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雛鳥情結
只昏厥了一瞬嗎? 我繃緊神經,暗自戒備,正想著接下來要如何解決麻煩,下一刻,那雙狹長的利目便直直望了過來── 眼中一片澄澈,有委屈,也有疑惑。 ……不,不是那傢伙,是幕。 「阿令,我怎么了?」他雙眼水潤,「脖子好疼!」 「……大概是落枕了吧。」我心下暗松,道:「讓你睡床你不聽,現在嘗到苦頭了?」 「對不起。」他反射性的道歉,看看沙發,又望望床角,似乎在懷疑自己是怎么滾下來的。 「你睡姿太差了。」我道。 「哦。」他點點頭,然后亡羊補牢的爬上了單人床。 「你做什么?」我連忙壓緊被子。 「睡覺。」他說,「要睡飽了,才能看書。」 「回你沙發睡。」 「我脖子疼……」他可憐兮兮道:「你說要睡床的。」 我一時無語,他趁此機會躺下,一把摟住我的腰,掩耳盜鈴的閉上雙眼。 「回去。」我推了推他的肩膀,紋絲不動;再推了推,他繼續裝死。 「我生氣了。」我沉下臉。 「……」他偷偷將眼皮撐開一道縫,發現我正看著他,立刻又火速閉上眼。 還玩上癮了? 我憤怒的掐了他的耳垂一把。 他猶如離水的魚般身體抖了抖,卻硬是不張眼,摟住我腰部的手更加收緊了些。 「……」我無語望天,思索著要如何才能解決這個麻煩,最后兌了顆藥丸,反手塞進他嘴里,「吞下。」 他順從的含下,喉頭「咕嘟」一聲,藥丸便順著食道滑進了胃里。 「阿令,這是什么?」 「毒藥。」 「哦。」 「……」 三十分鐘后,藥物起效,深長的呼吸聲均勻傳來,擱在我身上的手也力道盡失。 我心下稍安,安眠藥提升睡眠品質的同時,也伴著麻醉效果,這樣就算那傢伙的意識半途「醒來」,身體猶在沉睡之中,依舊動彈不得。 推開那高大卻微涼的身體,替他細細掩好被子后,我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拉開沙發上的薄被,便安心往里一躺。 *** 這一覺直睡到了下午兩點。 在這期間,幕和那傢伙都安靜的在床上躺著,沒有詐尸的現象,最具體的表現是,沙發上并沒有半途多出第二個人。 八小時過后,安眠藥的藥效也差不多將要退去,我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便走到床邊搖醒了幕。 雖然我更想讓他睡到自然醒,但若不給他騰出一些閱讀的時間,只怕他會跟我置氣鬧彆扭,哄孩子這等苦差事還是能免則免。 昨晚和向綠竹他們約好一日后回去,我一向是個遵守諾言的人,時間一到便要返程,扣除車程,約莫還有四個小時的空白時間,權當放松放松也好。 受到外力影響,床上的人翻了個身,迷迷濛濛睜開了眼。 由于不知醒的會是誰,我手上拿著字典,警惕著準備隨時再來個致昏一擊。 「……阿令。」 「醒了?」聽見這個稱呼,我松了口氣,將字典往床頭上一放。 幕半坐起身,甩了甩似乎還有些發昏的頭。 「不是想看書嗎?要是還覺得不舒服,可以再多睡一會兒。」 「不,看書。」他很快答道,像是怕我反悔般,迅速下床套上了鞋子。 「慢點,書又跑不了。」 和他相處越久,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個褓父,簡直和養了一個大齡兒童相差無幾。 于是簡單用過餐后,我們離開休息室,下樓來到了閱讀區。 市立圖書館的規模頗大,藏書多得令人眼花繚亂,好在這里的書籍依照類別儲放在不同的樓層里,因此數量雖大,但還不至于使人迷失其中。 重新噴上了驅逐劑后,喪尸依舊對我們敬而遠之,來到樓層示意圖前,我側首問幕:「你想看什么樣的書?」 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他一時間有些怔愣,過了一會兒才道:「都行。」 「既然都行,那就到處看看吧,不用跟著我。」我隨意道。 他立刻緊張的拉住了我的衣袖。 「阿令,你要去哪里?」 「就在這一層樓。」我覺得莫名,「我想找些和建筑設計有關的書籍。」 溫室和倉庫也差不多是時候該興建了,需耗力氣的組合部分可以拜託幕的念力克服,但建筑相關的知識還是得靠自己補充才行。 「我也一起。」幕急忙說道,語氣中的依賴不言自明。 「你不需要遷就我。」我耐心的說道,「你想看什么都行,不必事事以為我依據,你已經成年了,可以有自主的權利。」 「但我想跟阿令你一起。」他執著道。 我不禁撫額。 這樣的言行簡直像離不開父母的孩子。當初在研究所里,所謂的「虹膜記憶」與「氣味記憶」究竟是什么樣的設定?雛鳥情結嗎? 或許那些研究人員是想培養出01對林清和的依賴性,好將手術時來自精神上的排斥降到最低,但就我看來,這不過是糟糕至極的惡趣味。 無論如何,培養幕獨立的習性是刻不容緩,于是我想了想后,將他帶到了五樓有關幼兒成長與學習的架位前。 「真不曉得要看什么的話,就從這里的書開始讀起吧。」 創造我與他分開的環境是其一,至于其二…… 想起這身體的原身被人所負后就瘋狂噬人的模樣,我便倍感壓力。 絕不能讓幕也跟著長歪了! 幕懵懂的點頭,看著架上數百本的書籍雙眸閃閃發亮,大有不看完便抵死不離的堅決。 「不用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輕松的看就好。」 我揉揉他的頭,留下了點裹腹用的餅乾和水后,便回到了九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