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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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出多少?”許臨清坐在沉銘身旁,男子站立著回首道:“他是長寧派來刺探之人,他所知有限。大體便是刺殺你,接回皇帝?!?/br> 許臨清點頭,沖著被綁在行刑臺上的男子道:“我說話算話,可沒有動你一分一毫。只是將你困在這。我問你,你可愿意告訴我長寧將你們藏于哪?” 男子搖頭,語氣卻不生硬,他勉強道:“如果是我一人失敗,主子還不至生氣,可如果我出賣組織,她一定會將我挫骨揚灰?!?/br> “我不能說?!?/br> 許臨清不急不緩道:“那我換個問法,昨夜你從哪里來的?” 沉銘原本緊繃的側臉聽聞她言后,垂眸看她。 許臨清也回望他,女子面容秀美奪目,即使在暗如地牢之處也熠熠生輝?;秀敝g,他真的看到了過去的許臨清。 ...... “誒,你怎老繃著臉,等等,難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你臉上才一點細紋都沒有?!?/br> 他剛來書院那會,她總是糊弄完老師布置的學業后就來找他說話,他剛開始真的覺得她對別人過于熱情。書院里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所有人最好的朋友幾乎都是她。與沉默寡言、雙肩沉重、不討人喜歡的自己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有能噎死的人的幽默,還有無人接茬也鎮定自若的老神在在。 “走唄,咱們休息日一同去賽馬。” “不去。” “為何?” “我還有擬經要做。” “哎呀沒事的,咱考的是經義,只要報上名字就肯定能考上啦。” “不要。此時不懂,終有一時被迫要懂。” 許臨清聞言收起臉上的嬉笑,難得正色道:“你說的對,那我便明日起開始認真聽課,廢寢忘食的填學?!?/br> “明日休息日,你不是要去賽馬嗎?” 女子一拍腦袋,笑道:“念書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這下沒有天時,人和也是徒勞。那便下下日吧!” “你真不去呀?很好玩的。在后山還開了潺潺流水宴席,不少同伴都去?!?/br> “不去?!彼^也不抬,許臨清被拒絕后只好悻悻而離。只是許臨清不知道,在她走后,少年沉銘在心底也曾幻想與她并肩游玩的快意。只是他藏的很好,一向藏的很好。 于是他們之間的時差拉長,變成六年。 ...... 眼前的許臨清才在跟那人討價還價,她笑瞇瞇道:“你這回去肯定會被懲罰,在這我如此優待你,你不如歸降于我。你將地點說出來,你又不出面,還怕長寧作甚?” 黑衣人對她的態度真的算是有問必答,他甚至耐心解釋道:“蠱毒發作需要解藥。三日后便是我身上蠱毒發作的日子,如果沒有提前服下解藥,不用帝姬出手,我就會暴斃。” “真是狠毒?!痹S臨清義憤填膺道,“你是人,又不是她的狗,真是太過分了。” 沉銘見她似真似假的氣憤,也不拆穿。那男子的心理防線又后退了半步,他道:“沒有辦法,我是奴隸,是連畜生都不如的。” 許臨清換了個話題,她嘆息道:“難道中了她的蠱毒就必須一輩子仰人鼻息嗎?就沒有人解開蠱毒?” 黑衣男子見她放棄追問處所所在,問的又是不要緊的閑事。為了她能留情幾分,也為了他心中積郁的苦痛,他道:“幾乎沒有。我知道的,十幾年來,只有一位?!?/br> 十幾年?許臨清心中一驚,面上不顯,仍自然套話道:“既然有成功解開的先例,那你也一定可以解開?!?/br> “不行的。那人是我們當中最厲害的,我自認做不到他那般心智強悍,況且他強行解開,已經殘疾了。” “他的半邊身體沒有知覺,成了廢人。” 