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著讓自己不要憶起剛才她離去時的身影。

    試著不要再次因為她而顫抖。

    「我在騙誰呢？」我細聲道。

    「你說什么？」林郁緣抬眸問。

    「沒什么。」我莞爾。

    「藍昀熙怎么沒有跟上來，她不是你的跟屁蟲嗎？」她努努嘴不悅道。

    「誰說她是我跟屁蟲？」我蹙起眉頭。

    「我說。」

    「別再這樣說了。」我口氣微冷。

    「你們吵架啦？」看著她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我不語。

    「欸，不理我啊？」她頂了頂我。

    「我們吵架，對你來說很好嗎？」

    「對啊，她可是我最強勁的情敵呢！」她一臉認真。

    「嗤。我說過我現在沒心情在想愛情的事了。」

    「我可以等你啊。反正，我也只喜歡的上你而已。」

    我怔怔地凝視她，這就是她跟藍昀熙最大的不同。

    她不會矜持。

    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能走到這一步吧？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你不要這樣看我，我會想吻你。」她往上一跳，溫熱的氣息竄過我鼻尖。

    「走開。」我瞥過頭，覺得耳根子微熱。

    「呵呵，原來你也會害羞。畢竟你也只是個男人對吧？」她嘲諷地挑眉。

    「而你也只是個女人。」我搖搖頭邁開步伐率先走進體育館，開始投籃。

    「你好強喔。」看見她滿臉愛慕地看著我，我的思緒頓時又掉進七年級時藍昀熙專注看著我的樣子。

    一切如此熟悉，卻又如此迥異。

    如今在這里看著我的女孩，已經不再是她。

    兩個腳步聲忽地在體育館響起，我回過頭看。

    發現是七年級的人后，我瞇眼一看，是張唯珊跟一個長相帥氣的學弟。

    她發現我的注視以后，微怔了一下，向我走了過來。

    「學長，你們也在這里上課？」她抬起清秀臉蛋。

    「嗯。你們？」這時那位男生也走了過來。

    他的漆黑目光放在我身上。

    「我們也是。」

    「紀子彰，給我一點空間，謝謝。」她向那男孩道。

    那男孩一頷首，也去投籃了。

    他直挺的背影牽著我的視線，直到張唯珊喚了我一聲。

    「孔浚翔，你這幾天都送方若蕊回家嗎？」她兩頰有些紅潤，眸光卻很犀利，直直地穿過我，似乎還藏了些不明的情緒。

    「嗯。」

    她咬著下唇，咖啡色瞳孔里閃過一絲憎恨與妒忌，「你為什么要答應她？你喜歡她嗎？學長？」

    沒想到她會舊事重提。

    「我跟你說過，我把她當做meimei看，并沒有什么其他感覺。」

    「但她很喜歡你。」

    「你為什么關心這個？」我瞅著她，知道這才是讓她閉嘴的方式。

    她沒有勇氣承認事實，只會一味地測試其他人在我心里的地位。從來不敢問問她自己。

    她跟方若蕊從小學就一起喜歡上我，張唯珊會認識我也是因為張瑋綸。

    張瑋綸說她對我一見鐘情，卻不敢表白。

    她是一個佔有慾強，很易妒的女孩，在她身邊的人都很有壓力。

    這是張瑋綸跟我說的。

    她跟方若蕊是好朋友，卻喜歡在暗中跟別人說她的壞話。

    我不喜歡這樣雙面的人。

    所以我總是把她似有若無的暗示視而不見。

    她氣惱地抿著唇，轉身跑走了。

    那個叫紀子彰的男孩往后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淡到讓我以為是幻覺。

    「欸，我們班的來了。」林郁緣終于走近我。

    我望向門口，映入眼簾的是她們三人勾肩搭背的情景，我驚訝地張口。

    「她們和好了？」林郁緣也怪叫著看著藍昀熙、陳昕和彭邦瑜。

    彭邦瑜對我使了個眼色，她便脫離其他兩人，走到我身旁。

    她抓著我的衣角，「藍昀熙看到你跟林郁緣嗎？」

    「嗯。」我沉應。

    「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這樣兩個人都受傷好嗎？」

    「我們都知道是不得已的。」

    「哼，我看你可以傻到什么時候。」她一旋身走了。

    我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走到張瑋綸旁邊，卻見他正跟藍昀熙聊著天。

    我呼吸悄悄一窒，轉而走向陳昕。

    「和好啦？」

    「嗯哼。」她點點頭，「倒是你。」她踮起腳，有些困難地勾住我的脖子，「怎么樣？你到底要耗到什么時候？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別拘束了。」

    「連你也知道了？」我哼笑。

    「怎樣不行嗎？喜歡我家藍昀熙，老娘當然要知道。看，那張瑋綸就是我放在那邊讓你吃醋的。別忘記喔，藍昀熙第一個喜歡上的是他喔，不是你。」她賊賊地笑。

    「彭邦瑜的計畫我勸你照做。」她再度甜甜一笑。

    我掙脫她，「我自有處理辦法。」我只能丟下這一句。

    事實上腦里一片空白。

    十月的某天回到家，我盥洗完畢就倒在床上昏睡過去了，八上有籃球比賽，剛剛練到快虛脫了。

    我們班一定贏，雖然少了張龍也的重要戰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一滴溫熱液體滲入我的皮膚，因而喚醒了我，我在純純黑暗中睜開了眼，卻只看見一片黑色迷霧。

