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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錢雍曼彷彿又看見那個剛進大學的姜成瑄,無論何時總是那副淡漠的模樣,就連影子感覺都淡了許多。她的心底油然生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姜成瑄隨時會消失不見。這份擔憂讓她不得不隔三差五地就跑來學校找姜成瑄。而趙佳萱在來過一、兩次之后,便再也不肯來了,因為這樣的小學妹讓人看得心疼不已。 在這提心吊膽的情緒中,姜成瑄總算如錢雍曼所愿地唸完了大三。暑假的前夕,錢雍曼特地請一天假,想來看看姜成瑄暑假有什么安排,如果她想回家,還可以送她一程。但這只是表面上的藉口,實際上錢雍曼是想探探姜成瑄的老底,以防萬一暑假過后見不著姜成瑄回來,至少還知道去哪里抓人回來上課。 當姜成瑄提著便當晃回住處時,看到守株待兔的錢雍曼,不禁愣了下。每次看到錢雍曼,總讓她忍不住想起那個人,久而久之甚至在錢雍曼身上找到一些和那個人相似的地方。 「學姐,你怎么來了?今天不上班嗎?」姜成瑄看了下手錶,才上午十一點多,還不到錢雍曼應該出現的時間。 「今天是學期的最后一天,我來看看你暑假打算怎么過,如果要回家的時候,我可以送你回去?!?/br> 姜成瑄隨手把便當放到書桌上,拉出椅子坐下,打開一旁矮柜上的電視和電視游樂器,這是她是林希政那里借來的,也是她的最新嗜好。打電動比看書更容易讓人沉迷,也更不容易分心胡思亂想。 「我不回家?!菇涩u讀出最后的記錄,繼續她的冒險之旅。 對姜成瑄沉迷電玩這件事,儘管錢雍曼覺得不妥,卻又覺得如果有一時半刻能讓她暫時忘記傅品珍,似乎也是件好事。 「要打工嗎?」 姜成瑄早把補習班的打工給辭,人都不在了,賺那么多的錢好像也沒什么用。她搖了搖頭,「錢已經夠用了,不想再打工?!?/br> 「整個暑假,你打算就這樣窩在電視機前面?」 姜成瑄轉過頭來,拿起腳邊的一個袋子,「是啊。我昨天特地去買了好多游戲片,暑假可以玩個過癮?!?/br> 如果是以前,姜成瑄在說到這樣好玩的事時,臉上應該帶著開朗的笑容,但現在她的表情卻像高三生指著一疊的參考書,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 「學姐餓了嗎?」姜成瑄回過頭去,繼續cao縱畫面上的人物走動著。 「是有一點?!?/br> 錢雍曼正想提議一起出去吃點東西的時候,姜成瑄站起身提著便當,放到錢雍曼面前的茶幾上。「這便當趁熱吃。」 「你呢?」 「我還不餓,本來這是打算當晚餐吃的?!?/br> 「晚餐就吃涼掉的便當?」錢雍曼不可置信地喊了出來,「我不在的時候,你都這樣隨便應付?」 姜成瑄背對著錢雍曼聳聳肩,「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再說一次。」 「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br> 錢雍曼為之氣結。以前只是耳聞,沒想到遇上了,還真是會氣死人。根據傅品珍的說法,如果她存心鬧彆扭,不管你要她說幾次,她都可以臉不紅氣不喘一字不漏地復誦上幾次。所以,錢雍曼還沒傻到氣死自己地再問第二次。 她決定以行動表達自己的不滿。她走過去直接拔掉插頭,電視畫面瞬間變暗。 姜成瑄發出哀嚎,「啊!我好不容易才走到那里?!?/br> 這大概是這段日子以來,姜成瑄所發出情緒最飽和的一句話。 「不準再玩了。我們出去吃飯?!瑰X雍曼不由分說地拽起姜成瑄便要往外走。 姜成瑄握著錢雍曼的手,卻不敢太用力地掙扎,「我還不餓?!?/br> 「不餓也得吃一點?!拐J準了姜成瑄不敢用力,錢雍曼使盡了全力把人拖出去塞進車里。 吃完飯之后,錢雍曼也不放她回去,把人帶到公園里頭曬太陽。 「會變黑的?!?/br> 姜成瑄說著便要往樹蔭下走去,被錢雍曼拖回艷陽之下的長椅上。 