許臨清也搖頭嘆息道:“那確實付出了很大的代價?!?/br> “嗯,不說我們卑賤的,連朝中不少大臣也被牽制。” “那是不是只要你完成任務,就會有解藥?” 沉銘見她越說越投入,伸出手拉住她的臂膀,道:“你要做什么?” 他的目的可是殺了你,你難不成真要為了此人舍命? 黑衣人自然也是明白沉銘的意圖,怏怏的低聲道:“嗯。但是我的任務已經失敗了?!?/br> “不一定?!?/br> 等到沉銘與她獨處,他詢問道:“你什么計劃?” 許臨清卸下溫柔善解人意的面孔,沒有表情道:“依帝姬行動的速度,劉師那要加快行動。最遲后日,皇帝手諭便會傳到京中。此番平反、鳴冤之諭旨下發后,帝姬會等?!?/br> “她不會阻攔嗎?” “我覺得不會,你認為呢?!?/br> “嗯,她確實沒有阻攔的理由,她在意的是皇帝是否活著。” “不然也不會只派一人來試探你?!?/br> “當初在去欽州的路上,我遇到皇帝和帝姬派來的殺手,那時我以為少數的是帝姬,但如今看來,那群訓練有素的暗衛應當是她的人。” “她知曉你實力后,刺殺便不一定是刺殺?!?/br> 許臨清點頭,道:“她也許能算到我會尋著她扔來的線索自投羅網。” “此事確有蹊蹺,待我先去確認?!?/br> “不,不必去?!痹S臨清止道。 “皇帝還在這兒,她還要等我的決定。” 這夜人擠滿桌子,許臨清的左手是沉銘,右邊是王留。對面坐著劉師,其余人圍繞著桌席而坐。 劉師率先發難道:“齊爾,你跟我說實話,當時那些卷宗材料,文書記錄,你到底有沒有用心整理?” 齊爾最怕的就是劉師,他連忙坐直挨訓,真誠道:“沒來及,小姐便帶我去了別處。” “你少來這一套。她將此事交給你,你便是這樣糊弄的?” “我不擅長這,東西太多了,我害怕分反而弄錯,于是便分類打包存好。等待能力卓群之人來接手?!饼R爾恰到好處的溜須拍馬,讓劉師神色好些。 他喝了口酒,道:“哎,此事并非真的責怪你。” “只是那些東西看多了,叫人心里難受?!?/br> 許臨清垂眸,敬一杯,二人共飲后,她道:“劉師,辛苦您?!?/br> “不,尚且可以。那里頭的人跟我多是相熟,翻其遭遇、不幸,我心中實在悲憤。而且顧老,此時也不知身在何處。我...我老了,也沒有多余的念想,只是想見見老朋友?!?/br> “只是他們一些生離死別,一些遠在天涯。” 眾人默然,連最遲鈍的齊爾也多了愁緒,他道:“劉師,我敬你一杯,若你愿意,我從此便是你新朋友?!?/br> 劉師難得見了幾分笑意,然后他不客氣的拍向齊爾的腦袋,佯作生氣道:“你跟我成同輩了?” “不敢不敢,劉師,我們都很敬重您。王蒙正撰寫文書,小姐為此事已奔波六年,我們心中都記掛著逝去的人。能為他們做些事,是我們一直的追求與愿望?!?/br> 劉師點頭,示意許臨清同他喝一杯,女子依言。眾人這才重新活絡起來,劉師喟嘆,又道:“說起來,其中有位人你們也都有所耳聞。禮部尚書齊宏,當年丙戌科場案一出,天下嘩然。” 聽聞是丙戌科場案,王蒙附和頷首。大約十年前,那年科舉舞弊現象槍替、冒籍、夾帶之行為放肆。其實若只是這些也算不到禮部尚書齊宏的頭上,可那次有入試二十七人,除了七位真才實學,二十位都是暗中請托有權勢者。這二十七人,全經過齊宏之手。 “人太多了,相當于三、四年的科舉事業完全停滯。無論是否為齊宏之過,他失職之舉上對不起皇帝,下對不起萬民?!?/br> 許臨清道:“此事發生之時我不在京城,只是回后聽說,那三日,刑場的血沒有干過。包括齊宏在內的所有涉案官員全部無復奏,立執死刑?!?/br> 劉師道:“是。那場面真的讓人毛骨悚栗,可惜,我那時只是覺得齊宏所為不符合他的品行,沒有往他被人做局陷害之處想。況且他對此事毫無開脫、辯解之意,哎...” “就算我有為他奔走、審告之心,也敵不住皇上的雷霆手段?!?/br> “離定罪到處死,只有兩天。” “可惜啊,他的兒子齊子玉,我見過幾次,確實是青年才俊。他的武功卓然,就算是對上你?!