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章那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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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瑾一路抱著她,連聲粗喘都無,二人順利的到了京郊的一處院落。院子不大,但干凈整潔,而且裝飾、布置,甚至物品的擺放都很像眾興鎮的屋子。那個在年瑾心中,與她一起的家。 許臨清是有心之人,她自然是注意到,于是主動提到:“呀,這院子真漂亮,好像咱們曾在眾興鎮住的。” 年瑾見她記得,怨懟與不平便如此容易的云銷雨霽,原本就不多的冷漠此時更是蕩然無存,只是嘴還緊著:“不是。” 許臨清見他經不起逗,也不拆穿他,應和道:“是是是,不是不是,你方才說秦主君那事是何意?” 年瑾嘴上拒她千里之外,但手上已經妥帖的把她安置在軟塌中,在她手邊還貼心、自然的備好茶水。方才在路上他進了個隱蔽的屋舍,里面的醫者見狀便立即回身去準備藥品,說稍后便到。于是年瑾先將她帶了回來,小心安頓好。 現在不是講話的時候,大夫已來,于是許臨清干脆等他處理包扎完,懶散的倚靠在床邊,在暗地里欣賞年瑾暗含擔憂、心疼的神色。 “傷的不算太重,傷口處理好后叁日不要碰水,腳上的傷注意別再扭動。”她的左邊小腿與腳踝在年瑾的強烈要求下被包的結實,他在一旁仔仔細細記下注意事項,待到大夫走后,年瑾回身便看見許臨清似笑非笑的凝望著他。 年瑾逃避似的在這整理,在那擦洗,就是不進近她半丈,不一會屋子光新亮潔,他沒活干了。只好空著手,坐在桌椅上望著木桌發呆。 許臨清無法,只得自個下床來找他,他離她這么遠。看似毫不在意但背后卻像長了眼睛,許臨清不過剛有動作,他便側目道:“大夫說讓你不要亂動。” “我沒有亂動,我是有目的、計劃的動,我要去坐你旁邊。”她強詞奪理也顯得自然不怯。 年瑾定定看了她幾瞬,見她沒有放棄的意思,暗嘆聲,直道自己輸的徹底。他起身,坐在床邊的軟凳上。 “我來了,不要亂動了。” 許臨清這才收回手坐回去,她望著離她只有半步遠的年瑾,忍不住開口道:“你與秦主君之間有何事?他又欺負你了么?” 年瑾無意識輕嗯了聲,嘴巴想被封住一樣,開不了口。 許臨清也不想逼他,剛想把這事揭過去好讓他心里舒服些,卻聽到他說:“他說我是賤人生的,說看見我便覺得惡心。” 女子愕然,她圓目微睜,不忿道:“他為何說這般辱沒你的話?他又發什么神經。”原本她便在他手中心甘情愿的吃了明損暗虧,那倒也罷,他是蔣英斷弦,自然也是她的長輩恩人。無論是平日冷臉嘲諷,還是他似有若無的算計,她都認了。他似乎慣常苛待年瑾,但她并沒有深思,以為便是他失去妻子后性情陰郁慣常所為。 “這話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母親生的嗎?” “不是。”他遲緩搖頭,難以啟齒。 “我是,聽他說,是個啞巴下人生的,他是烏幡人。” 年瑾的頭垂的越來越低,他不想說這。 “他說是當年他不能讓母親懷孕,他又怕失去母親,他又不想讓母親生下別人的孩子...所以,他找到啞巴。”年瑾停頓,又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秦主君并不在意。” “我...”他沉默好一會才漸漸說,“怪不得,父親從小便不喜歡我。” 許臨清面露淡淡的憂郁與疼惜,她想到那時年瑾被同齡孩子欺負,蔣府家門顯赫,若是主君在意,她根本不可能途遇此事。若說不在意、放任他被嘲笑、奚落,讓他陷入自卑、憂懼才是他所為的話,這秦主君不是心惡便有另有罅隙。 “你何時知道的?” “前段時間,他應該是煩了我,脫口說的。” 許臨清強硬的拉過他的手,道:“如果事實真相如他所說,那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有何錯呢?他心有私,利用他人固寵,又苛待、冷遇你,自首到尾便都是他的錯。” 年瑾淺應了聲,不知聽進去幾分,他道:“其實我不大在意,只是...覺得,有些難過。” 許臨清當然能理解他的心緒,他剛與她見面時便是那副不爭不搶的性子,但平心而論,誰會不爭,誰會不搶呢?只是爭不過,搶不到。把自己的渴慕、期冀藏起來,這般便不會叫人看出卑微與不堪。自小便被最親近之人冷臉薄待,無人用心栽培,無人知他冷暖。他跌跌撞撞的長大,卻偏偏失去母親。原本便搖搖欲墜的家,立即棟榱崩折。 許臨清望著他沉默不語的模樣,心頭涌起些自疚。她確實沒有將他放在心上,甚至忙起來的時候她都快忘記眾興鎮所生之事,忘記他這個人... 自己并非不知道他在蔣府被禁足,也并非無法聯想到他的兒時遭遇與家門秘辛相關,但她并沒有投注心思。