代表什么意思了。那個圖案不是指某個人,而是指一個地點。如果是指示地點,那我懷疑與手札的下落有關。」 「那個地點在那里?」 「安平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