眲熆戳丝丛S臨清,遺憾道,“也是比得上的。” “只是家破人亡,當時我打點奔尋,可他被逐出流放,人海茫茫,實在是我能力有限?!眲煆那安贿^是京城五品官員,又無宗族根基,孑然一身,家中伶仃。 皇帝要降殺在朝高官,輪得到他求情、勸言?眾人嗟嘆后,一時間陷入沉默。 外頭有人叩響門,隨即不等應聲便推開,好像如主般自然。 “臨清?!蹦侨苏驹跓粝?,一身絳紫長袍,挺拔修長。面容美如冠玉,周身氣度不凡,卻有幾分倉促。 他停在原地,等女子的回應。沒有女子的準許,他不會主動進入里頭。 “湘之?快進來,來信不是說明日才能到嗎?” 唐湘之這才動身,快速的走到她的身邊,許臨清先是同眾人介紹唐湘之,又一一為他引見。 “劉師,這位是唐湘之,前欽州刺史唐房之子?!?/br> 劉師作為不管官員考核,也不巡查的京官其實與地方官員并無私交。但唐房之名,朝中官員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啊,唐房之子?”劉師將唐湘之請入席中,看著他道,“你父親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官員萬千,捫心自問,能做到你父親那般罔顧生死為民請命之人,絕無幾人?!?/br> “你父親尚好嗎?” 唐湘之禮貌頷首,依言答道:“家父身體康健?!?/br> “那便好,當年聽說是家中巨變他才連忙離京。不知是發生何事了?” 許臨清不便插語,唐湘之便在其示意下將這幾年之事和盤托出,引得劉師慨嘆遺憾。 “他便是你說的在路上對主子大獻殷勤的討厭的公子嗎?”齊慶木著臉,對齊爾耳語的話卻讓人啼笑皆非。 齊爾連忙捂住他的嘴,四處掃視,見無人聽到他的話才長舒一口氣,他低聲吼道:“哥,這都多久的事了!我早就不喜歡小姐了,也不在意這些。” 齊慶挑眉,難得的接道:“你不喜歡小姐了嗎?” 齊爾嗯了聲,rou眼可見的怏怏不樂。齊慶對他的了解是自小的,當然明白他的口是心非,于是道:“心悅便是心悅,怎是兒戲。” “哥你不懂,當心悅變成無望,變成阻隔的時候,喜歡一個人也是會被心甘情愿的掩藏的?!?/br> 齊慶側目望向自己的胞弟,他的眼中有愁緒有不甘,但并沒有埋怨。 他不懂嗎?齊慶想到,他比齊爾年長,又較他早熟,齊爾如今經歷的,他已經掙扎無數次了。只是掙扎只會越陷越深,清醒的沉淪才是他的歸宿。將喜歡她揉入心中、生命里,隨著一吸一呼,才能捱過漫漫而無望的夜。 也許有一天齊爾能明白他所說的心悅珍重,也許他會走脫。 但是他,只會、只愿留在原地。 唐湘之來時,見屋內有二人對談,許臨清見是他,于是邊笑引他入座,邊示意沉銘。 原本心思通透,一點就明的男子卻像是雙腳灌鉛,臀腿不便黏在凳子上,耳聾目瞎裝作聽不見看不著她的暗示,穩如泰山,絲毫不動。 許臨清暗自無奈,總歸武器之事他也明曉。只好先與唐湘之聊起,她自然伸手為他撫平衣領處的褶皺,道:“聽信中說道進度尚可,按照正常速度可以完成。只是這段日子辛苦你,我聽聞你還學了一套冶鐵制器的本領,這活耗力費神,你怎的能干得了的?” 唐湘之原本沒覺得為她趕進度親自下場做有何不對,但被她這半調侃半肯定的一問,他細細思忖心道這般粗野蠻橫的事,確實有點讓他在她心中溫柔、解意的形象崩塌。哪有解語花下場擼袖子打鐵的?但他顧不得,他必須要趕在她需要的之前完成。 “其實我平日不這般,我性格較和順,還是做不太來?!?/br> 許臨清也不拆穿,工匠說唐東家極有天賦,不僅學得快,還能舉一反三,遇到難題與匠人們一同討論斟酌。 一旁的沉銘聽他故作“嬌羞”的說這話,無語凝噎。 按理說,沉銘應當與這位唐湘之并不相識。但有賴于許臨清的愛好,他對青樓街上的公子了解程度怕是比許臨清這位當事人還要深。每每都是“她喜歡這樣的?”“喜歡哪?”“有什么值得她一周去三次的?”“不行,去探探,千萬不能讓她胡來。” “嘖,她的人緣在青樓里也這么好?。俊?/br> 唐湘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溫祈念??