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與親吻
這天商苗難得做了噩夢, 夢里她變成一條灰色的小魚在深藍的海洋里游啊游,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游去哪里,頭頂是反射著天光波光粼粼的海水,身下是望不到底黑暗沉浸的海底。 她漫無目的地穿行,一路上不斷有色彩斑斕的小魚朝她游過來和她一起前行,然后再與她分開。她想挽留這些搖一搖尾巴消失的身影,一張嘴卻只吐出一串細小的泡泡,緩緩向上然后破裂。 看著小魚們不斷出現又消失的身影,她好像明白了離去的無法挽留。 于是她低頭繼續默默地游。 這片海洋真大啊,好像永遠也沒有邊際,這一生是否能夠找到棲息的堡礁呢? 蔚藍的海水以沉默作為答案。 不知什么時候,一條銀白色的小魚靠近了她,他看起來很漂亮,流線型的身體輕輕劃開海水,魚鰭靈活的游動著。 這是她遇見過的最美麗的一條小魚了。 她想。 可是再美麗的小魚也會和她道別的吧。這么想著,她微微減慢了自己的速度,她暗暗的希望這條小魚能夠多陪自己游一會兒,哪怕是多走一程也好。 她和這條小魚成為了同伴,就這樣不知道朝著何處游去。周圍依舊不斷有小魚和他們一起前行,然后再晃一晃尾巴消失。 頭頂上的日光換成了溫柔冰冷的月色,再又轉動成暖融融的光線,日月是無所謂可有可無的計數單位,可是銀色的小魚一直陪著她,久到她自己都忘記。 她有時會想象,這條小魚會不會能夠陪她游到她的尾鰭再也劃不動水的時候。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她側身去看小魚光潔的鱗片,那是和月亮一樣的干凈的銀色,在反復折射的光影里閃爍著漂亮的顏色。 真好啊。 她由衷的為這樣安心又溫暖的陪伴感到幸福,發出一聲喟嘆。 可是突然在一個風平浪靜的日子里,這條小魚,也晃一晃尾巴不見了。 她驚慌的看著他消失的身影,他們互相陪伴了太久太久,他怎么能就這樣消失呢? 慌亂,害怕,難過,一瞬間占據了她小小的腦袋,她慌忙的晃動尾鰭圍著那團消失的光影游動。 可是這里什么都沒有了。 她的焦急只是驚擾了原本安靜的洋流,惹起一串串在海洋里安靜破碎的泡泡。 她想要大哭一場,可是魚兒是不會哭泣的,她只能開合自己的魚鰓在這里不斷徘徊。 頭頂的日月繼續轉啊轉,她停留了好久好久,難過就像是刮起狂風大雨的海面,卷起萬丈高的海水肆意沖撞這里的每一個生靈。她被這樣的潮水裹挾,身不由己地被海水扔來扔去,最后重重地砸到海里。 終于有一天—— 海面平靜了。 銀色的月光冰冷地照射下來,穿過層層堆迭的波紋,灑在她灰色的鱗片。 她抬頭望了望月光,在原地打轉的尾鰭微微搖動,朝著海洋的深處默然地游去。 她自己一個人,也要游到海洋的盡頭,或者在某一天停下尾鰭,悄悄死去。 纖細的手遮擋住眼瞼,那里有一行淚珠悄悄滑下。 傻孩子,一個人也可以長大啊。 她聽見自己這樣弱不可聞地嘲笑著。爸爸去世的時候自己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了不是嗎? 細碎的光落在枕頭,空氣中塵埃漂浮,剎那靜謐。 奶茶黏膩的氣息前赴后繼地涌進鼻腔,一只皙白的手在商苗眼前晃了晃,“我說你在想什么呢?” 商苗怔愣地看著扎著揪揪,渾身上下透露著二次元氣息的趙微生,扯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 她今天本來是出來陪趙微生買衣服的,兩人走累了隨手找了個奶茶店坐下,不知怎么的就聊起林晏回來這件事,說著說著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走神了。 “我剛剛跟你說林晏明天請吃飯你也不理我。”趙微生一看自家好友這樣就知道又是想到什么陳年往事了,她的神情從小就是,一點都藏不住事啊。 “雖然說林晏一聲不吭,杳無音信兩年是不對,但他這不是回來了嗎,又是親自上門賠禮道歉,又是請客吃飯的,畢竟是這么多年的朋友了,難道還能讓他跪下來磕一個不成?” 趙微生故意開玩笑似的開口,看了看旁邊笑得勉強的商苗,最后還是搖頭嘆了口氣,故作高深地拍了拍商苗的肩,摟住明顯心不在焉的好友。 “孽緣,孽緣啊。” “說什么呢,我跟他可沒緣。” 商苗沒好氣的拍到趙微生的手,喝了口溫熱的奶茶,臉鼓的像個包子。 “嘶,這個怎么這么甜?” “哎喲我忘記跟老板娘說不加糖了,下次,下次一定!” “行吧,那這次就原諒你啦,走吧,再逛逛就去吃午飯吧。” 商苗笑著沖她眨眨眼,牽起趙微生的手朝外走去。 等到商苗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 屋里靜悄悄的,阿姨早就下班回了家。商苗換了鞋走到客廳開了燈,轉身被沙發上的人影嚇得一激靈。 “你……你嚇死我了。” 趿著拖鞋走過去,商苗有些欲蓋彌彰的開口。本想跟他打個招呼就上樓去,卻不想看見他捂著心臟一臉慘白。 什么矛盾和心思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她連忙蹲在林晏跟前問他怎么了,是不是心臟又出問題了。 