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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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音剛落,望紗癱軟在地,只怔怔看著虛空,連淚都流不出一滴了。 鳳吟雙膝跪地往前,重重磕頭:“我愿長留傾城坊中,求坊主饒了望紗,讓她生下孩子吧!” “公子不可!”望紗抱著鳳吟的胳膊,她清淚漣漣,匍匐到祀柸腿前,在那身湖色長安竹紋響云紗前堪堪停住,“奴愿聽從坊主發落,此事與公子無關。” 她見祀柸面容冷峻不為所動,轉而看向站在一旁的我。 粉面桃花的人如今似被泡在雪里揉碎了,我擰著眉又拉了拉祀柸的衣服,悄聲問:“你要怎么處理?” 他不緊不慢飲了一口茶,乜我一眼:“你早知此事,為何不告訴我?” 我哽住,祀柸輕哼一聲,聲音只有我能聽清:“等會兒再料理你。” 我完蛋了。 他撥弄杯蓋悠然喝著茶,一時屋中除了杯蓋碰撞的聲音再無其他。過了約有一刻,門口傳來sao亂的聲音。 是沫澀在好聲好氣地要求侍從讓開。 我見祀柸沒有攔我的意思,主動跑到門口開了門。 那兩個侍從擋在門前,被我推搡到一邊,沫澀趁機從夾縫中擠了進來。 他才沐浴完,穿得相較單薄,滿身的芍藥茉莉香氣,冬夜的冷意夾雜其中,無端生出一股異香,好聞極了。 祀柸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過來,好生往自己杯中添了些茶水,輕飄飄對他道:“你膽子大了,竟想著在我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沫澀的闖入讓望紗心中迸發出一瞬的希望。 但在聽見祀柸的話后,她驚覺不止鳳吟,沫澀也有被她連累的可能,頓時求情的話也不能說,瑟在一旁。 沫澀慢條斯理整了整剛才摩擦中擠皺的衣袍,低眉道:“她腹中胎兒尚不知男女,我心有不忍罷了。” 祀柸不置可否:“既然人都來齊了,該怎么處置你們心里也清楚——” “你難道想讓望紗重蹈玉金的覆轍嗎?” 沫澀仍規矩站著,聲音平穩。 他此語似一道驚雷,縮在角落的宋大夫哀嘆著搖搖頭,鳳吟和望紗滿目傷心,只得我一人懵然無知。 祀柸神情晦澀難猜,他撂下手中杯盞:“鳳吟愿代望紗受過,從今往后便長留傾城坊中,明日我就遣人擬契。” 他不顧那瞬間形容枯槁的男子,起身對著跪在身前的女子道:“我允你生下這個孩子,但你可得想明白,他有沒有命隨你出這傾城坊。” “宋大夫私收賄賂,罰銀叁十兩,若有下次,即刻趕出坊去。” 敢情不是宋大夫主動揭發。 他遙遙看向沫澀:“看在玉金的份上,這次免你責罰。” 他雙目冷峻,盯著在邊上不發一語的我:“跟我走。” 我躊躇著看了看屋中神色各異的四人,猶豫間祀柸已推開房門,轉眼只給我留下一個背影。 “沫澀......” 被點名的男子這才緩緩抬頭,臉上力不從心掛了一個笑容:“你去吧,這里交由我。” 他臉色極不好看,但我實在分不出心來,慌亂點頭,腳下步履凌亂順著祀柸的方向奔去。 在快至叁樓時我追上了他,門前的兩個侍從不知被他遣去哪兒了,廊間偶有倌伶們的交談聲,已有人開始議論鳳吟和望紗的事情。 消息傳得未免忒快了。 祀柸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有意放緩了步伐,我一路小跑到他身邊,不敢大聲喘氣。 我當他要找我算賬,更是心中惶恐,想了半天措辭,覺得無論如何總是免不了一頓罰的。 “你也和沫澀一起氣我。” 片刻,祀柸嘆息說道,他聲音幽怨,倒像委屈極了。 “此事......”我不知該怎么解釋,“望紗意外懷孕,雖說破壞坊中規矩,到底不是有意,便不敢告訴你,卻不想鬧出許多蠢事來。” 他攜我走上寂寥無人的叁樓,握著我的手道:“你可知我頂著‘傾城坊坊主’這個名號,就得承擔與此俱來的榮譽與責任。” “向來進入這煙花之地的人,便心知要在坊中斷送大半輩子,極少有像京墨一般被贖出坊,可以名正言順娶妻生子的人。他們若能尋得平常人家媒妁秦晉是為優選,獨身一人也不失為一個選擇,最怕的便是淪為富人的玩物,多得不到好下場。” 他頓了頓:“不是我心狠,但眾人在坊中皆如履薄冰,不能因望紗有孕就偏袒于她。” 我不做聲,隨他走到門前,在他開鎖的間隙問道:“他們以后將會如何?” “咔嚓”一聲輕響,祀柸打開屋門,說話間點亮燭火:“誰知道呢。望紗運氣好一點攢夠銀錢可帶著孩子出坊,但懷孕一事兇險,能否順利產子還是后話。” 他示意我關上房門:“其中變數太多,且看他們能有什么命數罷。” 他添了炭火,屋中便有暖意悄然上升。我見他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大了膽子隨意坐到往日習字的桌前,鋪開宣紙準備再寫幾筆。 我寫得隨意,祀柸拿了一柄鏨花漆木尺,“啪”一聲輕拍上我的后背:“以前教你的那些都忘了?把背挺直了!” “嗷!”我疼得一激靈,站起身氣惱地丟開毛筆,“不寫了。” 他陰郁的臉上總算顯露出笑意,將我拉到他身前,揉了揉方才被他打到的地方:“疼了?” 他下手不重,加上冬日衣物層層迭迭,哪會嬌氣成這樣。 我癟著嘴:“不疼,但是你打我。” 他把我抱到懷里一頓揉搓,笑道:“好,怪我。” 那柄繪有各色陰刻紋飾的漆木尺在我肩頭比了比,祀柸一邊記下數據一邊道:“綢緞莊新來了一批布料,正好給你做幾身新衣。” 他抬高我的胳膊:“很快就年下了,剛好能讓你過年的時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