傊?,換湯不換藥,都是一路貨色。 沉銘這邊警鈴大作,牙根差點咬碎。那邊兩人渾然不覺,默契十足的你來我往。 “而且我還問姐夫又要了些耐用好使的匕首、刀劍,他正巧從就近兩倉發往京城和臨城,明日便到。” 他用起姐夫可謂是自然,就連許臨清也不得不佩服他這般“想著”家里人。 “方才在席間聽聞你在京城還缺些物資黃金?”唐湘之主動道。 “她不缺,我那兒有?!痹谂杂^望良久的沉銘終于找到機會出言,卻被唐湘之笑瞇瞇的擋回來。 唐湘之善解人意道:“沉將軍門第淵重當然家財深厚,但你錢多人也多呀,我在京城孤身一人,所存的黃金銀兩能解臨清燃眉之急便是最好的用處?!?/br> “哦?靠你的錦繡閣嗎?” 一旁的許臨清慢半拍的還在算她尚且還要預留多少錢財,京城與臨城比重又該如何權衡。剛心中有數回過神來便見二人之間的不客氣已經演變成了唇槍舌戰、陰陽暗諷。她在旁甚至都沒有機會表達目前她并沒缺很多錢。二人間的小小鋒芒即便是她也得退避幾步。 唐湘之毫不示弱,對許臨清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便瞞你。你記得錦繡閣所在的那條街嗎?” 見女人點頭,男子又道:“那你還記得賣丹桂糕的那件鋪子嗎?” “記得。湘之是想說那些街道上的商鋪田租都是你的嗎?”許臨清抿著笑望著他。 唐湘之搖頭,他說:“不是,東西南北,市坊、田郊、宅第,目之所及,所不及都是我的?!?/br> “......”許臨清與沉銘二人相視,幾乎呆楞。 “你就是,那位京商?” 許臨清真的大吃一驚,她知曉那位極其厲害、富可敵國的京商,可以從皇商聯合擠壓、桎梏中締造商業帝國的,了不起的人物。 這絕非常人能做到的,許臨清再三確認。 雖然早在收到他送的禮后她心中便知道他財力雄厚,但絕沒有想到他不是有錢,而是有錢到了極點。 “張口就來?!背零懕绕鹚暮睿纱嘀苯佣嗔耍ы|疑道。 沉銘并非胡攪蠻纏,而是那位京商平日低調非常,任何公開場合從未出席。雖然財力驚人,但如果真像唐湘之所說,他的商業帝國已經盤根錯節。那財富已無法衡量,若是他在京外也有漕產商運,那他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富可敵國。 可問題是,這位被外界傳的神乎奇說的年歲不詳的天才真是他? “要我如何證明?”唐湘之頗有風度的淺笑應道。 見二人又要劍拔弩張,許臨清這次反應極快,她一手按住一個。 真誠道:“二位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不如明日再議?!?/br> 沉銘不置可否,沒有看她,而是開口道:“明日早晨去后院?!?/br> 許臨清說是后,他又道:“那需早些就寢,這位大人該出去了,慢走?!?/br> 唐湘之本就心有疑慮,他們二人為何如此親密,聽聞沉銘口吻嫻熟而故意挑釁后,他也顧不上要裝溫柔解意的知心男人,連忙道:“什么意思?他為何不走?” 許臨清一個腦袋快要兩個大,她面對唐湘之的苦情雜糅質問,沒有猶豫道:“走啊,走的。” 沉銘轉頭看她,她也學著他耳聾目瞎,視而不見。 好,好,許臨清,你玩這套。沉銘在心中腹誹,卻又在下一秒將矛頭立即對準唐湘之,要怪還是得怪這個惑人身心的男人。誰家好男人入夜來女子閨房?誰家好男人說話聲音那么低?裝什么體貼溫雅。沉銘本以為他當作陳謀的時候已經將她身邊形形色色的男人看了個遍,自以為沒有奇葩能超過那五彩的范圍,好。唐湘之!他今夜被許臨清趕出去都是因為他。 只會指責他人,絕不反省自己的沉銘憤而起身,雖然面上看不出喜怒,但許臨清的小心臟還是加快幾分。 還不等唐湘之再說些什么,沉銘便將他和自己都盡職盡責的趕出了許臨清的臥房。 許臨清無奈扶額,她甚至有些懷念從前隱忍、被動的沉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