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一-當時少年郎(4)
近日往來歸風山莊門口的人自是眾多,他們此處sao亂不大,也不過一些年輕弟子側目幾眼便離開。他們在山莊門口觀望了一會,左右也不知燕散去了哪,蕭瑒則在敘舊過后先隨師兄們離開,來來去去,天色將暗,便就只留下了燕青楊若二人。 「師兄方才見那邊有些小販,轉眼不見人了,我沒看住。」搖搖頭,燕青四顧見人煙逐漸稀少,又要入夜,拜訪時間將過,便先下了決定,「不必等他,師兄隨后會來尋我們。」 入歸風山莊自還得先報上門派和大名,登門冊后,他先給師兄留了名好讓他一會還能進得了門,才與楊若一同進入。 「──今日,我葉某在此多謝諸位前來我紫陽派共襄盛舉。」 武林大會便在幾日后開始,自迎納武林眾派人士拜訪后,葉天行每日皆會特意聚集當日前來的眾人匯于一堂,設茶酒桌,權作令諸位相識或拜訪的日子。 頭發半白的老人位于主位上,嗓音宏亮,但有些啞色。擺擺手,他見人到期,便令旁人將茶酒分發至各桌斟好,捋鬚笑道,「此是我西湖所產的上好龍井,還有前幾日老夫特命人送來的古越龍山,皆是上好的茶酒,諸位千萬莫要客氣……咳咳咳。」 幽篁閣到的人不多、又或是她沒遇上,楊若只得與燕青一同落在角落處混坐旁聽,便只分得了一小壺。但那一壺酒一上桌便香氣四溢,她向來好美酒,引得她雙眼冒星,嘴饞得很,差點便要直接開動──但一聽得葉天行沙啞的咳嗽聲,她不由好奇地抬頭望去,發現原來該身體健朗的老人而今看上去似乎臉色并不太好,不但身形消瘦,談話間,還常夾雜幾聲壓抑的咳嗽聲。 「父親……」 見得葉天行咳嗽,一名年輕少女立刻捧著藥碗小跑到他身旁,滿臉擔憂地遞上濃稠湯藥,葉天行則自然地接過來一口飲下,眉頭都不帶皺,只又擺擺手,似讓少女別擔心,而后又復同眾人道:「此次武林大會,葉某近年來身有所衰,便不再參與。望在座諸位大俠各憑本事,奪得盟主之位,再護中原十年太平。」 眾派譁然。 葉天行除精通本門派外,聽聞從前在武當和少林也有所學過,內力較一般人更加深厚,招式精妙,二十年來,武林盟主之位竟從未易主,少有能擊敗他的。與此同時,葉天行任武林盟主后,便把持著江南一帶軍政商平衡,與江北河北一帶重要人士關係也極好。 因得便是新帝繼位后,邊關多有擾亂,中原也一直未有敢生異心的。可如今,他公開宣布不再參與盟主之爭,身形削弱,言下又怕是退位之意,那么往后…… 不敢想像。 聚會結束后,楊若一邊安靜沉思,一邊同燕青往客房走。 燕青本不愿搭理她,葉天行欲退位之事會引起軒然大波自可以想像,出來后議論紛紛的也不在少數,但他馀光瞧楊若思索得看來挺認真,也不知是有何發現,不禁引得他有些好奇。 「楊姑娘想到什么了?」 楊若聞聲抬頭看他,思量地摸了摸下巴,「紫陽派定下武林大會已有好些月份,接待外客也并非這幾日。葉天行今日才宣揚此事,并不像早已決議或臨時起意──我想,他應是思慮了許久才定下。」 他二人被分到的房間較偏遠,二人一邊走一邊說,人煙便逐漸稀少起來。而楊若探索精神向來極強,一說得起勁,連蕭瑒脫離大隊至她身側要招呼都沒發現。 「阿若……」 正認真聽她分析的燕青一揚手示意打斷,回頭報以蕭瑒不好意思的目光,蕭瑒自也頷首噤聲。 