    當適應了黑暗，才赫然察覺到一個女人的臉離我的臉近的不可思議。

    我驚叫了一聲，那女孩也嚇得跌到了地上。

    當我看清楚她究竟是何人后，卻見她拉著一個行李，直直往房門外逃。

    我的心臟跳得震耳欲聾，我從床鋪一躍而起，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

    「孔羽薇！」

    她的纖瘦背影一僵，腳步也停了下來，她背對著我，仰起頭，默默地抹拭去淚水。

    「你要去哪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一望無際的迷茫中斷斷續續，顫抖地向她捎去。

    她沉默著，許久不見，她似乎越來越削瘦，我的喉嚨一哽，嗓音破碎沙啞，「孔羽薇。」

    「謝謝你一直一來的照顧，弟弟，我要跟阿姨到加拿大定居，不會再回來。」她扶在行李箱上的白皙的手，似乎爍著微微的光，也或許是因為顫抖不已，「我以后會一直住在那里，而我希望你可以永遠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不想再見到你，你是讓我那么痛苦的主因。」她擱下狠話，頭也不回地離去。

    儘管她的倩影看起來輕盈，事實上卻背負著沉重、不堪回首的回憶。

    回憶，有時候是解脫，有時候卻是一輩子逃不出的牢籠。

    你以為時間可以沖淡那些傷痛，可以掩蓋那些過錯，事實上光陰遞嬗，只不過將你推離那個回憶。

    事實上它一直都印刻在你深深的腦海里。

    真正能讓你放下的，唯有釋懷與原諒。

    我想，至少我做到了這一點。

    隔天上課，我拉了藍昀熙到了外面，她一臉驚訝，卻又微微羞紅了臉。

    「我只是想跟你說，昨天我姊回來了，然后又離開了。」我直覺應該先告訴她，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更沒有芥蒂一些，跟她保持著這種曖昧的距離，讓我常常想要抓狂，雖然這是對我倆來說最好的抉擇。

    「嗯，然后？」她垂眸，長睫宛如一把扇子在她眼前，顫抖著。

    「她說要跟我阿姨去加拿大定居。」我語畢，她猛地一抬頭，晶亮的雙眸對上我的后，就離不開了。

    「你的意思是??你也會去那里？」

    「不。」雖然很不想親手遮去她瞳孔中希望的光芒，「不，我只是單純想告訴你這件事。」

    她又垂下眼簾，一手抓著自己的手腕。

    「對不起。」我聽見自己低聲說道。

    「孔浚翔。」她輕輕喚著，「你記得秘密花園吧？這禮拜是我們的。我，想要給你看一樣東西，我們約在那里好嗎？明天。」

    「好。」我應允，嘴角淺淺上勾。

    「我想了很久，也許該是時候讓你知道了。反正從頭到尾，那就是為了你種的。」她回到班上。

    為我種的？

    放學后，我漫步到了方學妹班上，一個轉角路口，迎面撞上的卻是之前見過的學弟，紀子彰。

    他咖啡色頭發上綴著些許汗珠，發現是我后，深沉的眼眸閃動一下，點了點頭，「學長，你找誰？」

    「方若蕊。」

    他的臉色微微一僵，口氣微啞，「你找她做什么？」

    「我要送她回家。」我用著淡淡的口吻，乘機揣測他眼波里的訊息。

    「喔。她應該還在教室。先走了。」他別過視線。

    「對了學弟，你是籃球社的對吧？」

    他再次點了點頭，因為逆光無法看清楚他的臉。

    「嗯。」

    「改天陪我打打球吧？」我莞爾。

    「好。」

    方若蕊見到我后，燦爛地盛開一朵笑靨，在她附近的張唯珊臉色難看，乾脆背過身去，與坐在她后方的男生竊竊私語著。

    「學長。我們走吧！」她不是神經太大條，就是喜歡招搖，我看著里頭同學對她的叫喚皺著眉頭，我輕輕地笑了。

    到樓梯口轉角，好巧不巧地遇上正在走下樓的藍昀熙與彭邦瑜。

    我原本以為藍昀熙會裝作沒看到我，但她卻對我會心淺淺一笑。

    我承認自己也對她回笑了。

    彭邦瑜對我使使眼色，瞪了一眼方若蕊以后，兩人一起走下樓。

    「你跟那個學姊很熟嗎？」方若蕊問，她指向她兩的背影。

    「你說哪一個？」我裝傻。

    「剛剛第一個對你笑的，之前也看你跟她在一起。」她扁嘴。

    「喔。沒錯，我們很熟。」我對她別有深意地笑。

    不管她略帶驚詫的表情，我對自己笑了。

    不為誰，第一次，只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