「你太白了,黑一點沒關係?!?/br> 見錢雍曼堅定的模樣,姜成瑄自知今天是逃不了的,只好既來之則安之,仰著頭靠在長椅的椅背上,準備接受陽光的洗禮。 「小瑄,你還在生她的氣嗎?」錢雍曼知道問了必定會惹來姜成瑄的不快,但包覆太久的紗布總是要拆掉的。 姜成瑄咬了咬牙,淡淡地說,「誰?」 連認都不愿認了嗎?錢雍曼嘆了口氣?!溉绻艺f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相信嗎?」 姜成瑄睜開眼睛,凝視著錢雍曼,過了許久才說,「有什么苦衷讓她自己來說。無論是什么理由,從其他人的口中說出來,只會讓我更生氣?!?/br> 拒絕溝通的態度如此明顯,讓錢雍曼再也說不出話來。 「學姐,我口渴了。我們去買飲料吧?!菇涩u沒來由地冒出一句。 如果錢雍曼早知道姜成瑄想買的飲料是這個,她會無情地讓姜成瑄在太陽底下乾涸。 「你是不是把便利商店里的每種酒都買來了?」錢雍曼的嘴角有抽搐的跡象。 姜成瑄把兩大袋的酒類放在腳踏墊上,「沒啊。紅標米酒沒有買。」 「算你狠。」錢雍曼發動車子,「你打算去哪喝?」 錢雍曼知道,到了這地步,再勸姜成瑄不要喝,為時已晚。 「回我那吧。喝趴了也不用費力抬人?!菇涩u明快地表示,像是早就計畫好了。 錢雍曼想了下,「不行?;啬隳抢锬憧隙ㄓ忠贿叴螂妱右贿吅染疲易谂赃吀底右粯?。去我那吧?!?/br> 姜成瑄無所謂地說,「隨便?!?/br> 桌上并列著兩排各式酒類。錢雍曼喝下第三杯酒的時候,深深地有種被坑的感覺。 「為什么我前面的這排都是烈酒,而你那邊的都是低度數的酒?」 姜成瑄挑了挑眉,「我是怕我要是喝掛了,吐臟了你的浴室,那多不好意思?!?/br> 「所以,要是我喝到吐了,就是我自作自受囉?」 姜成瑄機械式地扯了下嘴角,依然沒什么表情地說,「學姐真是愛計較。」 她一邊說著,一邊像玩華容道似地,把兩排酒依序地大搬風了一番。不僅如此,還發狠了似的往自己的杯子里混進各式烈酒。 錢雍曼用手掌覆蓋住姜成瑄的杯子,「你想喝到酒精中毒嗎?」 「不會的。」姜成瑄似笑非笑地說,「學姐想算一下這杯里的酒精濃度嗎?」 酒精像水泥般地石化錢雍曼的腦筋,即使她想算都心有馀而力不足。她擺擺手說,「算了。喝慢點,不要再玩乾杯的游戲了。」 「好?!菇涩u爽快地答應了,卻又豪邁地乾了那杯大雜燴式的烈酒。 錢雍曼用力地瞪著姜成瑄,「你是故意在氣我嗎?」 姜成瑄的臉上浮上一層哀傷,「學姐……就讓我再放縱一次好不好?我答應你,明天醒來之后,我會認真過日子的?!?/br> 對于姜成瑄的哀求,錢雍曼已經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了。就像癮君子一樣,姜成瑄每次情緒到達某種臨界點時,便會做出些瘋狂的事。有時錢雍曼甚至懷疑姜成瑄是不是刻意地想激怒她,好讓她徹底放棄她。錢雍曼始終沒有停止拉住姜成瑄失去理智的腳步,卻也一次又一次地放任姜成瑄在她面前恣意瘋狂。 至少在她面前,她還能做點損害控管,如果她拒絕姜成瑄的要求,難保她不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做出更傻的事。錢雍曼駝鳥般地自我安慰著。 日上三竿,姜成瑄在手臂酸麻的狀態下醒來。昨晚她做了個夢,夢到熟悉的身體填滿了她的懷抱。但醒來之后,才發現那觸感根本就不一樣。不同的人怎么會有相同的感覺呢? 她跌跌撞撞地走進浴室,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衣服雖然有些凌亂,至少是完整的。但嘴唇上那抹不屬于自己的顏色,卻讓她皺起了眉頭。那顏色和錢雍曼的唇膏一模一樣。 這算什么?背叛嗎?背叛的是那個人?還是學姐對她的信任呢?姜成瑄覺得酒后亂性和趁火打劫一樣的喪盡天良。 對于昨晚發生的事,錢雍曼或許比姜成瑄更印象深刻。她在最后一刻放棄了抵抗,因為姜成瑄的眼淚讓她心疼了。至少她該慶幸的是,姜成瑄并沒有做出太多逾矩的行為。當姜成瑄的唇碰到她的唇后,很快地就睡了過去。