「而且,我觀他今日面色極差,身形瘦弱,看樣子是內力損耗極大,可他胸腹處腫脹,形容枯槁……說實話,我瞅著他那臉色,像命不久已的樣子。」一面推敲,她步伐更慢,愈說愈肯定,雙拳一敲,再側頭望回燕青,「依我看,他是怪病纏身,已然無法比武,方才下了這決定──」 她一面下結論,一面續說道自己為何認為是怪病。 ──說是怪病而不是重病,主要是因得,她瞅葉天行臉色實在古怪。說是蒼白無力,不若說是蠟黃乾枯,像……被什么汲取得乾枯了似的。他說話時明明還能覺出丹田氣勁,可一出聲,他腹部又似氣脹堵住一般變得沙啞困難,內息紊亂,顯出病入膏肓之狀……太奇怪了,也不似中毒,更不似受傷。 她會曉得這些,是因幽篁閣武功除霜音琴法可震五臟外,內力反運奏琴之時,還可助人療癒內傷。她雖此法學得不精,但于門中學過些,知道不少重病之人的面相,卻未見過這樣的。 「楊姑娘還懂這些,還以為平時忙著玩樂,不學無術。」燕青聽她說完也覺認可,頷首,算是認可,但還不忘要嘴毒兩句。 楊若也不氣惱,一挑眉頭,還反朝人拋了個媚眼,「那可不,要不怎么打動阿青的少男芳心啊?」 「你……」 「哎?師兄!」 后頭傳來的叫喊聲及時打斷了差點又要因為滿嘴胡話打起來的兩人,楊若聞聲轉過頭,發現是燕散,還發現不知何時到來的蕭瑒一看他倆火藥味起來后便躲到了后頭不吭聲,一副懶得勸架也不想被波及的樣子。 好小子,華山弟子還挺懂得看好戲。不過……師兄?不該是師弟嗎?她有些疑惑,結果便看燕散抱著袋糖炒栗子直直朝蕭瑒走來──「師兄!好久不見!」然后十分自然且熟稔地揚手一把搭肩將身形教他瘦弱的蕭瑒摟過,像是高興得很,他搭得蠻橫,把人都給摟得站了歪去。 蕭瑒這下是當真有些臉色尷尬了。 不僅身高要矮他一個個頭,他身形自也比不上長年習武的燕散──燕散當年被領去華山拜師時,正巧小蕭瑒一輩,便由此喚他師兄。當時華山派同輩中人少,他年幼時黏他黏慣了,一口一個師兄地喊,一見面便要勾肩搭背,即便十年不見,他仍是舊習慣要和人貼一塊兒,可如今兩人身形早已拉開,已不可同日而語。 蕭瑒只得僵硬地努力把人扒開。此刻四下無旁人,他嘴也直了多,一口氣大嘆得無奈非常,「你能不能麻煩離我遠點兒?這都多大人了,別黏著我了好不。」 燕散則很無辜,「哎,我們都這么久沒見了,黏一下師兄又如何啊!」 楊若也很驚奇。「你們倆認識?」 「是啊,我在華山拜過師,那時認識的師兄。」燕散完全沒要將人放開的意思,手臂從后頭將人牢牢鎖著,勁道大得很,還有空馀的手拎出懷里的糖炒栗子,「哎!我循著這個的味兒去的,結果回來見你們都進來了。咱們的客房在哪兒啊師弟?一會去了一塊嘗嘗唄?」 蕭瑒實在掙脫他掙脫不得,只得大嘆口氣,朝楊若投去求救目光。天可憐見,他可不想再和他這師弟太過親近至當時差點兒被認成斷袖的程度,更何況他和師弟原來就…… 「哎呀──別囚著我們家小瑒啦,阿散兄弟。」楊若接收到信號,立刻笑咪咪地上前勾過蕭瑒的手臂將倆人拉開,再親暱又曖昧地故意往回朝人眨眨眼,「你看,小瑒明明更想和我黏一塊。」 蕭瑒立刻朝人翻了個白眼,「你也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