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沈家上門
直到送走段尋,江從芝才意識到寶熙一下午了都沒出現(xiàn),于是急忙朝廳內(nèi)走去。沒走兩步從前面冒出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穿了一身水色短衫和同色的褲子,見了江從芝淺淺行了一禮:“芝姐兒吧?我是新來的討人月瑩?!?/br> 江從芝看了她一眼,雖姿色平平,但舉手投足間有小家之氣,怕是哪家的庶女。她淡淡點頭以作回應(yīng),道:“姆媽又買了一批討人?” 月瑩搖搖頭:“我和寶熙是一批進(jìn)來的?!?/br> 江從芝哦了一聲,正準(zhǔn)備繞過她入廳去找寶熙,那妮子性子倔,也不知是不是還生著悶氣。 “我送芝姐兒回房吧,我之前總伺候我娘親也是伺候慣了的,寶熙不愿伺候芝姐兒,月瑩愿意?!霸卢摳A烁I?,恭敬地說。 江從芝停下腳步,皺皺眉:“寶熙不愿是什么意思?” 月瑩兩根細(xì)細(xì)的眉毛蹙起:“她下午跑了,被抓了過來,已經(jīng)挨過打了。” “跑了?”江從芝柳眉倒豎,聲音拔高了一個八度,“她現(xiàn)在在哪?” “在mama那里跪著呢?!?/br> 江從芝火急火燎地到了李知音的房間,才發(fā)現(xiàn)李知音已經(jīng)出去了,只有小桃坐那守著,寶熙被打得一身沒一處好rou,衣服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本來說好的洗洗臉就下來,怎么鬧出這么一回事了?一問才知是高姨又?jǐn)?shù)落了寶熙幾句,恰逢有人在她耳邊吹了耳旁風(fēng),說是她笨手笨腳不討人喜歡,等以后她當(dāng)了倌人,芝姐兒也會厭了她的。寶熙本來就小,經(jīng)的事也少,一氣之下就跑了去,還差點自己劃壞那張臉。還好只有小桃在這,江從芝說了兩句好話磨了磨嘴皮子就把寶熙帶了回去。 “這個世上要是你自己都要傷害自己,那誰都可以傷害你,”江從芝關(guān)上門,沒好氣地說她。見寶熙一言不發(fā),生怕她又想岔了去,又緩下聲音問道:“你今天這般生氣,是因為我嗎?” 寶熙鼻子一酸,嗚哇一聲哭出聲來。江從芝讓月瑩打了水來,一邊幫她擦拭著身子,一邊問她才知道原來寶熙在寥口嫂那不受其他討人的待見。有人眼紅她得了紅倌兒的提點,有人酸她得了芝姐兒還像個小女娃子一樣未開化,這才一早學(xué)了那些討人的樣子說葷話嚼舌根,竟不想反遭江從芝一頓罵。 江從芝不知道她平日里這些事,只以為她只知道嘻嘻哈哈,沒想在背后還受別人這么多委屈。江從芝把藥膏涂在她身上,蹙眉輕聲道:“傻妮子,我當(dāng)你是親妹子才對你說了重些的話,堂子里的倌人又不是什么光鮮的活兒,與那些個煙花巷的妓女沒有什么區(qū)別,我哪想讓你往火坑里跳...” 寶熙吸吸鼻子:“她們都說芝姐兒不喜歡我、不教我東西,我才什么都不會。我不像鈴蘭她們那樣,她們許多已經(jīng)有私下聯(lián)系著的男人了,只要mama一發(fā)話,她們一定會有好多客人想要和他們做花頭...” “所以你就跑了?”江從芝嘆了一聲,“她們有的都快十五了,有交好的也正常。你才十一,多呆在我身邊幾年不好嗎?” 寶熙轉(zhuǎn)過頭,看著她擔(dān)憂的臉沒有說話。 “你若是真的想做姐兒,我教你便是,但是一定不要再往自己臉上劃刀子。”江從芝牽起她的手,經(jīng)過長期雪花膏的滋養(yǎng),寶熙手上的薄繭已經(jīng)漸漸消掉。江從芝摩挲著她的手心,補了一句:“身上也不行?!?/br> “芝姐兒,你要是哪天做了人家不當(dāng)倌人了,我能跟你一起走嗎?”寶熙可憐巴巴地問道。 江從芝語塞了一下,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正想說什么,卻被樓下一片喧鬧聲打斷。疑惑間,高姨匆匆推門進(jìn)來大叫不好:“完了完了,沉家來人鬧事了!”門一被打開,下面的喧鬧聲就越發(fā)明顯,有男人哭喊的聲音,還有指責(zé)的聲音。 “怎么回事?”江從芝放下寶熙的手,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心里揪了起來,沉家?是沉照和的事情被人發(fā)現(xiàn)了? 高姨急忙跟在她身后,哎喲了一聲道:“沉家老爺子說你害他兒子生不如死,在春滿閣門口叫嚷呢,小桃已經(jīng)去找姆媽了,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回來?!?/br> 兩人走出房門向下一看,沉家的人竟都闖進(jìn)了大廳,為首的是個兩鬢斑白的老頭子,手抄著木棍,帶著一眾家丁,大有要掀了春滿閣的架勢?!澳切战募伺兀渴莻€敢做不敢當(dāng)?shù)呢?!?/br> 江從芝心里咯噔一聲,這事沉家怎么知道的?下意識地就想讓寶熙去找陳由詩,可一轉(zhuǎn)頭才想起寶熙這模樣估計讓她走兩步都難。