只是,被當成替身的感覺,一點都不好,所以她在姜成瑄離去的時候繼續佯睡。 是逃避吧?或許換個地點再見面,兩個人都能把這一晚發生的事當做是一場夢,再不會有心理負擔。錢雍曼翻個身,抱著還留有姜成瑄馀溫的被子。 在地球的另一端,另一個國度,那個風光明媚的都市,某人的心情卻是一點都不燦爛。出國之后,傅品珍理所當然地投靠弟弟傅品仁,并在附近的設計學校報名了短期課程。即使人生的軌跡脫離了她原來的設想,她依然想讓自己的步調盡可能地貼近夢想的目標。 這里的時間和臺灣不太一樣,天黑得很晚,所以在下課之后,她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坐在公園里發呆,而不用擔心天黑后的治安問題。 公園里有蹓狗的人,有騎自行車的青少年,也有并肩散步的情侶。傅品珍坐在長椅上,情不自禁地又紅了眼眶。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拒絕讓淚珠形成。 在她身后不遠處,有個年輕男子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patrick,那是誰?新交的女朋友?跟你倒是有夫妻臉?!顾吻迩飶暮竺媾牧讼履贻p男子的肩膀打趣道。 傅品仁好笑地說,「夫妻臉?我們是姐弟長得像是理所當然的?!?/br> 仔細地看著那女人的神情,宋清秋收起嬉笑的態度,「她看起來心情很不好?!?/br> 「被我爸棒打鴛鴦,心情怎么好得起來?剛來這里的時候,足足哭了一個禮拜。我第一次看到jiejie這么脆弱的樣子,好不容易才把她從房間里拖出來曬太陽。沒想到她竟然愛上了這里,沒事就坐在那張椅子上發呆?!?/br> 「嗯。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許光明的太陽可以給她一點能量面對以后的路?!?/br> 「那我是不是該在她頭頂上裝塊太陽能板?比較容易吸收能量?!垢灯啡时M量地讓話題變得輕松。 「你jiejie看起來也不是好欺負的,如果你想被打一頓,倒是可以試試?!箤Σ贿h處外的那個女人,宋清秋莫名地有種物以類聚的親切感。 傅品仁微笑著說,「是啊。我jiejie的脾氣不是很好,一直都很強勢,有人能讓她哭成這樣,我也很意外?!?/br> 「你爸爸為什么反對?對方家世不好還是人品不好?」 「是性別不好。」 「她喜歡的是女人?」宋清秋幾不可察地黯了下神情。 「沒錯?!?/br> 「希望她以后能找到一個可以和她一起面對困難的好女人?!?/br> 傅品仁彷彿看到救星似地對宋清秋說,「你這么能理解她,不如過去和她聊聊吧。」 天知道他對jiejie已是無計可施,或許女人對女人比較能溝通。 宋清秋搖搖頭說,「不了?,F在還是先讓她自己沉淀下心情吧。我就不過去打擾了。不要隨便介入別人的煩惱,有個人曾經這樣告誡過我。」 想起那個倔強又多愁善感的女孩,宋清秋覺得鄉愁似乎又濃得化不開了。真懷念有她在身邊的日子。 「是嗎?」傅品仁大失所望地皺起眉頭,「雖然我不是很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似乎有那么點道理。不過,如果我jiejie想找人聊聊的話,能請你幫忙嗎?」 宋清秋想了下?!负冒?。如果她愿意的話,我很樂意幫這個忙。對了。這是你要的資料」 「謝謝。」傅品仁接下宋清秋遞來的信封,「做為交換的資料我放在家里,我們回去拿吧。這學期的課還好吧?」 宋清秋笑了笑說,「雖然我不像你這半個在這里土生土長的人,但只要多努力一點,還是能追上本地學生的程度的。」 「那就好。」 宋清秋隨著傅品仁的腳步走著,又回頭多看了那女人一眼。要不是那女人的表情太哀傷,她真想過去打擾一下,就當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濡以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