年瑾罕言寡語她便真的認為他無所求,習慣委曲。說坦白些,她習慣年瑾的付出,卻忽略他是否乞求回報。 “抱歉,我...”他遭遇此事后又孤身離家,她原本還能唱下去的敷衍安慰此時無法啟唇。 “我不知道此事,而且我實在是有些抽不開身,年瑾,抱歉...”抱歉一直沒有來看你,抱歉沒有給你接近的機會,抱歉發生此事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 她將年瑾想的太過軟弱,眾興鎮那個孤苦無依的少年給她的印象太深,她難免會偏向他。 “不是,我沒有這么想。我成年了,你不需要將我當孩子哄。” 許臨清默然,只等著他說心中所思。 “我進左擎軍只是想鍛煉,我知道你從未想到依仗我,所以我做的事并不是為了你。”他說話時候故意別過臉去 許臨清雖與他迂久沒見,但還是知曉他幾分性情的。 “秦武寧所說之事,我會派人去查,不要再為此事憂心。好么?” 年瑾只身入軍營,逐漸嶄露頭角、獨當一面。無論他如何成長都追趕不上她,莫說旁的,此時的左擎軍新兵營中都有許多仰慕秦將軍還有她的人。 他不知不覺陷入了矛盾的漩渦,他一面想讓她眼中瞧得起自己,一面又舍不得她的溫言細語。 “我近來聽聞母親之事,今日見你便猜你是為此事來的,是么?”年瑾已在心中搓磨,讓此話說的不至冷情。可他心里明白,若非有事要探,她不會想法設法的尋他。 “是,也不是。” “我潛入蔣府尋你,卻無果。我猜測你會在這,便來此碰運氣。若只是為此事來,我何必與你兜圈子,我并非那般虛情之人,我,覺得你看上去憔悴些,想必過的不好。” 年瑾向來是聽信她的話,此番也不免被寬解。在出口時少了幾分刻意,他道:“這幾年我從未見過母親,回京后秦主君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去城郊燕山之上的云隱寺禮佛。原本沒什么,但他過于小心謹慎。面對我時,性情壓抑反常。你走后,他不再拘著我,于是我進了左擎軍,順帶去查看云隱寺中到底有什么蹊蹺。” “那次我在后廂房中看見了母親。”他將這句話講的很慢,語氣中仍留存著不可置信。 “蔣姨真的還活著?” “嗯,是母親。” “只是她老了很多,滿頭白發。而且雙手被鐵鏈拴著,長久獨坐在廂房里。” “......” 許臨清之前查過秦武寧與皇帝之間是否貓膩,還有云隱寺她也派人去暗訪過,但卻無功而返,來人回報秦武寧只是在大殿上香誦經。想必當時應被他察覺,探不出真相。 秦武寧這般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原是那云隱寺原藏了一個他極其在意的人。只是她當時叁探后仍無果,于是便放下此事。 她推測道,保下蔣家的不是顧老,而是皇帝。他沒有殺蔣英,而是將她囚禁在云隱寺,為何?讓蔣姨活著,難道只是為了對付她?為了再次污垢陷害母親?不,不,那時她如喪家犬一般逃離京都,皇帝絕不會將她當回事。那是為了誰? “為了左擎軍。”年瑾似乎猜到她所思所想,道。 “左擎軍軍統之位,歷朝歷代都是傳給同姓。母親是僅存的蔣家后人,在左擎軍中威望很高。他無法下手,至少當時不行。” 許臨清點頭,若是這般,皇帝留著蔣姨的性命的緣故便有跡可循,他需要一個唯命是從的蔣家人,破開左擎軍世襲的軍統之位。 “蔣姨現在如何?” “我隔了段時間再去看時,她已經不在那處了。” 依照許臨清對皇帝的了解,蔣府此時是密不透風的陷阱牢籠,云隱寺是引她入局的幌子,而真正的藏匿蔣英之地,是他的身邊。 他做事一向陰狠毒辣,面上又裝作圣善。他一定在云隱寺、蔣府布好殺機。既思慮周全又狠戾一擊必殺,是他的行事方式。 任誰也想不到,他會將蔣英囚禁隱藏在京郊云隱寺,只為賭未來的一次謀略。他絕不在意他人的自由與生命。眾生萬物在他手心不過是微粒棋子,碾過后連灰塵都不會剩下。 許臨清恨的就是他這般令人作嘔、高高在上的惺惺作態。 女子離開的時候年瑾沒有挽留,他知曉如今自己離她遠些更好。他要為她叫來馬車,卻被她婉拒:“有人接,不必費心。”他便沉默應聲。 他能為她做的,真少。年瑾這般無數次的想。 “有事便來找我,無事也可來找我。”她故意逗弄,希望他臉上多幾分笑意。 可年瑾還是抑郁寡歡,只是那雙黑如墨的眼珠帶著壓抑的不舍低眸望著她的傷口。 “我知曉現在我能為你做的事情不多,但我會盡全力去做。” “你不必在意我,我心匪石,不可轉。”哪怕你不在意我,你心里沒我,我的心意也絕不會移轉。少年已成青年,他胸臆滿腹,卻毫不宣之。不要為我勞神,不必為我周旋,任憑風來風去,我仍舊是我。 許臨清離別時,他的身影佇立在矮小的院門前,她突然有幾分心酸。匆匆相見,匆匆離別,他這般抑壓的性子,盼這日盼了多久呢。卻看出她的急迫,主動送別,只是道我心不轉。 也許那稱不上冷漠的對待,便是他能狠下心的唯一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