林晏此刻頭上全是大滴大滴的汗珠,頭發可憐的耷拉著,有的混著汗珠黏在額頭上,嘴唇死一般的蒼白。 “沒……沒事。” “你都這樣了還說沒事?!藥呢?你以前不是都隨身帶著藥嗎?” 說著女孩兒也顧不得男女之別焦急地去摸他身上的口袋,終于在衛衣口袋里摸到了一瓶撕掉了標簽的小瓶子,瓶子上還細心的貼了標簽 2片/次 1次/天。 “是這個嗎?”商苗焦急地看向他,見他點點頭,連忙去接了杯溫水,喂他吃下藥。 時間拖著長長的步伐,也許是過了五分鐘,也許是十分鐘,商苗不記得了,只是終于林晏的神情松懈了下來。 嘴唇依舊是慘白,但比剛才好了許多,商苗這才松了口氣癱坐在地毯上。天知道她剛才是多么的害怕,就像是每一步都踩在懸崖邊一樣,差一點,差一點就要掉下去了。 “別哭。”溫柔的指腹貼上她的眼尾,輕輕擦掉點點淚痕。 “沒事了。” 林晏神情專注的盯著她,聲音還帶著些低啞,動作輕柔至極,像是生怕碰碎了眼前的人。 繃緊了的情緒在他溫柔的言語里終于淪陷得不成樣子,商苗低著頭小聲嗚咽,“你真的嚇死我了……” 少年替她擦眼淚的手指頓了頓,隨后令她安心的紅茶香氣輕輕包裹住了她。 林晏蹲下來抱住了她。 “不哭了不哭了,對不起啊,讓我們商苗jiejie擔心了。” 回應少年的只有低聲的抽泣。 在心底嘆了口氣,林晏啞聲開口,“商苗jiejie,再哭我就要忍不住親你了。” 聞言,懷里低低的抽泣聲停了一瞬,又繼續低聲哽咽。 商苗昏頭昏腦的想,她才不會承認她其實在心底小小的渴望著他的親吻。 輕輕抬起少女紅暈翻騰的臉頰,林晏真摯的盯著她,這是他心底的至寶啊。 溫柔的觸感落在唇瓣上,柔軟的不可置信,商苗攸而睜大了眼,只看見少年的眼瞼乖巧地合著,只有微微顫抖的細長睫毛出賣了他心中的不安與興奮。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一點舌頭舔過他的嘴唇,濕潤而香甜。 像是羽毛在他的心房上撓了撓,他本來只想蜻蜓點水親親她的,因為不確定她內心對自己的憤怒和生氣有多少。 可是—— 林晏睜眼深深地凝望少女緊閉的雙眼,終于緊緊地抱住她,然后緩緩地不容置疑地撬開了她的牙關,舌頭靈活的鉆進去逗弄著她。 懷里的少女驟然間軟了下來,她后知后覺地感覺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眼前的少年氣息忽然變得強硬而不容拒絕。 林晏在這件事上仿佛是個天生的熟練者,一開始動作還有些青澀,不過片刻便學會了逗弄懷里的少女,貝齒輕輕地碰撞在一起,他輕輕吮吸著唇瓣復而將軟舌推進去,與她在舌尖共舞。 氣氛忽而變得曖昧且黏膩,明明是在十月的涼夜里,商苗卻沒來由地覺得熱,好像渾身上下都變得陌生,不再熟悉。 “林晏。” 她在間隙間輕聲開口,想要叫他停下,手輕輕推搡著他。可是毫無力氣的動作和每一個字都在顫抖的聲音更像是欲拒還迎。 于是林晏嗯了一聲回應她,又從善如流地含上她濡濕而柔軟的唇瓣。他以前從未想過原來親吻是如此的美妙,他快要溺死在這片溫熱的海洋里。 牙關輕巧的開合著,修長的手指攀附而上少女纖細的腰肢,內心惡意的種子肆意萌發,那些平日里見不得光的,只在深夜被翻出來翻看的想法,此刻如藤蔓瘋狂生長他要纏繞上他正燃燒的理智。 他聽見腦海里有個聲音在低語,你在渴望她。 如春風化雨一樣的吻忽然變得激烈,像是夏夜里催折荷花的狂風暴雨,少年的手緊緊捏成拳,最后又失力的松開,只是碰上柔軟的面頰,輕輕地摩梭,像是帶著無限的眷戀。 商苗感覺自己像海上風浪中無助飄蕩的孤舟,在他的攻勢下無處可逃,只有緊緊地抓住他衣服,渴求一點依靠。 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被打開,變得敏感而陌生,她感覺到自己正在被填滿,可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空虛,但卻不知道究竟是缺乏了什么,這樣奇怪而異樣的感覺蔓延在她的肌膚,商苗有些難耐地扭動,像是想要逃開,又像是在渴求更多的什么。 渴求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十六七歲的孩子,在情愛上干凈的宛如一張白紙,面對身體誠實的反應只有慌亂與無措。 “別動。” 開口嗓音低啞得不像話,林晏終于放開她,把少女摟在懷里,下身卻不著痕跡地退了退,他害怕自己嚇到她。 耐心地等懷里的人快要緩過勁來時,林晏虛虛地搭在商苗肩上,開口聲音虛弱。 “jiejie,我頭好暈,扶我回房間好不好。” 商苗好不容易從綿密的吻里緩過來,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事情是什么時候發展成了這樣?然而還不等她細想,肩頭柔弱的聲音就沖散了內心的猜測。 他一說他難受,她就顧不得其它了。 “你慢點。”商苗扶著比自己高一大截的少年蹣跚著朝樓上走去。 在她沒有看見的地方,少年低著頭淺淺勾起唇角露出小小的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