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在那兒呢!”江從芝心道一聲晦氣,一面吩咐高姨道:“狎司呢?都去找來!”說罷只好往樓下走去,她若是再不下去,估計就連后院打茶圍的客人都會被引過來。 “誰找我?”江從芝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喧鬧的大廳立刻靜了下來。臺階上一身穿著黑色改良版中式旗袍的女人緩緩走下,高高的立領(lǐng)顯得臉格外小巧可人。 為首的沉家老頭哼了一聲,拿著木棍往前走了兩步,指著她問道:“我寶貝孫子就是被你害成那樣的?”老人鼻翼張開,胸脯上下起伏,顯然被氣得不輕。 聽說這沉家一向是迂腐的文人之家,這老頭竟提著棍子就打上了堂子里來了,為了他的孫子,連平日里最注重的清譽都不要了。江從芝不可能在人前落下什么話柄,于是揚了揚下巴:“你寶貝孫子是誰?” “我江灣沉家的長孫,沉照和!”老頭聞言舉起木棍就往她身上打去。身邊的人紛紛驚叫躲開,幸好有院里的龜奴上前將老人攔下。 江從芝心有余悸地向后退了退,心里暗罵狎司怎么還不來,一邊輕嘲道:“就是那個因為強暴罪被警署逮去了的沉照和?他被禁止入春滿閣了,現(xiàn)在就由您這當(dāng)爺爺?shù)拇麃砹耍课业朗窃趺椿厥?,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br> 聽到周圍的笑聲,老頭胸脯重重起伏兩下,惡狠狠地說道:“果然是個惡毒的女人。你將我孫兒挖去雙眼,割掉鼻子,拔掉舌頭,斷其四肢,如今竟敢在我面前油嘴滑舌!”說罷將那木棍在手掌上轉(zhuǎn)了一圈,馬步一扎,手里的木棍一翻就朝擋在他身前的兩個龜奴打去。龜奴又不是狎司,哪有什么拳腳功夫,三兩下就被撂倒在地。那沉家的家丁見老家主動了手,一個個兒也都提著家伙與周圍的龜奴打起來,縱使是春滿閣龜奴眾多,也挨不過手握棍棒的鬧事者。 廳內(nèi)一下子亂了套,從房內(nèi)出來看熱鬧的姐兒哥兒和客人們紛紛往回跑去,生怕傷了自己。江從芝被突如其來的打斗嚇得僵住了,眼前的場面讓她恍惚間又看見她被沉照和擄走前時的樣子。一個龜奴被那老頭一腳踢開,撞得她一個趔趄,她這才回過神來,見那老頭怒目瞪來,驚叫一聲,捂著心口向樓梯上跑去。 那老頭竟也毫不遲疑,大步追上前來。江從芝邊跑邊回頭看,那比她手臂還粗的木棍當(dāng)頭就要落下,她急忙側(cè)身險險躲過,可身子重心不穩(wěn),人一歪就從那樓梯上滾了下去。那老頭也不遲疑,兩手齊齊握住手里的木棍,鉚足勁揚起手。江從芝背上一陣生疼,就在心里以為今天要交代在這的時候,從側(cè)面竄出一個人影將她撲倒護(hù)住,從左而來的沖力生生將她恰巧帶離了木棍的攻擊范圍,可身上的男人卻被打中了腿骨,發(fā)出了一聲悶哼聲。 “快回你房間?!蹦腥穗p手撐起上半身,露出那張眉清目秀的臉,眉頭緊緊皺起,漂亮的赭褐色眼睛里倒映出她的影子。江從芝看著他一張一合的紅唇,不禁喃喃出聲:“俊生…?” 唐俊生此時哪顧得上與她多說什么,老頭cao著木棍敲下,唐俊生一個急轉(zhuǎn)身,重心不穩(wěn)的他只好抬起手臂擋了這一記。回頭見江從芝還愣在那,不禁氣急大聲喝道:“快回去!” 江從芝回過神,這才急忙起身朝樓梯上跑去,沒跑兩步竟看見寶熙一瘸一拐地正往樓下跑,江從芝驚道:“你怎么下來了?不是讓你在床上歇著!” “我怕芝姐兒出事,就下來了。”寶熙見她沒事,心里松了松,嘴巴癟了癟就要哭出聲來,這么大的鬧事陣仗她還沒見過呢。 江從芝回頭看了看被砸得稀巴爛的廳內(nèi)桌椅,皺眉道:“你快回去呆著,小桃已經(jīng)去找mama了?!?/br> 寶熙不肯走,貼著江從芝道:“我不走,堂子里的狎司沒來就哪兒都不安全,芝姐兒在哪我就在哪。” 江從芝生氣地嘆口氣,正想說話,卻被一聲男聲打斷了。“都住手!“她轉(zhuǎn)頭看去,唐俊生手拿尖銳的瓷片頂著那老頭的脖子,對著一眾沉家的家丁威脅道:“都把東西放下!” 那老頭卻大聲一喝:“我看誰敢!繼續(xù)給我打!把那個女人手腳打斷!” 唐俊生手緊了緊,瓷片貼著他的脖子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口子,眸子一深道:“你們再動一下,你們家主小命就要不保了?!?/br> 那些家丁見狀一個個都看看放下了武器,惹得那老頭破口大罵廢物:“這小子就是唬人的,光天化日他敢殺人?!” 唐俊生一手架著他的脖子,一手將他手里的木棍拿走扔到一邊:“你們不信就來試試?!?/br> 那老頭氣得大口喘氣:“那女人蛇蝎心腸,將我孫兒做成人彘,毫無人樣,生不如死,你還維護(hù)她?” 唐俊生哼了一聲:“你說他目不能視、口不能言,手不能寫,既然已經(jīng)不成人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孫兒的?” 那老頭被他問得一噎,唐俊生架著他往前走,喝令著那些鬧事的家丁往門外退去。江從芝見事情漸漸平息,心里也一松,跟著上前走去。 (大家國慶快樂呀!謝謝豬豬么么)